舸笛后撤了几分。姜逸北逗猫似的,不依不饶地拿着小花儿又戳了人两下,惹得舸笛抬手把那几根小花儿夺了下来。
舸笛:还没完了你?
姜逸北笑道,我可就当你收下了。
舸笛却转口道,你回来了,那三叔的药呢?
你不是派了一个送我下山的人么?姜逸北随意似的道,我让他帮忙将药藤送回不染城,然后我转头回来找你了。
舸笛一时哑然,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概有些想问回来找自己做什么,但是转念一想,这么问不就是给自己挖坑吗?
于是改了口道,你就放心让他送?
姜逸北反问道,为何不放心?
姜逸北:你放心让他送我下山,难不成我就不能放心让他帮我送药?
姜逸北之前随着那人下山,走到一半便越想越觉得这个瞎子谋求的事不在小,怕是有诸多危险,当即心下不安。自己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就折回来了。
而且他信得过那瞎子,既然他愿意帮自己去北峰采药,自然是真心想救三叔的。所以也不至于派个居心叵测的人来送自己下山。
再加之那个引路人的态度他很喜欢,明明之前被自己坑了一把,但是该做的分内事绝不含糊,他不觉得这种人会食言。
这时舸笛咳嗽了两声,他身上现在的衣服尚且还有些潮湿。姜逸北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枝。
舸笛便伸出手烤火,到了此时他才开始觉得此处寒凉潮湿,开口问道,这是哪儿?
姜逸北把火堆拨弄得旺了一些,道,这也是我想问的。
两人之前的记忆都还在玄机阁洗铅池一同被卷入暗流,可是姜逸北睁开眼睛的时候便是在这么一处山谷。
这山谷像个酒壶,头顶上有个圆圆的开口漏进来些阳光,内部宽阔且容量极大。山谷内多幽幽青草和葱郁树木。东南侧有个泉水出口,估计他们就是从那里冲出来的。
姜逸北当时醒来四处走了走,便在不远处发现了昏迷的舸笛和一同被卷下来的舸翁亭的尸身。
姜逸北脑子里匆匆流过这瞎子为什么要和舸翁亭过不去的念头,再加之以前的点点滴滴,隐约在脑子里汇聚成了一个念头。但是在这个念头彻底成形之前又被姜逸北自个儿给打散了。
他刻意地无视了这具尸体,抱着舸笛找了个相对干燥的地方,生了火。让人枕着自己一直等到这人自己醒了过来。
舸笛此时又咳嗽了两声,到底是身体底子不好,之前精神紧绷,又受了冷。
咳完才接着道,和我们一起冲下来的那人呢?
姜逸北原本拿着木棍在拨弄火堆,此时听到这话手上动作顿了顿,然后才笑道,大概是在奈何桥喝汤?
舸笛点头,不说话了,手里无聊地捻着刚刚夺来的两朵小花。姜逸北就看着他出神。
第45章 身份不重要
听到舸翁亭已死; 舸笛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松下一口气。虽然; 实际上自己心里还是一片平静; 并没有大仇得报的那种舒畅感。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早就看得透彻,所谓的报仇根本就不是为了死去的家人; 而是为了自己。
死去的人早已消失,报了仇他们也不会回来。报仇只不过是让活着的人在经历那样的事之后,还能撑着活下去。
在最初的时候; 是报仇撑着舸笛。可舸笛不是那种用仇恨填满自己所有人生的人。三年来他一边精心策划; 一边也在让自己心态平和。也许正是如此,他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平静。
姜逸北瞧着人的神情,好奇道,你好像不是特别高兴。
舸笛动了动唇,突然有点想对姜逸北说点什么。
随便什么。比如自己现在的感受; 比如自己对父母的思念; 比如自己的那三年,比如
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29章
对姜逸北来说; 自己的故事又乱又复杂,而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想开口; 但是却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开头。
舸笛于是闭上嘴; 对人勾了一下唇角; 然后继续捻着手上的两朵小花儿。
姜逸北此时也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开口问问题。
他暗自纠结了一会儿; 才道; 你还记得怎么贿赂我吗?我教过你的。
舸笛循着记忆不确定地道; 额,夸你?
嗯。不过正式通知你一声,那是以前的价了,从今天起要涨价了,姜逸北不正经地道,现在是要亲我。
舸笛:
舸笛:再往后走,是不是就要睡你?
舸笛笑起来,这个笑不再牵强,看起来明媚不少。
姜逸北咳嗽了一声,以后的价咱们以后再谈,你先记得现在的价码。
舸笛刚刚口头讨了便宜,现在无比乖巧,点头嗯了一声,示意自己记下了。
姜逸北这才接着说道,我接下来问的话你要是不想回答,可以贿赂我。
为什么要确认舸翁亭的生死?姜逸北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或者说,为什么一定要舸翁亭死?
姜逸北的神情很认真,盯着舸笛的每一个神情,觉得自己像是在等待某个宣判。
舸笛的笑褪了几分,我说你就信么?
姜逸北:我信。
舸笛:我说我是找他报仇呢?
姜逸北:什么仇?
舸笛:灭门之仇。你信么?
姜逸北:
两个人一起静了片刻。
姜逸北看着舸笛,却没接话。
舸笛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摸索着抓住姜逸北的手,放到自己唇前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如蜻蜓点水。
逗你的。
姜逸北干涩地笑了一下,亲手就完了?你这是耍赖皮啊。
舸笛倒是笑得大方,不管,我贿赂过了。
两个人像是站在一扇窗户的两边,却在捅破窗户纸的一瞬间收回了手,然后看着对面那个人留在窗户上影子。
这是舸笛的温柔。
叶公好龙,那是因为龙是按叶公的想象而存在的。见了真龙他不一定还喜欢。
姜逸北瞧着这人的脸,不知怎么的,突然抬手勾了一下舸笛脸上的白绢布。这动作也没个征兆,倒是把舸笛弄的一怔。
舸笛:做什么?
湿的,姜逸北上手把人勾过来,把手绕到舸笛脑后去解白绢布的结,道,眼睛不难受?
舸笛有些不自在,还好。
姜逸北明显是不信。手上灵巧地帮人把结打开,然后将白绢布取了下来。
舸笛原本闭着眼睛的,睫毛都是潮湿的。大概是感觉到白绢布的离开,习惯似的将眼睛睁开了。这一瞬就像在看向姜逸北,蒙着白翳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懵懵懂懂似的。
刚刚姜逸北那点若有若无的不自在一下就消散了个干净。
这人是谁突然也没了关系。
他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是撞进了自己心中的某块柔软。这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距离又近。恍然间,他觉得捏在手上的不是白绢布,而像是一块红盖头。
舸笛也觉察到这人的愣怔,只以为自己失了明的眼睛已经变形,吓到人了。于是慌忙又闭上,还道了一句对不住。
姜逸北真心实意地调笑道,生得这么招人,是该道歉。
舸笛从善如流道,比你还招人吗?
姜逸北这个不要脸的还真自己心里比较了一下。平素他对自己的长相也是很满意的,但此时比较起来,确实觉得两个人不在一个路子上。
姜逸北难得诚恳,不好比。
说罢似乎是觉得这么说有些敷衍,拉着舸笛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起来你好像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舸笛:
舸笛勉为其难地给了个面子,摸了摸这人的五官。从眉目移到鼻尖再移到唇形,最后落在脸蛋上,掐着人的脸笑道,皮肤倒是好。
就这样?姜逸北表示不服,怎么也得再给个俊朗非凡吧?
舸笛真心道,脸皮这么厚不好。
姜逸北道,我这叫实事求是。
舸笛松手,姜逸北摸了摸自己刚刚被掐过的面皮,真没别的感想了?
有,舸笛戏谑道,你生的比我招人,不必谦虚。
姜逸北挺大方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觉得自己要求不能太高,干脆把这句算成对自己的夸奖了。
舸笛在旁边还挺震惊,大抵是没想到人世间还能有这么只要夸奖不要下限的。
两人在篝火旁边烤干了衣服,姜逸北死乞白赖地又非要自己帮舸笛把白绢布系上。舸笛不让,他就拿着白绢布不给人家。愣生生把人闹的没脾气,随他去了。
白绢布重新蒙上,姜逸北有一瞬间释然。
干嘛非得纠结那些虚的。
不管怎么说,终归觉得眼前这瞎子好不就是了?
打理好了衣服,两人便开始准备寻找出路。
估摸着原路返回肯定是不能了。头顶上那个洞口也不能指望,洞口太高,而且山壁太滑。轻功再好也飞不上去的。
只能看这山谷还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姜逸北和舸笛便开始在山谷中乱转,姜逸北充当舸笛的眼睛,告诉他这山谷中的布局。描述的同时还不忘掺几句闲话,
这山谷怎么也跑不出你们玄机阁的地界,你就没什么印象么?
不瞒你说,玄机阁在天架山也有几百年了。差不多每隔几代便会出现一两个喜欢建密室藏东西的,这间接导致了天架山中藏了无数密室暗洞。有些未曾记录在册。
舸笛跟在姜逸北旁边,脚下踩着松软的草地,话里话外分明就是说,这是先辈留下的,进来全是机缘所致,他什么都不知道。
姜逸北点了点头,道,幸亏让人提前去送药了,要不现在困在这里得疯。
舸笛觉得有必要先把自己摘出去,免得日后落埋怨,倒是先说好,可不是我要你回来找我的。
知道,是我自己非要记挂着某个没良心的,自觉主动地跑回来的,成了吧,瞧你紧张的。
舸笛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点尴尬。
心道,我这不是怕你没良心么?万一这一口大锅砸自己头上,那多冤枉啊。
说话的功夫,两人把这山谷转了一圈。舸笛根据姜逸北所说的山谷地形和树木花草的排列,心里大致推了个出口方向。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花草树木不断生长,越过了原有边界,导致某些细节处有些对不上,所以无法精确出口位置。只能和姜逸北两人一起走到那个方向去慢慢试。
石壁原本都很光滑,但是低处生了苔藓。摸上去湿漉漉的。
姜逸北不懂机巧术,就专门在旁边负责添乱。不是东戳一下就是西扯一下,要不就是嘴里没个正经的瞎发表意见。在旁边待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被舸笛赶去找吃的了。
说来也巧,走出去没几步姜逸北就遇到了一条蛇,大概是这山谷里气候太适宜,也没什么天敌,所以还挺粗壮的。
正好姜逸北上次被蛇咬了一口的气还没消,直接就给蛇来了一顿来自江湖侠客的关怀。然后就拎着去洗干净,架火上烤了。
等肉熟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姜逸北把舸笛拽回来吃了晚饭。看着天色,姜逸北有心让舸笛明日再去接着看,却被拒绝了。
舸笛摇头道,还是抓紧些好。
他们是从洗铅池卷下来的,只来得及杀了舸翁亭,也不知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云叔能不能控制住场面。
姜逸北拗不过他,于是拿了个火把过去帮忙。主要负责每过一段时间就提一句休息吗。
舸笛啼笑皆非,你这人受困就半点不着急吗?
着急啊,急在心里,你看不出来。而且,姜逸北一脸真诚,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舸笛也一脸真诚,先谢过了,话说介意帮个忙吗?
姜逸北:你说。
舸笛:朝那个方向走五十步,然后闭嘴,躺下睡觉。
姜逸北妥协道,成成成,我不说话行了吧,保证不说。
姜逸北还真说到做到,在一边安静了。舸笛这才专心研究从石壁的苔藓底下发现的那些暗纹,它们的排列有点类似星辰。
舸笛又不能直观地看见,姜逸北不懂这个,也描述不来,只能舸笛自己靠着触感去摸索。
等到把这些暗纹解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那个原本聒噪的人早就在旁边找了个干燥地方睡下了。让他闭嘴他就只能无聊的看着,可看也看不懂什么,看得直打瞌睡。
舸笛打了个呵欠,正打算也歇下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姜逸北在说梦话。
第46章 牵着我走呗
姜逸北梦呓的声音不大; 低低的。
舸笛打呵欠的动作一顿; 这种情形他昨夜刚刚见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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