《不可方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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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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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赵都尉身形一转,义正辞严道:段伯父并不清楚你的所作所为。卫大夫, 你出身名门正派,清扫瘟疫有功,又得武林世家挺拔,本该前途无量。

    卫凌风轻声说着:我不明白阁下的意思。

    赵都尉一步步紧迫, 咄咄相逼:卫凌风,昨夜丑时之后, 你究竟身在何处?

    沈尧也站起身, 面朝着赵都尉:他和我在一起。

    赵都尉笑着问道:周围可有其他人?

    沈尧镇定如常地撒谎:我的另一位师兄。

    赵都尉拱手抱拳, 做足了姿态:能否请他出来见面?

    沈尧一时没接话,赵都尉拔高嗓音道:心虚?不敢?可知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此事一旦传到江湖上,你们再无立足之地。

    卫凌风抿了一口清茶,全无愠色:阁下无凭无据,岂能妄下定论?不如拿出人证物证,仔细计较一番,也好理顺前因后果。

    他坐姿端正,声调甚是谦和温雅,不仅没被赵都尉激怒,还能问他讨要证据,颇有一种世家子弟的宽宏风范。

    赵都尉明褒暗贬道:卫大夫胆识过人。

    卫凌风也称赞他:赵都尉光明磊落。

    赵都尉忽而一笑:楚公子正在衙门做客,卫大夫是否愿意随我去见他?

    卫凌风却道:我们刚才谈的是人证物证,如今又聊到了楚开容,赵都尉究竟想说什么?

    段永玄离开主位,缓缓踱步而至。他站在沈尧与赵都尉的中间,和善温厚道:二位贤侄,我与你们的师父都是故交。自家人的麻烦,在自家解决,不必闹到官府门前。

    说完,他还轻拍一下赵都尉的肩膀。

    沈尧旁观这一幕,心道:段永玄曾经抓走一帮魔教高手,废除内力,锁在地牢里,每日酷刑伺候,皮鞭、蜂蜜、穿骨锁,样样不落。按理说,他应该是个不怕事的大人物他为什么不愿让官府介入调查?

    这只是一桩疑问。除了这个,沈尧更想知道,赵都尉探听了多少消息。

    赵都尉闭眼,时间稍长,忽而开口道:我让我的属下露面,沈大夫,你也请来你的师兄。我们当面对证,可好?

    沈尧甚是慌乱,再看卫凌风的神色,不似有异。沈尧双眼微亮,应道:可以。不过,我就不去请了,免得让赵都尉怀疑我们串供。

    段永玄扣指于桌面,派出了两位侍从。几人等了一会儿,许兴修和黄半夏都拎着药箱,姗姗来迟。许兴修的额头冒汗,脸色微红,明显一副跑得很急的样子。

    赵都尉喊了他一声:许大夫。

    许兴修愣道:这位是?

    赵都尉步履蹒跚地走向他:我是赵荣浩。有一件事,想请许大夫评说,昨夜你的师弟和师兄出门之后

    许兴修打断他:我的师兄和师弟昨夜不曾出门。今日天未亮,我们还一起用了早膳。

    赵都尉半眯着眼:这位小兄台,你可有话说?

    他在询问黄半夏。

    黄半夏衣裳宽松,打了个哈欠。他揉了下眼睛,似乎午觉还没睡醒。

    赵都尉颇有些不耐烦。他随身携带一柄短剑,剑鞘刻着复杂的官文,这会儿他将短剑握在手中,拇指往前一拨弄,露出凛然森寒的剑光。

    他追问道:你是不是叫黄半夏?籍贯安江城,父亲是黄仙医,家中还有三位哥哥,你可知普通人沾染上魔教,会是什么下场!

    黄半夏退缩半步,沈尧挡在他的身前:赵都尉,这位弟弟才刚满十八岁,还是个少年人,经不起吓。你一边对他狂吼,一边拔剑出鞘,未免有失身份。

    赵都尉正要辩驳,沈尧再一次截断他的话:况且,你刚才说到魔教,真让我惊诧。哪怕昨晚上真有一个男人,外形肖像我大师兄,站在秦淮楼之外,怎么,他就是十恶不赦的魔教中人吗?赵都尉平常是这样断案的?

    卫凌风与沈尧一唱一和:赵都尉心系百姓,亦不能急躁冒进。

    许兴修放下药箱,应声道:官大人,这有什么猜忌和误会,解开便是。我们丹医派常年隐居,从不过问江湖的是是非非,哪里能牵涉到魔教呢?官大人英明神武,定不会冤枉人。

    这三人配合默契,逼得赵都尉开口:卫凌风,你昨夜是不是救了一个女人?

    卫凌风还没回答,赵都尉指向了门外:昨夜,你站在秦淮楼的街角,救了一个女人。那女子当时正被追杀,两个追杀者都被你斩于剑下。死者身上的剑痕都是一击致命,细如银丝,颈骨碎裂!这是魔教的武功,名为断魂斩!

    他说得极快,言罢,就有一个灰衣侍从道:小人昨夜巡街,正好看到了卫大夫。

    沈尧愤而骂道:信口雌黄!我师兄根本不会武功!

    沈尧发完火,又拿出平日里对付他师父的讨巧方式:失礼了,各位见笑。你们兴许不知道,作为丹医派的弟子,入门经卷两千册,每一册都要倒背如流。人体的经脉脏器骨骼,我们闭着眼都要能画出来,再加上每日看诊,哪里有空学武?

    段永玄解释道:是的,卫贤侄没有内力。内功不够深厚的剑客,都驾驭不了断魂斩。这种杀式,刚猛凌厉,一招便能置人于死地。受伤者无药可治,死后还有知觉,能感受到剧痛,却因喉咙断裂,发不出一点声音江湖上,也有人称断魂斩为鲤鱼刀,杀人如宰鱼。

    他没说完,周围几人都是面不改色,唯独黄半夏连退数尺,颤颤巍巍地发起抖。

    赵都尉这才注意到他,又问道:你想说什么,黄半夏?

    沈尧心神不宁,悄悄瞥他一眼。

    卫凌风又想起黄半夏被魔教吓得尿裤子。这孩子的胆量很小,性情急躁,遇事沉不住气,卫凌风都知道。倘若今天摆不平赵都尉,变数就出在黄半夏身上。

    赵都尉扯住了黄半夏的衣袖:莫怕,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他问:昨夜,沈尧和卫凌风在不在段家?

    黄半夏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在在!

    赵都尉迫视他:你敢撒谎?

    四下俱静,赵都尉凝神,屏住了呼吸。他的眸色更黑沉,猛盯着黄半夏,眼中布满红丝,显出怒光,透着一股叫人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黄半夏稀里糊涂道:不、不

    突然有人拽着黄半夏的衣领,将他往后提了半尺距离。黄半夏一扭头,却听卫凌风说:别看他的眼睛。

    黄半夏道:啊?

    卫凌风心道:赵荣浩怎么学会了摄魂术?

    摄魂术,按理来说,是扶华教的真传秘术,可以操纵一个人的意识,迫使他们只能说真话扶华教的教主云棠精通此道。

    可惜这个法诀,对于内力高强者,见效甚微,对于心志坚定者,时不时地失效也不知道学来干什么,卫凌风暗忖。

    黄半夏定了定神,改口道:不知道赵、赵大人到底要干、干干干

    他想说:干嘛呀。

    赵都尉却接了一句:公事公办,公示公干。



    第29章

    黄半夏扭头,避开他的目光:我、我在安江城曾和卫大夫一行人发生争执,把他们的银子扔在地上。倘若他们有武功,早就把我打一顿了!

    卫凌风眉头一皱,但他什么也没说。

    沈尧还在掂量:奇怪,昨天夜里,卫凌风和程雪落两个人出门,为何赵都尉的属下一口咬定只见到了卫凌风,就连断魂斩都推到了卫凌风头上。

    他静心思索,冷不防听见赵都尉一声嗤笑。那人一连鼓掌三下,方才说:丹医派教导有方,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我给了你们每一个人开口讲真话的机会,谁也没珍惜。

    哇,好狂妄啊!沈尧心道。

    真该让那个白须老大夫过来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狂妄。

    他不由得呵呵笑道:赵都尉这么凶,好让人害怕啊。

    卫凌风稍微揽了一下他的肩膀。这种安抚来得很快,去得很快,沈尧便将手腕摊平在卫凌风眼前,低声道:大师兄,我的脉搏当真变成了促脉。

    卫凌风两根手指搭在上面,虚探了一下。少顷,卫凌风道:你没跟别人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沈尧道:没

    他原本想说:昨夜,澹台彻教了他一个武功口诀。他默记于心中,今天上午胡乱练了一下气息,不至于有太大的影响。

    另一边,赵都尉拦在段永玄的面前,丝毫不惧这一代宗师剑仙:段伯父,并非我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是秦淮楼一案太过惨烈,牵涉广泛,太守说要严查一干人等,绝不姑息。我不得不带走卫凌风、沈尧等人我会在衙门亲自盘问。

    段永玄斟酌道:楚贤侄如何了?

    赵都尉笑道:楚公子是我们大人的贵客。

    段永玄又问:你负责调查秦淮楼一案?

    赵都尉点头,朝他抱拳行礼:正是,还望段伯父行个方便。

    沈尧听闻他们的话,又和卫凌风窃窃私语:赵都尉真是查案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姓赵了不起?

    卫凌风缓缓道:毕竟是武林世家的嫡系公子。

    黄半夏插了一嘴:也就是个跛子嘛。

    许兴修狠狠扯了黄半夏的手指。但是,站在不远处的赵都尉依然看了过来,眼神幽幽。他吞下一口唾沫,坚硬的喉结滚动,那模样真像是一只狼在观望一群等待宰杀的猎物。

    ☆、清案(二)

    自从安江城的瘟疫爆发,沈尧就觉得事出蹊跷。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今天凉州的赵都尉登门拜访, 到底是为了秦淮楼, 还是为了安江城呢?

    赵都尉的眼神也很奇怪, 几乎让沈尧以为, 自己和赵都尉曾有旧怨。

    赵都尉与段永玄低声交谈一阵,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赵都尉也转变了措辞,从一开始的我要带走卫凌风, 变成了我请卫大夫去做客。

    可叹他气势汹汹, 来意不善,也不得不在段永玄的劝说下, 收敛先前的态度。

    沈尧插嘴道:赵大人,你确定是做客,不是坐牢?

    赵都尉一派公正严明:沈大夫, 你要知道, 只有触犯律例的人,才会锒铛入狱。

    赵都尉刚说完,卫凌风就答应跟他走一趟。沈尧担心卫凌风闷声吃大亏,静静悄悄跟在卫凌风的身后。赵都尉回头看到沈尧,挑眉道:沈尧, 你无须出面。

    沈尧笑说:赵都尉, 我是人证之一, 我应当陪着师兄。

    这一回, 赵都尉出乎意料地好商量:行吧。

    赵都尉走在前方, 依旧一瘸一拐。接近台阶时, 段家的侍从想要扶他一把,他抬起的一只手僵在半空,不太自然地垂落到身侧,低声对那个侍从说:多谢了,我可以自己走。

    段家的侍从忙说:是的,是的您千万小心。

    沈尧转过头,偷瞄赵都尉的脚踝。

    只一眼,他就断定:这个姓赵的,没救了,筋骨错位。

    他想起黄半夏的讽刺:也就是个跛子。

    因为心中有事,沈尧脚步飘忽,被一道门槛绊了一跤,刚好撞在卫凌风的背上。他哈哈笑道:对不起啊师兄,我走路没看路。

    卫凌风拽过他的手腕:你和我并排走。

    赵都尉握着短剑,目光投向他们:你们二位是亲兄弟吗?

    沈尧道:我和师兄长得像吗?

    赵都尉摇头:不像,我只是见你们的交情深厚。

    沈尧理了下衣襟,温雅款款道:我是我们家的独子,爹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师兄的父母双亡,承蒙师父收养赵都尉,实不相瞒,我们整个门派的弟子,都是正经人家出身。

    赵都尉没接话。他提着短剑,匆匆走到了更远处。

    沈尧心想:我说错话了?

    他微皱眉头,听见卫凌风低声道:别在他面前提家事。

    沈尧蓦地想起来江湖传言,赵都尉的母亲,好像是个进不了门的外室。不过,他的父亲是赵家的家主,从小也享受了世家公子的待遇。

    这些乱七八糟的秘辛,不少江湖中人都喜闻乐见。

    除了后院妻妾,就是武林争锋。所图所谋,说白了,无非是财色名利俱全。

    沈尧满脑子各种念头,也没注意卫凌风还牵着他的手。段家的桃花林荒芜冷寂,尽成废墟,沈尧见了只说:可惜。

    卫凌风道:重新栽种几百株,来年还能开花。

    沈尧随口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他一边说宜其室家,一边又捏了卫凌风的指骨,权当一场玩闹。他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要么是将担忧藏得很好,要么是真的不恐惧也不在乎。凭着卫凌风对他的了解,卫凌风认为,大概是第一种情况。

    与此同时,赵都尉扭头往后看。但他走得太快了,早已离开桃花林。他站在段家的武场上,安静地站定,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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