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的两个人,果是灵芸和她的大兄熊璟。
看来灵芸之前的姓氏就是这熊氏,倒也确实是苗疆大姓,脉承战国时期楚国世系。
“大人。”
见到陈云甫,灵芸最是激动,一把就冲过来扑进陈云甫怀里,把老陈都给整不会了。
“你哥还在这呢。”
到底是苗疆的姑娘,就是活泼热情。
“大人是妾的郎君,这有何不妥的地方吗。”
也没毛病。
陈云甫只能冲那屋里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男人一笑,而后由着灵芸抱了好一阵后才松开,招呼道:“行了,来坐吧,别那么苦大仇深的看着我,用我们那的话说,你是灵芸的大兄,算是本官的大舅哥呢,咱俩是亲戚。”
“做汉官的亲戚,我可没这种福分。”
“你看你,咋跟吃了枪药一样。”
陈云甫止住要喝骂的穆世群,温和一笑:“灵芸应该把本官的条件都和你们说了吧,能谈谈吗?”
“怎么谈?五年前你们汉人,杀了我们族民一万余众,如此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大兄。”
“你闭嘴!”熊璟喝住灵芸,复又盯住陈云甫,气愤难平的说道:“想谈也行,你跟着我到我们族里去谈。”
穆世群站不住了,立马上前来揪住这熊璟的襟口,恶狠狠的说道。
“小子,你他娘最好给我放尊重点。”
“世群不得无礼。”
陈云甫挥手示意穆世群撒手,而后冲那熊璟摇头。
“让我去不可能,让你父亲来。”
“怎么?不敢吗?”
“嗯。”
陈云甫一口就应了下来,反倒是把熊璟给整不会了。
“本官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当然不可能一个人亲身犯险跟你们回去,本官能来这跟你们谈就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不要得寸进尺。”
“你去,我熊璟冲我妹子,也发誓保你周全。”
“你的命不值我的命。”
陈云甫毫不客气的掐断了熊璟的妄想,说道:“本官也不想和你浪费时间,这么跟你说吧,本官来之前,湖广诸蛮作乱之事业已平定,现在只剩下你们贵州几个蛮族了。
能谈咱们就谈,不能谈,本官现在带着芸儿就回京,本官一走,仗接着打,你们的血接着流。”
“呵,说的你们汉人不会流血一样。”
“我们汉人有六千多万,取个零头都比你们几个氏族加在一起还多十几倍,战死万八千人换贵州上百年长治久安,本官觉得很值,你想打那就打!”
熊璟险些气炸了肺,他看向灵芸,本指望自家妹妹能说一句,结果这一眼看过去好悬没气死。
灵芸这小丫头此刻正含情脉脉的看着陈云甫,那一双眼里,全是小星星。
这是生了一个什么完犊子玩意,胳膊肘就会往外拐。
女大不中留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两省悉平
陈云甫的强硬态度,最后换来熊璟的无奈让步。
总不能眼睁睁真个看陈云甫离开,贵州继续深陷战火之中吧。
正如陈云甫说的那样,大明是绝不会怕打仗的。
哪怕打的贵州处处破碎不堪,大明都绝不会心疼。
维护国朝在法理上的完全统一那是不可动摇的底线原则。
愿意谈,朝廷给优待,不愿意谈,那就打。
“现在贵州土司的情况,主要在三个,分别是贵州安抚司、播州宣慰使司和都匀宣慰使司。你们思州蛮五年前兴兵作乱被打残了,死的死逃的逃,现在还藏在丛山密林中苟延残喘。
本官现在给你们一跳活路,诚心纳降,朝廷会增设思州宣慰使司,并且向你们提供粮食、衣物、耕牛、铁具,让你们可以快速的恢复生产,休养生息。”
“你们汉人,能有这么好心?”
“对待敌人的话,我们比谁都狠,但对自家兄弟,我们汉人一直都很大方,甚至为了兄弟可以不惜一切。”
陈云甫对视着熊璟的眼,沉声道:“我们几千年来都在强调先礼后兵,追求任何事情能谈则必先谈,不能谈才会兵戎相见。
而你们不一样,动辄就要兴兵作乱,戕害地方,冲击长官司,五年前的事我也有所了解,往小了说无非就是一个贡赋之事,不能坐而畅谈吗?
是你们先动的手,才导致家园破碎,骨肉分离,所以不要妄动刀兵,我们心疼你们也心疼,天下太平不好吗。”
熊璟冷哼一声,知道论口舌之快,自己说不过陈云甫,索性不再多言,只说要将这事汇报给其父亲熊仲。
“是打还是谈,我父亲说了算。”
站起身,熊璟冲着灵芸喊道:“还不跟我回家。”
“不,我在这等大兄你和父亲来。”
“你!”
熊璟气的眼发黑,抬手欲打,便见陈云甫目光不善,气的放下手扭头离开。
那熊璟一走,穆世群也明眼的带着几个亲兵离开,给陈云甫两人留下了一个二人世界。
苗疆姑娘的热情瞬间点燃。
“先关门、先关门。”
“嘭!”
金陵城,文渊阁。
朱标高居上首金椅埋头于案牍之间,双眉紧锁。
御阶下,两排的文武官员各个垂首默不作声。
“湖广的乱子闹了几个月、贵州的乱子闹了好几年,你们衮衮诸公,到现在连一个有效的章程都拿不出来,吃干饭吗!”
猛然间,朱标拍了金案,吓得御阶下数百人齐齐心头一跳。
詹徽属文官之首,此刻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作揖。
“殿下不是启用了那陈云甫去任两省经略吗,陈经略素来以才智机敏而闻达于世,他去了,说不准马上就能有成效报回京来。”
“什么事都指望别人,指望陈云甫,那父皇和孤还养你们做什么?”
朱标现在是一看到詹徽就气不打一处来,完全不复当年张口詹师闭口詹师的客气。
“就是因为你们拿不出办法,父皇和孤才去启用云甫,现在你们看这份差事有人做了,就更加惫懒了是吗?”
能闲着谁没事给自己找活干啊。
没听过那句话吗,干的多不如犯错少,湖广和贵州的问题积弊千年,要有本事解决唐宋时期就解决了。
扔到大明朝来,谁来办?
一群人都不吭声了,朱标也知道指望不上,只能摆手。
“下一件事,张紞又来疏了,辽东今年的缺口还是很大,要一百万石粮食和十五万匹布、三百万斤棉花,户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挤出来给辽东送过去。”
户部尚书葛循脸皮跳了好几下。
“殿下,今年户部的预算,超过了。”
“怎么可能?”
朱标顿觉不可思议:“年初的时候,你们户部不还说因为江南复商的事,多收了二百多万两现银,说今年朝廷能过个富裕年,怎么这才年中,你就跟孤说超了?”
“今年,陛下在莫愁湖修行宫花了一百五十万两,梁国公征西番蛮迟迟没能报捷,后勤骤然增压,往陕甘运调军备物资的糜耗本就大,这又多花了一百万两。
陈经略使去湖广,调动了湖广、江西两省都司的兵不说,听说前段时间还调用了两省官仓大量的物资,足值五十万两之巨,户部事先根本没有这笔预算准备,所以、所以现在户部是真没钱了啊。”
朱标闻言顿时气消。
这三件事那是一件都躲不掉。
老朱跑到莫愁湖修行宫,是为了带汤和跟李善长去安度晚年养老归隐,这种事朱标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他倒不是恋权想着抢班,而是觉得老朱一把岁数了,能在一个风景秀美的地方颐养身体确实很好。
所以户部这个钱花的,纯粹是不花也得花。
蓝玉那打仗那更没啥好说的,勒紧裤腰带也要支持,大明开国至今没打过败仗呢,要是因为一个后勤的拖累导致前线不利,朱标没法向老朱交代。
至于最后一件事,那才是真正的额外开销。
詹徽捕捉到了机会,马上站出来道。
“殿下,陈经略事奉命安抚湖广、贵州土司事,何至于用五十两的盐粮衣物,以往朝廷安抚两省,一名翰林郎,一道圣旨,百车之物足以解决。”
老詹真是逮到点机会就不忘给陈云甫上眼药。
你看你,花了那么多钱粮物资,给国家整出财政赤字了吧,要是还办不好,你就看回来之后治不治你的罪。
最好一辈子把你贬在吴中开你个破客栈才好呢。
朱标的眼角跳了好几下,知道这是詹徽挑刺挖坑呢,又见几人站了出来。
“殿下,辽东正直三年之功的紧要时期,一切还是以辽东为主吧,不如先把经略使调回来,反正湖广、贵州的事那么多年都没办好,陈经略三年不在朝,对天下之事恐怕也生疏不少,缓几年再派去也不迟。”
只要陈云甫被调回京,那这次办差不利的罪名就栽到其脑袋上,想拿都拿不下来!
朱标叹了口气。
贵州辽东哪头重、哪头轻,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湖广、贵州眼下来看就是个无底洞,由着陈云甫带十几万大军在那里,每日之糜耗确实太巨大了。
要不,先停停?
正犹豫着,吉祥走到了身边,小声禀报。
“殿下,通政使司经历赵乾说有湖广、贵州紧要事汇报。”
“湖贵之事?速速召他进来禀报。”
“是。”
百官不明所以,都疑惑等待,看着赵乾一手拿着奏疏、一手提着袍摆快步进来,一揖到底。
“启禀殿下,陈经略使于黎平急报,湖广、贵州诸蛮并土司事,自此,悉数平定!”
“经略使择期回朝!”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这朝堂,属于陈云甫!
文渊阁内一时间有些安静。
百官的脑袋都泛着迷糊,刚才还说着湖广、贵州的事积弊日久,仓促间不可能办好,议论着要不要把陈云甫给从贵州撤回来,结果一转脸,陈云甫就来了奏疏。
说两省平定了?
你当这是过家家呢!
要是那么好平定的话,我们满朝衮衮诸公想了小一年都没想出个办法,我们是吃干饭的吗?
什么人啊都是。
说好的中国人不卷中国人呢。
你那么猛,会显得我们很弱鸡的好不好。
朱标现在可没有那么多想法,他兴奋的站起来,冲赵乾不停招手。
“快把奏疏给孤送上来,快把奏疏拿来。”
赵乾诶了一声,三步并坐两步蹬蹬跑上去,双手恭敬的呈上这道奏疏,朱标抢过翻看。
许久,大声称叹。
“好一招二桃分永顺、好一招四家分贵州、好一个陈云甫!”
二桃分永顺这个前文写过了就不再赘述,那么这个四家分贵州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贵州是三家土司坐大,分别是贵州安抚司和播州、都匀两大宣慰使司,而陈云甫要把熊仲也就是灵芸她爹的思州蛮也扶持成思州宣慰使司,使其恢复元气,可以和以上三家分庭抗礼,这便是四家分贵州。
贵州的乱由来日久,陈云甫也没有本事说马上就平定,毕竟贵州的情况和永顺完全是不同的,永顺那一招用不到贵州土司身上。
索性,陈云甫干脆再扶持一家出来。
土司和土司之间的感情本身就不融洽,矛盾一样持续千年。
陈云甫在通政使的位置上干过几年,中央藏书阁很多史献他没少看,历史上贵州几大土司之间互相争斗乃至大打出手、成规模的火并不在少数。
与其朝廷去打,逼的四家联起手来跟朝廷作对,那不如让他们自己先打着。
现在思州宣慰使司刚成立,加上之前被汤和、朱桢两人差点灭族,元气最弱,如今独成一脉势必会遭到其他三家土司的进攻。
毕竟贵州就那么大一点,原本三家现在四家分食,谁也不愿意。
因此陈云甫才要大力的扶持熊氏一族。
三家变四家,打去吧。
贵州内部土司打的越凶,陈云甫就能为大明、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从头到尾,陈云甫就没想过用改土归流的方式来治理这两个地方。
因为历史的发展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了陈云甫,改土归流治标不治本。
刚用的时候能见到成效,可往往五到十年,土司又会反一次。
最显著的个例,就是播州宣慰使司。
明朝改土归流上百年历史,到万历年,不还是爆发了明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土司叛乱,致有万历三大征之一的播州之战。
这一场仗,足足用了朝廷二十四万大军才平定!
那么改土归流的成效在哪呢。
既然注定是无用功,那么陈云甫想的,就是如何尽可能的多争取些时间。
全国一盘棋,他要先把两广的宗族问题解决掉、把江西、湖广、云贵的问题解决掉,让这几个省的民生得到进步,国库的收入得到增加,而后直接集结多省之力,强行拔除贵州土司这个梗在中央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