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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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枝-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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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太后一笑,免了众人礼,目光直落在最末那桌,随后缓缓移至前方,她面色和蔼,笑着道:“如意身子可好些了?”

    陈如意脸色比寻常人要白,是那种面无血色的白,桃红色口脂反而衬的她身上病气更重了。

    她扬起脸一笑:“谢娘娘挂念,如意近来觉得身子比从前轻快,大夫说再调养个把月,兴许便能好多了。”

    是么。

    秦氏忍不住一笑,这么病了十年,今日倒是说好就能好。

    沈太后语气十分关怀:“来哀家身边坐着,让哀家仔细瞧瞧。”

    伯爵夫人钟氏心中一喜,忙压低声音道:“快去。”

    依沈太后今日的态度,这皇后人选定是如意无疑。

    随即,又听沈太后扬声道:“付家五姑娘在何处?”

    话落,众人窃窃私语,哪个付家?哪个五姑娘?

    正低头小酌着果酒的人呼吸一滞,险些打翻了酒盏。她睁大眼睛朝沈太后看去,一时忘了动作。

    好在姜氏回过神,忙从她手中夺了酒:“别慌,去上前见过太后。”

    虽她也不知太后娘娘怎会点到五丫头,但到底是当家主母,反应比这些小丫头快多了。

    付茗颂屏住呼吸,疾步上前:“臣女茗颂,给娘娘请安。”

    沈太后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像是在仔细端辨她的容貌,半响她问:“你可知你的生辰,与我朝和光大师所算得的生辰一致,换而言之,便是凤凰命。”

    咯噔一声——

    众人都惊了,不可置信的齐眼望过来,什、什么命?

    付茗颂一张略施粉黛的小脸忽的惨白,惊慌失措的跪地,两手交叠垫在额前:“臣女身份低微,不敢妄想。”

    坐在一侧的陈如意莞尔一笑,心下还隐隐生出一丝怜悯。

    从五品小官之女,还是庶女,偏有皇后命格在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正想着,就见沈太后下了石阶,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有何不敢?此乃天命,又岂有以身份论天命的道理?”

    陈如意的嘴角渐渐放平,着急的抓了抓绢帕,求助的望向自家母亲的方向,这话何意?

    —

    一炷香过后,沈太后坐在黄罗伞下与官眷们吃酒,放了姑娘们到园里赏花。

    但她目光有意无意就扫过付茗颂,秦氏低声一笑,知道这是沈太后有意在考量她。

    如果付家这丫头是个虚荣且沉不住气的,怕是同陈家那个一样,都无望了。

    可此时,付茗颂正被几道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低头不言,活像要将自己缩进壳里似的。

    须臾,不知打哪儿传来的话:

    “我听说如意也是那个时辰生的,如意岂不也是皇后命?”

    “她怎能同如意比,如意好歹也是勋爵世家,那什么付家,我今日前都没听说过。”

    “我还听说,”说话的人有意压低声音:“她亲娘是姨娘的洗脚婢,爬了主君的床才生下她的。”

    “啊?还有这事儿,她怎么还敢出门呀…”

    “你没瞧见,她模样十分俊丽么?像不像话本子里的狐妖?”

    几道声音渐远,有人捂嘴笑骂:“快别说了。”

    付茗颂猛地握紧手心,一不小心就将付姝云塞给她的桂花糕捏碎,沾了一手糕点碎渣。

    像被人抓住什么不耻肮脏的把柄,她浑身的血液好似从头顶倒回至脚底,沉甸甸的,冰凉凉的,咬紧的下唇轻轻颤抖,杏眸微微泛红。

    付姝云一双大眼睛狠狠瞪着远去的背影,小声骂:“狗眼看人低,付家怎么了?说不准以后父亲要升官呢,她们求付家还来不及!”

    说罢,她回头一瞧,不由怔住:“你、你可别哭,这是在宫里呢。”她四下望着,生怕有人瞧见。

    正此时,一旁洒水的宫女手一偏,一瓢水直直朝付茗颂脚边泼来,宫女慌忙跪下:“奴婢有罪,还望五姑娘恕罪!”

    “五姑娘若是不介意,可随奴婢先去换身衣裳。”  。。。



    第25章 一更

    《别枝》25/荔枝很甜

    粉衣宫女一路低着头往前走; 眼瞧穿过几条宫道,越往里走; 越是森严。

    付茗颂脚步迟疑的慢下来:“这是去何处?”

    宫女见她察觉; 倒也没瞒着,脸色一改方才的慌张模样; 冷静的垂眸回话:“回五姑娘的话; 此路去景阳宫,皇上想见您。”

    付茗颂猛地停住脚; 眉头狠狠一跳,不可置信的瞧着说话的宫女:“皇上?”

    她吓的眼眸下意识睁大,方才微微泛红的眼底衬的楚楚可怜的。

    正这时,宫女停下步子,背部笔直的弓起:“姑娘进吧; 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景阳宫门敞开; 里头有宫女太监在洒扫修花; 各司其职; 且极为严肃,一个开小差的都没有。

    但他们余光都不约而同的往门外的人瞧了几眼; 又不约而同的在心中为此人默哀。

    旁人不知晓,可她们这些伺候在景阳宫的早就见怪不怪了。

    除却太后娘娘与伺候的宫人以外; 凡是进了景阳宫门的女子,大多无甚好下场。

    只是不知这位是哪个人家的姑娘; 如何就得罪了皇上; 也真是倒霉。

    茗颂站在红漆门槛外; 双腿像是千斤重似的,望着眼前的森严壁垒,怎么都迈不开腿。

    领她一路过来的宫女见她害怕,想开口宽慰两句,可半响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泄气的垂下头。

    付茗颂抿了抿唇,声音又轻又慢:“姐姐可知,皇上宣我是为何?”

    宫女抬头:“五姑娘折煞奴婢了,皇上的心思奴婢们猜不透,实在不敢妄断。”

    付茗颂失望的松开手心,一步一步缓慢的好似在试探的走过去,她对余光很是敏感,自然能察觉那几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只叫她心下愈发慌张。

    推开那道门,姑娘的视线自下而上,先印入眼帘的是台阶上的一张紫色琉璃方桌,四角砌的略有弧度,桌角是四头口衔玉珠的龙。

    再往上,是空无一人的青龙木椅。

    雕梁画壁,白石玉栏,处处彰显富丽尊贵。有两排宫女如雕塑似的立在台阶下的两端,双手交叠置于腹前,低头不语。

    付茗颂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那步步谨慎的小模样,像只误入宝地的猫。

    而那几名宫女全然没有要与她搭话的意思,付茗颂呼吸不自觉重了几分,心里蓦地想起沈太后的话。

    生辰八字,是因生辰八字?

    除此之外,她再想不到别的皇上召见她的缘由。

    付茗颂故作镇定的挺直了背脊,殊不知额前早就紧张的冒出了细汗。

    忽然,门帘轻响,她恍如被惊到的猫儿,小脸惨白的循声望去。

    只见一步一步,那身玄色暗纹长袍从几道坠帘中若隐若现,依稀可见男人高挺的鼻梁,付茗颂攸的收回视线,忙低头去看自己的绣花鞋尖。

    还不等闻恕走到面前,她便已经姿势标准的跪好了。

    闻恕脚下一顿,清冽的眉眼不由一蹙:“……”

    跪的比谁都快。

    男人声音略有些无可奈何:“起身吧。”

    付茗颂此时双手叠起垫在额前,以十分标准的磕头跪地姿势跪在他面前,此刻闻言,双臂微微一顿,慢吞吞的收了手,又慢吞吞的撑地起身。

    可从始至终她都垂着眸,好似面前站的是什么凶神恶煞,看一眼便要瞎了似的。

    二人就这么相对而立,颇有些僵持不下的意思。

    闻恕见面前的小姑娘下颔都绷紧了,硬是不敢抬头瞧一眼,抿紧的唇甚至干涩到泛白,眼底还有些泛红…

    他眸色沉了一寸,方才在曲荷园发生了什么,他清清楚楚。

    闻恕侧目:“坐。”

    付茗颂轻轻道了声谢,这才在跪坐在软席上。

    小几上摆了糕点和茶水,一只色泽鲜艳的白玉杯与茶壶紧靠在一起,那只杯盏上还刻有蜿蜒的纹路,她不懂玉器,也瞧得出这杯盏极其贵重。

    身后的宫女跪在小几边,身后替她倒了茶。

    付茗颂伸手接过,指腹紧紧贴在杯口。

    他将目光复又投向那个企图将头埋到茶水里藏起来的人:“礼部呈了折子来,合中宫生辰八字的,全京城只有二人,五姑娘便是其中之一,你如何想的?”

    付茗颂神经紧绷,完全没听出这道声音是如何的耳熟,只心中想着,果然叫她猜对了。

    以她一贯的应答方式,她轻声答:“臣女不敢。”

    又是不敢。

    闻恕眉头一皱:“你很怕朕?”

    这全天下,可有不惧天子之人?

    付茗颂扣紧手指头:“皇上乃万——”

    “抬起头来说话。”闻恕打断她。

    付茗颂呼吸一滞,紧紧抿着唇角,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殿内亮堂堂的,两面的窗投的光线恰好都聚集在台阶之上。

    身材颀长的男子立于阶上,玄色暗纹长袍上绣有金丝龙纹,盘绕交错。

    再往上,薄唇轻抿,英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眸将眉眼衬得十分清冷又凌厉,只见刀削似的剑眉微微上扬了一寸:

    “看清了?”

    刹那间,付茗颂一双杏眸瞪大,耳边仿佛在嗡嗡响,她手一晃,滚烫的茶水落了一滴在虎口处,她猝不及防的松了手。

    那白玉杯从姑娘手中脱落,又从小几上打了好几个转,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精致的纹路瞬间断裂开——

    两侧的宫女皆是一惊,都不约而同的绷紧了后背,低下头为她闭眼默哀,脸上的怜悯毫不遮掩。

    完了,完了完了,敢在皇上面前摔杯子,这是如何的大不敬啊。

    就连一旁的元禄,都可惜的望着地上的残片。

    这套杯盏原有十二只,甚得皇上喜爱,可惜伴君如伴虎,这杯盏也没能幸免…

    到如今,只剩两只。

    现下,只有一只了。

    付茗颂愣住,脸色一白,吓的本就泛红的眼眶更深了几分。

    男人眉头提了提,语气不明的笑了声:“还没有人,敢在景阳宫砸杯子。”

    面前的人猛的一颤,当即便伏身跪下:“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男人上前几步,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身前,慢条斯理的弯腰蹲下身子:“抬头。”

    小姑娘吓的肩颈都在发颤,一抬头就看到近在眼前的一张脸,下唇咬的都快没了血色,拼命藏都藏不住怯意。

    她听过市井传闻,当今圣上患有隐疾,阴晴不定,出手见血。

    因而此刻在付茗颂眼中,弯腰蹲在她面前的,仿佛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一口吞噬的鬼魅。

    这么一想,就更骇人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望着那双深邃的眸子,吓的声音发颤,越来越低:“我赔给你…”

    —

    她三魂丢了七魄的出了景阳宫,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宴席上,又是如何回到付宅。

    夜色深处,姑娘怀里紧抱着被褥,翻来覆去,辗转难侧。

    都已至府中,她一颗心似乎还没落回肚子里。

    犹记今日那只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触到她的下巴,耐心十足的擦去她的眼泪,带着诱哄的语气:

    “你拿什么赔?”

    “拿你赔给我,可好?”

    思此,茗颂心尖一颤,皱着眉头又翻了个身。

    许是叫今日之事吓着,这夜她睡的并不踏实,频频噩梦。

    依旧是梦里的大牢,潮湿阴暗,空气中都渗着腐烂的味道。

    缩在角落的女子双手抱膝,紧接的是太监尖锐的嗓音,“皇上说了,赐死。”

    最后一个字被有意拖长,在空旷的牢房里千回百转。

    楠木托盘搁置在女子腿边,上头赫然躺着一只白色陶瓷瓶,瓶身绘着一朵红色水莲,红的能滴出血。

    忽然,付茗颂猛地蜷起身子,手指狠狠拽住胸口的衣裳,那个地方痉挛似的抽疼,仿佛毒至五脏六腑,快要死了。

    须臾,有两道声音愈发近:

    “这是谁家下的帖子?”

    “喏,这不写着么,伯爵府陈家姐妹。”

    “陈家姐妹与我们五姑娘何时有交情,怎么将帖子下到这儿来了?”

    此时,付茗颂猛然惊醒,窗外正是天光大亮,她还保持着拽着衣襟蜷缩进被褥里的姿势,许久才缓缓松开。

    那梦里的疼痛感逐渐消散,门外两个丫鬟的说话声又一字一句飘进:

    “外头都传开了,五姑娘与伯爵府嫡三姑娘都合中宫生辰,说是太后娘娘要从中挑选一人呢。”

    “嘘,老太太不许人论此事,你小心挨板子…不过陈家这帖子,岂不是鸿门宴?”

    “谁知道呢,这陈家有勋爵在身,后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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