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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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方思-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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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尧敞开外衣,又倒了一盏茶,悄悄问他:唉,许师兄知道我们的境况吗?许师兄一个人留在段家对了,还有黄半夏,那小子可能也会操心。

    卫凌风简略作答:明早见了他们,你向他们解释。

    沈尧若有所思:我要在东街早市买点东西,向许师兄赔罪。

    卫凌风用茶杯磕碰了一下桌子,问他:魔教抓你来做什么?给谁治病?

    沈尧指着一堵墙:隔壁的澹台彻,江湖恶人榜第一位的澹台彻。

    卫凌风侧过脸去观望,眸色在烛火掩映下忽暗忽明:此人如何,为难你了吗?

    沈尧拍桌而起:没啊,他们待我挺好的,还请我吃了一顿宵夜。说真的,澹台彻算是个正常人,比段无痕外露,比楚开容豁达,比师父更好面子他为什么是江湖恶人榜的第一位?

    卫凌风道:我并未见过他,不知江湖传言从何而来。

    沈尧牵住卫凌风的手,在他的腕间摸索:据澹台彻所言,武林宗师逮住了魔教高手,会从这里挑断手筋,套上千年玄铁,栓牛拴马一样把他们关在地牢里,终日不见天光。

    卫凌风反握沈尧的指骨,捏得他有点疼。

    ☆、解密(三)

    沈尧以为自己的心思被卫凌风看穿; 声音越发低沉:我我想把澹台彻治好。这算不算违背了师门祖训; 愧对列祖列宗?

    卫凌风神思游离; 缓缓回答:师门祖训只有一句话,医者父母心。

    他仍然握着沈尧的手,没有攥得更紧; 也没有松开。

    但他的目光落到了别的地方。他一会儿看着墙壁,一会儿又转过头盯着蜡烛,最后他垂眸望着地板; 像是要将地板凿穿一个洞。

    沈尧喊了他一声,他也不抬头。

    蜡烛即将燃尽。沈尧伸出食指,挑了他的下巴,火光闪动一瞬息,沈尧便收回了手,心道:他们两个人的架势; 似乎有一点微妙啊。

    他表面上笑说:师兄; 你别怕,澹台彻的病情复杂,要治也是我来治。

    卫凌风仿佛在审问他:你想好了?短短半天的相处; 你能对他知根知底?

    沈尧正色道:我

    卫凌风不给他辩驳的机会:你现在应该想想,明早见到段家人,怎么解释我们一夜未归。

    沈尧道:我就说; 昨天夜里; 我和师兄外出散心; 结伴游湖; 逛过夜市,领略了凉州的风土人情,我们乐不思蜀。

    卫凌风认可了他的回答:好。

    沈尧嘿嘿道:凉州的秦淮楼可是一绝。要是我说,我们在秦淮楼里风流快活了一整夜,楚开容必定会相信我们。

    他随意而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还从袖中取出一排银针,挨个摆弄了一遍。

    卫凌风抬手按住了沈尧的头。沈尧从小被他摸头摸惯了,还当他要好言相劝,谁知卫凌风忽然一用力,沈尧差点摔下椅子。

    沈尧扶着桌子,问道:生什么气啊?

    卫凌风反问:很想去秦淮楼么?

    沈尧百口莫辩:没有啊。

    卫凌风道:我见你的神色,似乎是很想去。

    沈尧立刻做出严肃的表情:不会的,我洁身自好,从不狎妓。

    他拢紧衣裳,振振有词:像楚开容那种风流公子,才喜欢去秦淮楼。我这种良家男人,踏进秦淮楼的大门都会腿软。

    卫凌风重提旧事:我记得,你和楚开容去过安江城的秦楼。

    凉州的秦淮楼被称为江南烟花之地,名声传遍了大江南北。安江城毗邻凉州,有样学样,弄了一个秦楼,吸引了不少外来客。

    沈尧没想到卫凌风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他解释道:那天除了吃东西,什么都没做。

    他一脸担忧地说:寻欢作乐,最容易染上花柳病。轻则皮肤溃烂,重则命丧黄泉,我是个大夫,哪里敢放肆。

    言罢,沈尧握住卫凌风的肩膀:你没听九师兄讲过,九师兄曾经收治过那种,下面全部烂掉的病人

    卫凌风面不改色:我知道。

    沈尧凑近他:呦,你连这个都知道?

    卫凌风熄灭蜡烛:那人被我治好了。

    四处沉寂的黑暗中,沈尧拍了下大腿:九师兄没提。而后,沈尧又问:九师兄喜欢荤段子,专攻花柳病,最后还要找你帮忙吗?可是,我见你似乎不怎么看那方面的典籍啊。

    卫凌风解开外衣,走到了床侧:三师叔留下了几本书你没见过。明年我们回丹医派,你找师父借书吧。

    卫凌风提到了三师叔,沈尧颇有感慨:也不知道师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这句话,卫凌风没有接。此刻将近丑时,卫凌风催沈尧上床睡觉。

    沈尧应道:来了来了。

    乌云遮挡月光,室内又没点灯,沈尧看不太清楚。他直接往床上一躺,正好撞进卫凌风怀中,两人俱是一愣。

    卫凌风的背后是一堵砖墙。而他一动不动,又想起沈尧小时候,也不是没带他睡过觉。如今,师弟长大了,并不怕黑怕鬼,他们二人并肩睡觉还说得过去,挤在一起搂抱一团

    他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沈尧不怀好意地笑道:有失体统。

    床铺被收拾得干净齐整,被褥十分柔软。沈尧往旁边一滚,问道:屋子里太黑,我刚才没看清,这才砸到你身上,没砸伤你吧?

    说完,沈尧拉住卫凌风的左手。

    卫凌风的语气湛定而平静:你应当好好睡觉了,师弟。

    沈尧却道:我摸摸你的脉。

    卫凌风的脉象跳得有一点快。

    沈尧心生玩闹之意:好脉!

    在他们丹医派,摸到妇人有喜,胎儿平安,才会说好脉两个字。

    卫凌风便也抓住沈尧的左手,直接说:不错,是喜脉



    第25章

    沈尧入戏道:啊,是吗?难怪我这几日食不下咽,干呕反胃,欲啖咸酸果实,多卧少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卫凌风觉得好笑,沈尧还念念有词:大夫,你说,我们是生男孩好,还是生女孩好?

    沈尧曾被几位孕妇追问过此类问题。于是,他活学活用,自认惟妙惟肖,可是卫凌风蓦地抬头,视线迫紧了门口。

    沈尧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灯光渐盛,房门被人撞开。

    沈尧披衣而起,只见扶华教的右护法带领一帮侍卫,声势浩大地提着灯笼,立在门口。交错的灯光流泻一地,右护法面色苍白,如丧考妣。

    二位大夫,可否随我来?右护法问道。

    沈尧巡视一圈,没见到程雪落的影子。他第一反应是程雪落出了事,赶忙道:走走走!去哪儿?他犹豫着要不要带上卫凌风,但是卫凌风走得比他还快。

    两人跨出门槛,听闻隔壁一阵响动。

    随后,澹台彻也出来了。

    澹台彻瘦骨嶙峋,提着一把剑,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下。

    右护法冲他行礼,依旧很尊崇的模样,敬称他为:澹台先生。

    澹台彻虚弱地理了下袖子:我只是一介废人罢了。

    又来了!沈尧腹诽。

    他摇头叹息,紧跟右护法的脚步。他们一行人兜兜转转,打开宅邸的机关,穿过一条密道,竟然走进了隐蔽在地下的一间房。

    此处阴沉寒冷,略微潮湿,灯光昏暗,石砖被雕砌成诡异形状。澹台彻走了几步,愈发摇摇晃晃,沈尧连忙扶住他,奉劝道:你回房休息吧,千万不能硬撑。

    澹台彻附耳问他:那个人是谁?

    澹台彻抬起左手,指尖朝向了卫凌风。

    沈尧介绍道:他是我的师兄。

    澹台彻声音更轻:比你早几年进丹医派?

    沈尧道:对啊,早好多年。

    澹台彻没再开口。他气息凝滞,呼吸不畅,还认为是地下室过于幽暗晦涩,如同森严不可破的段家地牢。

    沈尧站在澹台彻的前方。右护法打开一扇门,沈尧随之入内,只见程雪落站在床边,身体应该是没有任何大碍。不过他的脸色十分冰冷,仿佛下一刻就能拔剑砍人。

    沈尧正想劝他冷静,右护法就拱手抱拳道:我家主人

    卫凌风接话:走火入魔了吗?

    沈尧望着他们二人,右护法的脑袋垂得更低,态度更是恭敬:正是如此。我们的大夫按照以前的方法下针,毫无作用五位高手输送内力,压不住教主的反噬。

    沈尧闻言,马上撩开床帘。

    云棠靠在墙角,艰难喘息,面色惨白如纸,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她用手指攥紧被子,咳嗽出血,额头青筋毕露,极为骇人。

    沈尧手臂僵直。此情此景,他似曾相识。

    他说:这就是走火入魔?

    程雪落道:你有何高见?

    沈尧喃喃自语:我以为这是肺痨

    程雪落道:庸医。

    沈尧辩解:不是,你没见过真正的庸医。

    言罢,他看向了卫凌风。卫凌风打开药箱,取出药瓶和银针,沈尧理解了他的意图,抓起云棠的一只手,两人合力给她施针用药。

    期间,沈尧暗忖:我从没摸过这么混乱的脉象。

    此前,在段家宅邸,沈尧有幸碰到了段永玄老前辈的脉搏那真是瞬息万变啊,全凭段永玄的心情。

    再说云棠姑娘,筋骨受损,脉象跳脱。沈尧记得,云棠当初来丹医派是为了治病,师父要花半年才能治好她。但她大病未愈,就离开了丹医派,跑来凉州搅弄风云

    沈尧叹了口气。

    澹台彻站在沈尧的背后,轻声发问:什么时候弄成了这样?

    程雪落回答:有一阵了。

    澹台彻反思道:严师出高徒。这丫头小时候,我没少教她如何规避走火入魔,她怎么就没学会?

    云棠调整呼吸,勉强抵抗了反噬。她抬起头,与卫凌风对视,五指逐渐并拢。良久后,她说:哪怕你不救我,我断不会这么死了。

    澹台彻又插嘴道:怎么说话呢,对救命恩人,注意礼节。

    云棠讥讽道:澹台先生,我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

    右护法垂首:教主息怒。

    周围的侍卫们跪倒一片。

    澹台彻的手掌微微张开,又收拢了。他可能才反应过来,云棠如今成了教主,昔日的朋友们各司其职,而他熟悉的生活仍然静止于五年前。

    沈尧很同情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周围无人出声,沈尧圆场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各位带伤带病的朋友,今晚好好休息

    休息不成,卫凌风翻查药箱,下定结论道,缺几味药材。

    沈尧弯腰:什么药材?

    卫凌风道:师父给她用了安神再造丸。这种药不能接着吃,最好用紫金回魂散。

    他合上药箱,随口询问云棠:你离开丹医派之前,我师父有没有叮嘱你,按时服药,切忌动武?

    云棠轻笑一声。她偏过了脸,不再看他。

    沈尧心道:肯定是她不遵医嘱,这怎么行呢?

    沈尧不能批评她,表面上只敢说:那个,云棠教主,你们这里有人参、川芎、降露胶、黄耆和焦栀吗?

    程雪落接话:没有。我们动身匆忙,并未带齐药材。

    卫凌风道:请你派遣一个人,上街买药。凉州夜不闭市,通宵达旦。

    程雪落正在思考人选,沈尧便自告奋勇:我去吧。我能辨认药材的种类和形状,换成别人,我怕他们抓错了药。

    沈尧知道,卫凌风想做紫金回魂散,这种药方,对药材的要求极高。比如降露胶,必须是上好的陈年熬制之品。莫说普通人了,哪怕同行都有错认的时候。

    沈尧是个勤快的人。他刚讲完,就准备出门:右护法,你借我一把伞。我带了凉州的地图,两个时辰后回来

    卫凌风挡住了沈尧的路:你不能淋雨,更不能受寒,还是我去吧。

    侍从们都把卫凌风当做一颗冉冉升起的福星。但他刚一出门,云棠就召来程雪落:段家正在搜城,你带几个人保护他。

    程雪落道:保护他?

    云棠闭目养神:你还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程雪落提剑告退。

    ☆、浮世

    卫凌风与程雪落一同离开后; 沈尧也回到了先前的卧房。

    沈尧心神不宁; 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澹台彻坐在一旁望着他。经过了好长一段沉默; 沈尧问:澹台兄,你在地牢里; 分不分得清白天黑夜?

    澹台彻耸肩一笑:分不清。

    沈尧叮嘱他:从明天开始; 你日出而起,日落而眠。

    澹台彻评价道:了无生趣。

    沈尧退让一步:算了,怎么舒服怎么来吧。别忘了按时吃药。

    卫凌风回来之前,沈尧大概睡不着。澹台彻见沈尧无聊; 提议教他武功。澹台彻自称:他被段无痕一掌废去内力; 拘在地牢,待了五年; 每日思考各门各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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