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着,忽听钟衡问:你从前也常给人打领带吗?
祝深不明白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心里对这个领带并不满意,所以想问问自己是否有打领带的经验?
钟衡实在太小瞧他了!
略一皱眉,他说:实践出真知。
钟衡抿唇,心里骤然一缩,那么不知自己是他实践的第几个了。
他是实践,那真知又会是谁?
颓然的挫败感将它围绕,面对祝深,他好像总是使不出半分力气。
正出神,却见祝深蓦地停下脚步,钟衡不由得也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祝深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微抬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可我啊,就是天赋异禀。
钟衡一怔,定定地望着他。
你是独一个。
有什么,从心底慢慢绽开了。
直到走到Moeen家,钟衡忍不住因这五个字唇角上扬。
Moeen今天状态很好,正在窗边画一幅素描,见到了钟衡,深蓝的眼眸一亮,朝他微笑了一下。
莉兹明知故问,偏忍不住揶揄祝深:旁边这人是谁啊?还不快跟Moeen说说?
Moeen。祝深低下了头,用L国话轻声道:他是我的丈夫。
钟衡喉结滚动了一下,您好,我叫钟衡。
祝深回头看了一眼钟衡:你什么时候会说L国话的?
钟衡道:现学现卖。
祝深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Moeen慈祥地对祝深笑了,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问他:这就是你的缪斯?
是吴绪还是爱丽丝又乱说了?
Moeen笑笑,真的是乱说吗?
什么都逃不过Moeen的眼睛。祝深也不答,只说:我去看看菲娜做什么好吃的了!
说着便跑去厨房了。
Moeen毕竟在中国待过几年,勉强还是能和钟衡交流,于是两人便说起了话来,聊的还是有关祝深。
Moeen拍拍钟衡的手说:他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希望你以后能一直包容他。
钟衡摇头,低声对Moeen说:我希望他能一直任性。
Moeen一愣,回过神来时止不住笑意,只因这么一句,他便认定了钟衡。
真是太好啦。Moeen说。
莉兹见到Moeen在和钟衡聊天,职业病犯了似的拿起画笔开始画他们。
祝深从厨房走来时眉头一皱,当即便坐在了钟衡边上,将莉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噢!深!拜托让一让!
祝深恍若未闻,一边干扰莉兹视线,一边偏头佯作专心致志听Moeen说话。
Moeen不由得摇头发笑,看看钟衡,唇角也挂着笑意。
不多一会儿,莉兹还是把速写给画好了,祝深便赶忙跑去抢。
霍然从沙发站起,祝深的腿不由得一痛,钟衡护住他:慢点。
祝深朝他一笑,没事。
继续去追抢莉兹的画。
莉兹到底是心疼他的腿伤,没跑两步便被缴了画。
祝深捧着画轻轻赞叹:你又进步了。
捕捉的细节与神韵实在惟妙惟肖。
莉兹微笑。
哪是她画得好,钟衡的眼神还需要费心捕捉吗?
即使是信手而就的速写,也能折出他眼中的深情。
不过却只能折出他深情的万分之一二。
实在因有人当局者迷,才看不见罢了。
祝深将画捧在怀中,霸道宣布:我的了。
莉兹作势要抢,祝深便像小时候一样同Moeen撒娇。
莉兹也不依不饶跑到Moeen身边。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时Moeen往往会转移话题,今天人都在,我们来照相吧。
真是不高明的话题,可祝深这才想起,撇去应付人的婚纱照和滟城记者们的偷拍,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和钟衡拍过照片。
莉兹已熟门熟路地找来Moeen的相机架好了。
菲娜也跑出来帮忙:我来照,我来照!
于是Moeen坐在沙发上,莉兹、祝深和钟衡都站在了他的背后。拍照的菲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断打手势示意两人靠拢。
祝深朝钟衡挪了挪,钟衡索性将他的肩头揽住。
三。
二。
一。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拍完了合照,Moeen站了起来,轻轻地对莉兹说:再给他们拍一张吧。
祝深微怔地看向Moeen,后者则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
这场面很奇怪两个年轻的男人在家长的注视下,坐在沙发上拍一张合照。可祝深却难得地没有抗拒。
钟衡的手也没有收,仍轻轻地揽住了祝深的肩头。
莉兹:钟,笑一笑。
钟衡嘴角一动。
莉兹暗暗朝祝深挑眉。
咔嚓
两人拥有了第一张真正意义上的合照。
回白屋的路上,两人各自带笑,一人捧着画,一人拿着照片。
夕阳西下,浓郁的粉紫色光辉笼罩着理想的国度,理想国内,人人都得到了自己称心如意的宝贝。
快到白屋,发现一辆黑色商务汽车正停在门口,见到钟衡和祝深,车上的人走了下来,一脸严肃。
钟总,祝少,该回滟城了。
余晖黯淡,好梦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瓜子的灌溉
感谢顾顧、柳生家的狐狸的地雷
鞠躬躬~
第 49 章
祝深第二天醒来时发现钟衡已经随着王秘书回了滟城; 人走得悄无声息,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想来也是趁夜离开的,一句告别也不曾有。
祝深一个人静默地站在窗台; 怀中捧着一本深红色的日记; 抬起来一只手,轻轻穿巡过透明的纱幔,拨开一角帘子,抬头望着空中的飞鸟,人看上去竟有些落寞。
昨晚; 王秘书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他还没说话; 钟衡却道:他不必回去。
祝深惊诧地望了钟衡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摸着颈间的项链道:我现在的确还有事要做。
这本日记,是一个人的尘埃落定,他暂时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理。
里面是关乎她的遗愿,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他来完成。
第40章
钟衡看了他一眼; 仿佛堪破了什么; 低道:你忙你的。
王秘书皱皱眉,欲言又止。
祝深暗暗揪住了纱幔; 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什么事情竟得劳烦钟衡的首席秘书亲自来L国接人?
这件事定然是和自己有关,不然王秘书不会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可钟衡却说他不必回去。
祝深马上给他五姐去了一通电话; 开头一句便是:滟城还好吗?
五姐莫名其妙:怎么就为问这个?滟城最近啊遭透了。
祝深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出什么事了?
五姐抱怨道:最近天天下雨; 我想出门逛街喝下午茶都没有心情。
祝深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又问:除了下雨; 滟城最近还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顿了一顿,五姐敏锐地察觉出祝深的古怪:深深,你今天有点不对。
祝深一哽:没有。
你打电话给我其实是想问钟衡吧?
祝深低头不语。
是想问钟氏吗?五姐说:我一会儿去打听打听,你等我信儿。
谢谢五姐了。祝深这才变得安心了些,诸位堂姐之中,五姐的人脉是最广的,她要打听的事必然能打听到。
五姐一笑: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乖,都逢人说谢了?说来到底还是你的钟生教导有方啊,就该好好治治你的性子。
自那天祝宅碰面后,五姐便对钟衡有了极大的改观。
祝深有些无奈:五姐
五姐道:好了我不笑话你了,你在L国也别担心,钟氏现如今都指着钟衡呢,他能出什么事啊。你该好好照顾自己才是,身边毕竟没人看顾了,得吃饭知不知道?像是想起了什么,五姐忽然问:你现在是在哪儿呢?
白屋。
五姐微怔,她自是知道白屋曾带给祝深怎样惨痛的回忆。祝深十五岁那年,傅云织精神混乱,用绳子绑住他,试图带着他一同烧炭自杀,扬言这是在为她自己赎罪。
于她而言,祝深的出生,就是一场罪恶。
还好后来Moeen发现得及时,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祝家几乎全家出动,将祝深从L国带回到滟城。那时起,他便是每个祝家人心中最疼爱的宝贝,凡事都由着他的性子来。
大概,是因为险些失去吧。
五姐,我没事的。祝深安慰着她,就像在安慰自己,暗暗扣紧了手中的日记,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很多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
五姐说:滟城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当然。祝深一笑,握日记的那手骨节泛白。
那你五姐低声问他:还会恨她吗?
身体像忽然被人抽空了力气,日记本啪的一声掉落到地上,祝深茫然地倚着窗,视线像只无脚鸟,不知该落到何处。
蹲下来,拾起了那本日记,又牢牢握住颈间的那条项链,他哑声说:我很想她。
挂了电话以后,祝深决定暂缓手中的安排,订下了最快去滟城的机票。
只是最快,那还得深夜才能出发。
他在房间踱步,等待着五姐的消息。
正六神无主之际,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显示,却不是他最期待的。
而是薄梁。
见一面吧,祝深。薄梁温柔开口。
祝深这才想起之前他们似乎还有一个约,可他却旷了。
两人约在咖啡馆见面。
咖啡馆还是画室对面的那家,薄梁已去等了好一阵了,祝深才到。
侍者是相熟的,见祝深来了,问都没问便去准备意式,祝深却摇头:要一杯摩卡。
摩卡?
是的。
好的,请稍等。
祝深转头便看见了薄梁的背影,停了脚步,心脏无端有些痛。
他画过这个人的背影,可这人却弃如敝履,再后来,他也弄丢了那幅画。
现在想来,竟不知道是天意在捉弄谁。
眼下薄梁正坐在窗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祝深走过去时他都没有发现。不得不感慨,这人数年未见,气质深沉,凭空添了几分忧郁。
从前的他就不是这样的,说话时,眼里都带着微微的笑意。可能现在说话也会带着微微的笑意吧,只不过全部都留给姜遗了。
不禁笑,时间实在摧枯拉朽,他都已经不会再为此难过了。
见祝深坐下,薄梁才回神来,看风景入了迷,抱歉。
祝深略一摇头,是我该说抱歉的,上次失约了。
他边说着,边从包中拿出了一张老照片,是姜遗母子的,上面还带着被火灼烧过的痕迹。那天本想着要给他,只是因为事出突然,他接到吴绪的电话便赶往机场,随后便将此事给搁浅了。
薄梁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照片,如获至宝,祝深瞧着,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不禁取笑:这么在意啊?来L国就只是为了拿这么一张照片?
薄梁道:我来L国出差,顺道来拿的。
只是顺道?祝深不信。
薄梁却没答他,只是温柔地抚摸着照片,低声对他说:姜遗一直很喜欢L国。
听到这个名字,祝深神色有些不自然,又问:那他怎么不来?
薄梁看着他,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然后便微笑着不说话了。
祝深被他这么看了一眼,却突然好似明白了。
他和姜遗像是彼此守着自己的战壕的战士,战线划分得明明白白,井水不犯河水。A国是姜遗和薄梁私奔的地方,那么他至死都不会去。正如同L国被姜遗当做是他的国度,那么姜遗也永远不会来一样。
现在想来,祝深都觉得有些汗颜,不过是小孩子的爱恨情仇罢了,何至于此呢?只是姜遗一日守着他的战线,那他也永远都不会低头。
实在是幼稚得有些可笑了。
良久,听薄梁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你希望他来吗?
祝深慢悠悠地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侍者端来了摩卡,祝深与他道了一句谢,端至唇边轻嘬了一口,是久违的甜,却又好像没有与钟衡在这里的那个傍晚甜。
如果我说我不希望,未免太小气了些。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可能又会觉得我虚伪可笑。祝深唇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像是讽刺。他年少时受过的最大的指责,莫过于眼前这人的一句虚伪可笑,事情古旧,来由他已记不清了,左右是与姜遗有关的吧。唯有这句指责,他伤心难过了许久。
他年少时候的故事总是逃不出薄梁,以及姜遗。
如枷锁,如绳索。
薄梁似乎听懂了祝深的讽刺,低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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