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您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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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您跪下-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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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外分隔用的是屏风,她绕过屏风,先闻到香炉里烧出来的降真香,里边还混着点说不清的甜腻味道。

    两层床帐都放着,一架琴放在榻边的桌上,摆得端端正正,应当是演奏过的。窗没关严实,风透进来,外边那层及地的帘幔被吹起一脚,露出底下的布料来。

    一身素白的大袖,上边叠着细细的腰带,显然是男子的衣衫。底下的佩玉都没解开,看样子是被扯下来的,可见脱衣裳时有些心急。

    看来乐喜说的话是真的,青竹心下一沉,旋即又有点莫名的说不清的情绪。她跪下来,颤着肩膀:“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床帐仍然垂着,沈辞柔没答话,里边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人在穿衣裳。

    青竹耐心地等了会儿,见沈辞柔还是没反应,刚想再说一遍,一只手探出床帐,轻轻地把帘幔挂在了玉钩上。

    年轻的郎君身上的中衣松松垮垮,赤脚踩在榻边,信手捡起大袖披在肩上,看青竹时神色平和,眉眼雅致,眼尾却像是晕染了淡淡的朱砂:“热水。”

    后来也跟进寝殿的怡晴刚好在屏风后边,听见李时和开口,赶紧应声:“都备好了,陛下稍候。”

    李时和“嗯”了一声,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到偏殿说吧,过会儿再议。”

    他没发怒,脸上一点怒气都看不出,依旧是一贯的平和,好像只是刚刚睡醒,恰巧有人前来禀报。

    青竹却只觉得冷汗从额头淌下来,心里乍空了一块,紧绷的肩也垮下来。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僵硬地起身出去了。

    出去时怡晴正带着宫人进来,各自捧着水盆、帕子,还有备在殿里的换洗衣裳。李时和向来不爱让人贴身伺候,宫人也就只把东西放下,屈膝行礼,退到屏风外边候着。

    李时和换了里面的衣裳,大袖倒还是穿原来那身,在热水里绞了帕子,掀开床帐,坐在榻边替沈辞柔擦身。

    头几回让他这么伺候是有些羞,但都这么久了,再躲就是瞎矫情,沈辞柔乖顺地让李时和擦去身上渗出的汗,迷迷糊糊地觉得他有点不对:“……你不高兴?”

    是不高兴。

    在榻上李时和向来耐心,总是哄着沈辞柔,让她先舒服几回,整个人放松下来才会来真的,说是伺候她都不为过。这回也是如此,前边花的时间长,好不容易能真的来,他又耳力好,隐约听见外边有纠缠的声音,就知道要糟,只能草草了事。

    他脾气再好,也是个正常男人,这种事被打断,不恼才是有问题,但在沈辞柔面前,李时和只能硬憋回去,温温柔柔地替她擦完,才说:“没什么,有些事。”

    “唔……什么事啊?”

    “暂且不知道,不过大概能猜。”李时和拂开黏在沈辞柔脸上的几缕发丝,“困不困?”



    给您跪下 第62节

    

沈辞柔这人实在不行,平常嘴上不饶人,真到榻上就是一塌糊涂,没多久就得乖乖求饶。这回比以往快得多,但她也被折腾得没多少力气,连刚才床帐外的声音都没听清:“还真有点困……”

    “先睡会儿。”李时和笑笑,替她拢紧被子,“我过会儿来陪你。”

    困意漫上来,沈辞柔也不硬撑,说了声“好”,浓密的睫毛就覆下来。

    李时和放下床帐,和屏风外的宫人说了一声,宫人们立即进内殿收拾东西。怡晴挑了几个手脚伶俐的一起候着,免得沈辞柔醒了以后找不到人。

    **

    沈辞柔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青竹在偏殿里等得却是如坐针毡。看见李时和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现下闷在偏殿里,倒是隐约咂摸出点味道来。

    她是被乐喜当枪使了。

    从去年起,皇帝出入宫门的次数突然多了起来,他又不爱让人跟随,袖中一柄短剑就足够护着自己,遑论带着琴剑。翠微宫离大明宫不远,就在长安,赶得快些确实可以在宫人之前到,以他的性子,不让人通报准备也正常。

    乐喜一个内侍,平常在青竹面前连个脸都不能露,这回却这么大胆子来找她说这种事。撞破这种事的结局说不好,有为了皇家脸面被灭口的,也有加官进爵的,乐喜就是赌这一把,就算真运气不好,也能拖个人一起死。

    偏偏她听见这消息时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理不出来,居然这么大胆子,就一个人跑到了清宁宫来。

    ……为什么?

    兜兜转转想了一大通,青竹蓦地发现,这回皇帝御幸翠微宫,居然都没有带她。

    她还没彻底想通,偏殿的门一开,李时和进来了。

    身后跟着的是高淮,御前最露脸的掌案太监,平常敢和皇帝打趣,现下微弓着背,罕见地在装孙子。

    高淮心里也苦啊,他跟着李时和先赶回宫,皇帝能跑清宁宫来和小半个月没见的皇后黏黏糊糊,他一个太监能干什么?

    琢磨半天,他先沐浴整理,再问尚食局要了几碟果脯糕点,搬个胡床到宫门口晒太阳,倒还有点雅趣。

    惬意了没多久,清宁宫常跑腿的宫人跑过来,眼泪横流,甩下一句:“高掌案,清宁宫出事了!”

    高淮立即吓得原地弹起来,和出水的活虾似的,手里的果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心说要命,赶紧问宫人到底怎么回事,等问明白了,果真是出在青竹身上。

    若是当时他在清宁宫,怎么着也能拦一拦,偏偏他跑别的地方惬意去了,就算知道李时和不会为这么点事降罪,高淮还是觉得先装会儿孙子比较好。

    李时和倒是不知道高淮心里在想什么,垂眼看着跪坐的青竹:“先前闯进来,什么事?”

    青竹没敢抬头,双手在膝前交叠,缓缓俯身,直到额头贴在手背上,居然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她本就是长乐长公主挑出来的,礼仪上挑不出错,声音也恭敬:“陛下恕罪。”

    “不必。”李时和还是淡淡的,“说吧。皇后睡着,和朕说也一样。”

    青竹心里“咯噔”一下,沉默片刻,再开口时有些涩:“奴婢先前听内侍说,娘娘宫里有莫名的琴声,还有……外边来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我尽力了,身心俱疲,只想一个倒栽葱卡雪地里变成狐萝北。

    第91章 坦白

    ……这倒是厉害啊!

    李时和还没怎么,高淮先两股战战,就差给青竹跪下。

    青竹藏在心里的那点小心思,高淮不是没咂摸出来过,但她藏得还算好,旁人的心思李时和又不上心,大概还没发觉。皇帝嘛,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再加张漂亮过分的脸,爱慕他者不知凡几,高淮也懒得触这个霉头去同李时和讲这个。

    万没想到青竹胆儿这么大,敢抓这种事情,高淮浑身一凛,死死低头,权当今天耳聋。

    李时和倒没生气:“叫什么?”

    “乐喜,是宫里派中秋礼的。”

    “臣等会儿去查查。”高淮赶紧开口,说完继续装聋子。

    “还有旁人知道吗?”李时和不急,问话非常平缓。

    青竹没动:“没有,只有奴婢过来了。”

    “若真如你所想,你孤身过来,今日还走得出清宁宫吗?”

    青竹肩头一颤:“奴婢怀疑皇后娘娘,罪该万死。”

    “不必急着告罪。”李时和垂眼看着青竹,“先好好想想,为什么会信,又为什么不做求证,就急着赶过来。如你所想,之后如何;非你所想,之后又如何。”

    这个问题青竹自己都不知道,脑子里一团乱麻,按在地上的手不自觉地蜷起来,留出一小截的指甲绷在石板上,看得见隐约的裂纹。

    她僵了很久,最终只是肩膀一塌:“奴婢万死。”

    李时和忽然笑了一下,没说怎么罚,转身往外走。

    高淮赶紧跟上,心说这可真是要命。

    宫规不是死的,有个大致的规矩,但也能随上头的心意改。青竹还算有点脑子,没把这事嚷嚷出去,估摸着清宁宫里的宫人还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若是李时和明说了怎么罚,那就照着来,可他没说,定宫规的人也没这么敢想,没有用得上的一条。

    那就得靠底下人揣摩上意,这到底该怎么罚,这“底下人”是谁,高淮知道自己逃不脱,一阵悲凉。

    青竹在御前这么多年,一直都规规矩矩,偏偏到最后行差踏错,还恰巧撞在了皇后身上。高淮自认不是什么善人,瞎传信的乐喜必定是死路一条,但要他真的狠下心说让青竹去死,他做不到;但要怎么轻罚,他也不好说。

    他还在琢磨该怎么两全,原本伏着的青竹忽然抬头:“……陛下!”

    李时和脚步一顿,稍稍回头:“怎么?”

    他很少这么和人说话,既麻烦,也显得不合礼,但他这会儿没转身,只给青竹一个侧影。青竹看到的就是挺拔修长的身形,拢在交领大袖里,腰带勒出的腰线劲瘦。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样直视李时和,能清晰地用目光描摹出玉雕般的面容,端丽雅致,看着就是君子端方,眼尾却染着一笔浅淡的红,若有若无地说着先前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刚从沈辞柔的榻上下来,万千纠缠,全化成这一笔,点染在他瓷白的肌肤上。

    青竹心头酸涩,颤着嗓子:“陛下……您真的觉得,皇后是好的吗?”

    高淮背后一层冷汗,真的要昏过去了。

    他觉得青竹是真不要命了,想呵斥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听见青竹的声音:“娘娘在长安城里是什么名声,奴婢稍一打听都能知道,陛下难道没听过吗?”

    李时和还是没恼:“那长安城里,又是怎么说朕的?”

    “陛下可知,先前有新入宫的女官,有失礼之处,娘娘直接鞭打她?之后清宁宫里又打杀了一个宫人。”青竹吞咽一下,颤着嗓子,“初成婚时,娘娘不顾陛下处理朝政,跑到长生殿来,奴婢虽有阻拦,但娘娘最后在殿内侍寝,这又是合规矩的吗?”

    李时和蓦地想起当时沈辞柔做的宫女打扮,转身面对着青竹:“是你拦她?”

    话都扯开来说了,青竹也没什么好怕的:“娘娘没同您说吗?”

    “说了。”青竹刚露出个略显讥讽的笑,李时和接着说,“她说夜宵是她自己做的,怕朕吃着不合口,吓着替她送的宫人,干脆自己来。”

    当时青竹敢拦,就想过沈辞柔会告状,她以为按沈辞柔那种性子,被这么一拦,事后得在李时和怀里撒泼打滚。她也忐忑过几天,到最后无事发生,还以为是李时和心里有思量,才没降罪。

    可沈辞柔居然没说,被一个女官当众冒犯,到皇帝面前都只字不提。

    心里好像有什么一直藏着的东西裂开了,青竹定定心神,继续说:“在那之后,陛下推迟早朝、令荔枝上贡,连议事时……唇上都染着口脂。您向来自持,是天下所需的明君,如今娶了皇后,倒要效仿商纣周幽了吗?!”

    “……青竹!”高淮忍不住了,他少时就跟着李时和,知道皇帝看着温雅慈柔,但真的发怒,没人受得住。青竹再说下去,她自个儿的命别想留着,恐怕还得波及他,他哪儿能让青竹再说话,“女官在御前这么多年,向来守礼,是宫里典范,这会儿让什么鬼迷了心窍,敢说这种话!”

    冷汗渗进背后的布料,高淮想着青竹总该低头,跪在殿内的女官却没弯腰,笔直地挺着腰背,真像是一竿竹子。

    他都有踢青竹一脚的心了,李时和却略略抬手,示意他别动:“那按你的心思,朕该如何?”

    青竹定定地看着李时和,轻轻地说:“另立新后。”

    “废后立后可不容易。人选呢?”

    “世家门阀,多有礼有节、贤淑娴静的贵女,陛下可选。”

    李时和换了个话题:“朕记得你是八年前到朕身边的,由长乐长公主引荐,当时她说朕尚且年少,你年长知事,在朕身边伺候,她能放心。”

    青竹没想到李时和连这个都记得,愣了愣:“确是如此。”

    “这么算来,你过来也八年了。时间算长,却从未明白过朕在想什么。”李时和笑笑,“朕想要的是妻子,不是个叫‘皇后’的人偶。”

    青竹一怔,听见李时和继续说:“皇后或有不懂事的地方,因她还没长大,自幼在长安城里,不明白宫里的规矩。她的夫君该细心教她,而不是斩断她的手脚,把她锁在宫里。”

    话说到这里,青竹就知道李时和的意思了,胸口噎着的气反上来,她喘息着,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商纣营建露台,周幽烽火戏诸侯,往前推还有个夏桀让妺喜听裂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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