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脱了鞋,抱着花盆直奔阳台,找了个妥善的地方安置。
然后蹲在一旁,翻看起了程冕那本园艺书籍。
等了一会儿,助理和打扫的阿姨都离开了。
陆昭还在看书,但看得一头雾水。
“这东西到底要不要浇水?”陆昭问。
“看情况。”程冕说。
陆昭心说,你这不废话么。
陆昭对侍弄花花草草半点心得都没有。
曾经有人送了他一盆花赔罪,他收是收了,但怕养死,于是搬到了教室外面放着。
班里的女孩子都对花感兴趣,说不定能养得很好。
后来那盆花的确长得很旺盛,在走廊里张牙舞爪,尖刺经常勾着人的衣角不放。后来还分了几枝出来,绵延不绝。
就是不知道是谁在照顾。
估计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
把那本书翻了一遍,陆昭仍旧没有任何心得。
程冕在打电话订晚饭。
挂断电话,就见阳台上蹲着的人,正仰着脸看自己。
“做什么?”程冕问。
陆昭腆着脸笑,他指着那盆花道:“老板,这盆花虽然是我的,但平时麻烦你照顾照顾。”
程冕眉梢动了一下,不置可否。
如果换个称呼,他说不定会考虑。
但陆昭没接收到信号,放下书去楼上洗澡了。
回来时晚饭已经送到了。
只有两个人在的房子里有点冷清,不比节目组准备的别墅热闹。
但却多了一分熟悉和安心。
吃完饭,陆昭趴在床上看了会儿剧本。
程冕在洗澡,只有非常轻微的水声漫出来,纸业翻动的声音能轻而易举的盖过。
半晌,陆昭捻着纸质剧本书页的手顿了顿,在床上翻了个身。
又过了一会儿,床边微陷下去一块,水汽漫得更近。
陆昭抬头去看身边的人。
他捂着手中的剧本,道:“你别把我剧本弄湿了。”
程冕擦了两下头发,把毛巾扔到一边。
“那就把剧本放好。”他道。
陆昭按着剧本,没动。
“家里床很舒服。”程冕说。
“嗯……”陆昭手指捻了捻书页。
渝一习——
“隔音也好。”程冕又道。
“……”
真是要命。
《我们的记忆》这一期的预告片剪了出来。
点开视频,画面还没显露,就听到一声气震山河的:“老公!”
没人应。
于是刚刚的声音就又叫了一声:“老——公——”
点进来的粉丝快被这两嗓子给震碎了。
倒不全是因为这声音。
而是这两声“老公”叫得,不仅没有任何扭捏和羞涩,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坦荡。
“我去,这谁的声音?”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就算是恋综也不至于这样吧?”
“……别告诉我是陆昭在叫程冕?”
“艹,还真是他在叫。”
画面显露出来,陆昭站在别墅下,拢着手朝楼上喊。
楼上的程冕无奈看了一眼,转身似乎要下楼。
楼下的院子里,齐辛和乔亿也在场。
齐辛的表情一言难尽,忍不住开口:“陆老师,我有个问题,你是怎么把老公这个称呼,叫的跟兄弟似的?”
一旁的乔亿也在取经:“我也想知道。”
刚刚叫老公的人倒挺淡定,想了想说:“我和程冕除了——以外和兄弟也没什么区别。”
弹幕上程冕的粉丝疯了。
“等等,除了什么以外?节目组你有种别消音!”
“领证?睡过?淦!”
“……我一时竟然搞不懂陆昭到底是在讨好我们,还是要气死我们。”
四组嘉宾里就陆昭和程冕这组争议最大,预告片剪了他们,正片的播放量直网上冲。
陆昭出道两年,还算是个新人。
《剑山》开播,再加上这档综艺,算是陆昭第一次进入公众视线。
晚上,姚太太和相熟的姐妹参加了一个沙龙。
贵妇们一个个陆续到来。
其中一位一边往里走,一边往刷着手机上的视频。
按资产来算,这位太太在圈子里资历不算很高,但她丈夫是国家一级钢琴家,格调很高。
有人凑过去打招呼:“张太太,这是看谁弹琴呢?”
“是这档综艺啊,昨晚我还在追。”
有人看向姚太太:“一言可真上镜。”
姚太太把得意隐藏得很隐晦:“小孩子去玩玩而已。”
张太太没参与几人的对话,还在看着剪辑的视频,一段琴音流露出来。
有人问:“是一言弹的吧?真不错。”
姚太太喝了口茶,嘴角笑意更深。
张太太却按了暂停键,抬头解释:“不是一言,是另一个孩子。昨天我看综艺,看到这里我老公凑了过来。”
“我还挺稀奇他怎么对这节目感兴趣,结果他听完这段,说这孩子天赋不错,可惜没能继续往下练。”
这话听得在场几位太太忍不住都凑了过去。
姚太太更是支棱起了耳朵。
众所周知,这位张太太的先生要求极高,很少收徒。
姚一言当年还是她想尽办法搭上关系,才塞进张家学琴。
现在这是谁,竟然能让张先生夸一句天赋不错?
姚太太也凑过去瞥了一眼。
屏幕上,容貌漂亮到乖张的青年漫不经心弹着琴,沉浸在音乐里,嘴角带笑。
是姚太太没见过的样子。
姚太太被烫一般收回了视线,坐直身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有太太也跟着可惜地问:“弹得挺好,怎么高中就不弹了呢?”
“应该从前的家庭不是很好吧?”
周围人跟着或真或假的叹息。
有人打趣:“看中了张先生怎么不上赶着收个徒?”
张太太睨了那人一眼,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程家那位的人,现在想学还能缺了老师……”
姚太太如坐针毡。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应该是生怕别人把这个出身不怎么好的小明星和自己扯上关系,可胸腔里又有种别的慌乱和可惜。
晚上,姚一言和姚力江结束酒局回了家。
“我上去看看妈。”姚一言说。
姚力江拍拍他的肩膀,走向洗手间。
姚一言悄声上了楼,放轻动作,想给姚太太一个惊喜。
他知道姚太太最喜欢他这样做。
房门没关严,姚一言悄然贴近门边,动作却陡然顿住。
门内传来一段轻快的圆舞曲,悠扬地在走廊上回荡。
姚一言僵在门外,像听到了索命的乐章。
…
“这转账怎么不收就退回来了?”田珍看着手机。
一旁理货的陆昌叹了口气:“孩子给你你就收着,转来转去瞎折腾。”
“你说什么屁话?”田珍拍了陆昌一巴掌,“这是能收的吗?”
说完田珍又看看手机,转身去阳台晒衣服。
陆昌没再说话,沉默地理着货。
过了一会儿,阳台传来田珍的声音,又低又闷:“下次你别过去了。万一让人家知道他在我们这待过,多不好。”
“现在是明星,外面的人最容易说七说八的。”
“再说你老和他联系,他自己家里的人看到怎么想?”
楼下的店铺里传来喊声。
田珍把衣服放下来,应了一声连忙下来。
店里站着的是邻居,一见她下来便招手:“田姨,你看手机了吗?”
“什么?群里又有消息了吗?”田珍在身上擦擦手,想起手机忘楼上了。
邻居直接拿着手机凑到田珍面前:“快看这个。”
田珍伸头过去看了一眼。
屏幕上是陆昭在弹琴。
几年没见,当初那个青涩调皮的男孩,已经长成了现在这个漂亮但沉默的青年。
弹琴时,又偶尔露出些熟悉的影子。
田珍眼睛黏在屏幕上,不自觉接过了手机。
视频里有人问:“是放弃钢琴了吗?”
青年垂眸,笑着答:“高中就没怎么练过了。”
……
田珍脸上升起的那股欣慰和怀念缓慢地刹住,变成一种混杂着无奈的愧疚。
“挺好的……”她伸手,想把手机递还给邻居。
这时第一个视频播放完,软件自动往下播。
画面变成了一个窄小昏暗的仓库。
刚刚闪耀弹着琴的青年,挽着袖子站在一摞箱子前,一边把顶部的箱子往下搬,一边和身边的老太太闲聊:“我家里就是做这个的。”
青年的眼睛晶亮:“我妈腰不好搬不了重的,都是我来帮忙。”
……
陆昭醒得很艰难。
热毛巾盖了好一会儿,他才诈尸一样掀开毛巾翻了个身。
浑身骨头都跟着哀嚎。
他从平躺缓缓变成趴着。
觉得腰好受点了,这才侧头看向衣帽间。
衣帽间的设置及其照顾陆昭。
他只要趴在枕头上一转头,就能看到里面的饰品柜。
这还是陆昭刚搬进来时,为了能多睡几分钟懒觉,特地要求的。
程冕站在饰品柜旁,慢条斯理系着袖扣。
陆昭眯眼看了看,觉得窗外阳光有点不正常的刺眼。
他伸手去摸手机,摸了半天没发现在哪。
最后扒拉了一下床头,才在床垫的缝隙里把手机解救出来。
点亮屏幕,一看时间,陆昭立刻卧槽一声。
已经八点五十五分了。
往常程冕都是六点起床健身,七点出门。
“都九点了,你怎么还在磨叽?”陆昭坐起来提醒他。
程冕抬眸看他一眼,没说话,只在饰品柜前站着。
陆昭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懵。
他盯着饰品柜看了足足两分钟,才慢慢地……慢慢地读懂程冕的意思。
一股想笑的心情陡然蹿了上来。
陆昭绷住嘴角,强行憋住,告诫自己不能看老板的笑话。
但一开口,还是露了端倪:“咳,你还没挑好吗?那就左边那个吧。”
程冕觑他一眼,手指伸到一个格子上敲了敲。
“不对。”陆昭靠在床上比划,“再左边一点。”
程冕手指左移,“默契”地避开了陆昭指着的那个。
陆昭:“……”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这人是故意的吧,是不是为了逼他下床?
陆昭抱着被子,盯着程冕看了一会儿,张口来了个精准的:“第二层,从上往下数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二列。”
我他妈看你还会不会弄错。
程冕:“……”
手指无奈停顿两秒,打开玻璃柜,将陆昭点到的那个拿了出来。
自己戴在了手腕上。
表带的卡扣即将扣上,床上懒着的人又出声了:“哎等等!”
陆昭掀开被子下床。
脚还没触地,就感觉浑身一阵……极没有安全感的空荡荡。
抬眸对上程冕的视线。
男人目光从他脚踝缓缓扫上去,带着点狎昵,落入了陆昭眼底。
陆昭干咳了一声,缩回被子里。
程冕又开口了,问:“等什么?”
陆昭嘟囔了一句,抱着被子没动。
程冕看了眼腕表,手指敲敲柜子,催促:“九点了。”
陆昭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也知道九点了,磨蹭那么久,这怪他吗?
扯着身上的薄被裹住,下了床。
陆昭披着被子挪到衣帽间,趴在堪称壮观的饰品柜上看了一会儿,打开柜子拿出另一块表。
“还是戴这个吧,比较配你今天的衣服。”
程冕没有把表解下来,只朝陆昭伸出手腕。
陆昭心说麻烦,伸手随意将之前那只表薅下来,又把手上这只给程冕囫囵戴上,卡扣一按:“好了。”
男人盯着表盘看了一会儿。
“又怎么了?”陆昭问。
程冕叹了口气:“表盘戴反了。”
“……”陆昭又给他正过来。
眼看程冕对他的“服务”满意,陆昭披着被子又爬回床上。
刚想和程冕说声再见,手机响了一声。
是金茂发来的消息。
陆昭顺手点开看了一眼,入眼又是一张金灿灿的照片。
闪闪惹人爱:染回来了。
闪闪惹人爱:还是金色比较配我的美貌。
程冕从衣帽间里出来,路过床边,垂眸瞥了一眼。
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金色头像。
他收回目光,状似无异般问:“今天有事?谁大早上发消息?”
“嗯?”
陆昭打字的手停住,手指摩挲着手机壳,观察了一下程冕的脸色。
有之前的乌龙在前,陆昭不确定程冕是不是还介意他和金茂联系。
他模棱两可地回答:“没什么事。就是和从前的同学聊聊。”
程冕点了下头,没有立刻从卧室出去,而是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领带。
“那位很熟的同学?”他旁敲侧击。
见他没什么特殊表情,陆昭也放下了心,“大学一个专业的,帮过我挺多忙,不过后来他转到导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