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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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卿辞-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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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看么看来这事儿刘月盈肯定会知道的,早晚罢了。

    第75章 73为君之道

    皇帝并未亲自定下萧悦的罪,而是付与刑部审讯。这么一来有些微妙,萧悦毕竟是萧楚的旁系亲戚,刑部有苦难言。

    一边是大兴天子,一边是骠骑将军,尚书揣摩许久,最后定了萧悦弑君之罪。

    如此大的罪名加身,别说继续待在内阁,项上人头都难保,而且还会牵连九族。我知道,刑部尚书是弄明白皇帝的心思了。

    此罪定下,皇帝并未立即表态,萧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景象。

    过了好几日,刘月盈早朝时听完刑部上的折子,不冷不热的说:“萧悦乃萧家小姐,萧家出了骠骑大将军这样的人才,乃大兴之幸,更乃朕之幸,区区小伤,何足牵连如此之众。只萧悦一人难辞其咎,罢黜其职,贬为庶人,前往运河沿线参与劳作去罢。”

    萧楚当时还在府里养伤,听闻此事,跑出府外在大门口朝着皇宫稽首顿首,痛哭流涕,直呼皇恩浩荡,愿为陛下肝脑涂地。萧氏族人一扫数日惶恐,族长写了不落言筌的《文凌空颂》递给朝廷,为皇帝讴功颂德。

    一个养尊处优的女子前往运河劳作的命运将是如何,已无人关心。总之,牺牲一人换取全族的性命与荣誉,是天大合算的事。

    ==

    近来朝廷事多,刘月盈已许久未曾休息。一日晌午,她推了番邦觐见,去御花园小憩,让我伴驾。

    午后阳光懒懒照在芭蕉叶上,反射出金黄的光斑。被竹林簇拥着的小亭子露出一角飞檐,溪涧从脚下缓缓流过,碧绿的楠竹与石迹前后错位,自然遮住亭内的陈设与佳人。

    刘月盈的太师椅被工匠改良过,是平常椅子的三倍宽,铺满了软垫,让人看着就想趴在上面滚一滚。

    当然,我只敢想想。

    下一瞬,就看见刘月盈用手轻轻拍了身侧空余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常侍和宫女们都在,不合适吧?”象征性的让了一回。

    “他们在假山后头,看不到这。就算见着又怕什么?”她神情淡淡。

    我不再谦让,直接坐了上去。幸福来的可真突然。

    过了半晌,也不见刘月盈说话,四周安静无比。担心她就这样睡着,征询开口道:“陛下,丝竹乐师已预备好,可宣她们演奏?”

    刘月盈睁开眼睛,说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可知长公主的事?”

    她用的是长公主,不是刘月华。

    刘月盈在公事与私事上简直判若两人,这问题让我一激灵,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却不显山不露水地说:“与长公主有关的事甚多,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件?”在朝野这么些年,多少锻炼出了克制的能力。

    刘月盈轻轻一笑,在太师椅上找到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意说:“小虑现在也会和月华一起骗朕。”

    听她这样说,又像是私事,而且似乎已经了如指掌。难道上次在小路偶遇刘月华的事,又给她知晓了?

    “不过随口问问,你这反应倒像是真知道。”她眼里毫不掩饰的露出狡黠的神色, “也就是月华的私事罢了,你不知道?她和——朕的亲军首领,花前月下时卿卿我我,真是羡煞旁人。”

    刘月华,不是我不替你保守秘密,什么事都逃不过你人精姐姐的法眼。

    “如此啊,还有这种事,真是有趣。”我打着哈哈。

    刘月盈也不揭穿,继续说道:“明明人尽皆知的事,非要瞒着朕,刘月华自以为已经有瞒天过海的本事了?呵,也不知道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她的那些破事,朕才懒得管。”

    刘月盈拿起矮桌上的一盏茶,品了一口,接着说:“她既然不想让朕知道,那朕就装作不知好了,看她能撑到几时。”

    “陛下莫气,公主她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想起刘月华说,皇帝会把风三当做要挟她的工具。

    “难言之隐?”刘月盈挑了挑眉毛,“月华到现在都不愿过多参与政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惰性太强。不就是怕朕让风三去查南蛮的情报,以此强迫她替朕分分忧?去探南蛮在风旗军中已成了个苦差事,是比其他的要危险些。”

    ……刘月华,你姐姐把你看透了。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和风三那些事,朕把风旗军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就有预感。月华看风三的眼神……”刘月盈的话戛然而止,转头瞥了我一眼,又移回视线。

    “月华若是能生育一个孩子,便更好不过了。”

    “为何?”

    刘月盈不语,仰起头。她的视线穿过楠竹叶的疏影,跃到高远的天空,那里大朵大朵的白云正团在一起,拼凑出各种图案。

    ==

    文官争吵,也许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武将争吵,那可真是夹枪带棒火星四溅。

    萧楚将军和南宫将军就在金銮殿上吵了起来,因为打南蛮的事。

    百官们都知道自从上次南蛮偷袭大兴江南郡之后,皇帝早有彻底灭了南蛮的心思,只不过迫于北羌威胁,不能动手。

    如今大兴宿敌已灭,北羌已安抚了足足半年,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差不多可以讨论扫平南蛮的事了。

    问题就出在谁带兵南下合适。

    萧楚早就看南宫这个武将世家的人不顺眼,如今自己春风得意好好踩他一脚;南宫也觉得萧楚只是黄毛小子,现在却骑在他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两人就这样在大殿上争吵起来,谁也不服谁。

    “陛下,微臣请出战南蛮!诸位同僚可都没忘记,萧楚的同族妹妹萧悦是有着弑君大罪的人!陛下圣明大度不与萧家计较,恩赦了那么多人,但他妹妹的弑君之罪是事实,这种恶人的同族兄长怎还能再被重用!”

    这话把萧楚气的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半天才回应道:“你这厮,仗着自己年龄大就没脸没皮,厚颜无耻!陛下,萧楚对您的忠心无需多言,那萧悦早就被她亲生的爹爹逐出萧氏,再不是我族人!南宫将军分明挑拨微臣与您关系,还请陛下明鉴!”

    南宫站着冷哼:“把一女子逐出家门说的是冠冕堂皇,谁不知道你萧家一直欺软怕硬!陛下,萧楚再如何战功赫赫,也是个黄毛小儿,岁数不够。南蛮地形复杂,天气多变,吊诡之事又多,实战经验不够的人去终究会出岔子啊!”

    “谁是黄毛小儿,我今年已经二十二了!”萧楚挺起胸脯。他在战场上枭雄善战,但这朝堂之上与南宫的争辩实在稚拙,一番话说得群臣哄笑。他闹了个大红脸,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兵部侍郎上前一步,开口说:“启禀陛下,臣要言。诸位可别忘记,萧楚将军曾经是临危受命。天嘉四年那次,是南宫将军大意在前,使我大兴吃了北羌的大亏。这个时候多亏萧楚将军力挽狂澜,在北镇岗哨拦住羌人的大军,才使大兴转危为安。由此可见,萧楚将军还是略胜一筹,怕是对战事天赋异禀,岁数算不得什么。”

    朝廷风云诡谲,有人给萧楚讲话未见得是坏事,可要看替他说话的什么人。刘月盈现在本就忌惮萧楚战功赫赫,在军队里话语权不低,兵部再弄这么一出,恐怕……

    不过,萧楚压根没想到这么深,他听见有人帮他说话,兴奋不已,连忙点头:“对对陛下,侍郎说得对!南宫将军当年的失误,给大兴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这次打南蛮他若再重蹈覆辙,可就不好了!”

    南宫狠狠瞪了一眼兵部侍郎,朗声说:“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当初是末将大意,铸下大错,这些年日日夜夜不敢忘怀,心里总是悔恨交加,恨不得自戕谢罪啊……”他用力挤出了点眼泪,带着哭腔说:“末将百般悔恨,叹息肠内热,万望陛下给末将一个机会赎情当年的过错,报陛下乃至先帝对我们南宫家的知遇之恩!陛下看在先帝的份儿上,您就……”他哽咽不已,一旁的萧楚已然看傻了。

    这最后一句话扯到刘月盈父皇身上,引得不少御史附和:“南宫将军言之有理,不如陛下再给他一次机会。”“陛下向来孝顺,如若南宫将军能一雪前耻,不辱先帝之恩,乃是大德。”

    刘月盈拨着手上的扳指,露出犹豫而苦恼的神情。国子监、翰林院的文臣也站了出来,替南宫将军献言。

    “臣附议。”最后,左丞相许维表态了。

    刘月盈一拍桌子:“既然如此,那就派南宫将军带兵,南下作战罢。”她一边说着,一边对萧楚投来无可奈何的表情。

    百官齐呼:“陛下圣明!”南宫将军赶紧下跪谢恩。

    而萧楚,这个少年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他明明是骠骑大将军,为平定北羌立下赫赫战功,为何转瞬之间再没有人替他说话了呢?他低下高昂的头颅,盛满不解的眼睛盯着地面,瞬间畏缩的像一个影子。

    “我大兴对南蛮向来了解甚少,还望众位爱卿能够协助南宫将军,一起讨论出个无有差错的行军策略。”清冷稳重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是!”武将齐声回答。

    南宫将军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末将定当千分小心,万分谨慎,不辱使命以报陛下隆恩!”

    第76章 74双璧深谈

    “激昂丹墀下,顾盼青云端。练兵日精锐,杀敌无遗残。”偶然读到这两句诗,看了许久,竟看呆了。

    果真能“杀敌无遗残”吗?在凌空帝还未大一统的时代,纵然王畿之土歌舞升平,也文饰不了远方村落的萧条衰落,半是白骨堆边塞,半是野草吹又生。

    人命最贱如草芥的时候,恰恰是生命最蓬勃旺盛之时——这是我许多年之后的感悟。现在的我还没有经历最深的痛楚,不曾直面战场的血肉横飞,一切还只是幻想,存于脑海里的美好大于一切。

    也许这就是一介书生的悲哀罢,不像南宫将军——他自从被钦定南下攻蛮之后,便开始了漫长的练兵。他与刘月盈说,攻打南蛮至少还要半年。

    这整整六个月都要用来操练士兵,一部分原因是南蛮地形严峻、易守难攻,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要让百姓休养生息。

    南蛮的地形大图逐渐被绘制出来,南宫将军针对沼泽、峡谷、丘陵有针对性的操练士兵,钦天监和礼部又招来许多武林上的卜卦大能破解他们的奇绝阵法。

    半年后的天嘉九年的初夏,兴军就会挥师南下了罢。我裹了裹身上的大氅,隐约记得大兴只用了一年多就彻底覆灭南蛮。

    现在是八年十二月,冷得快要落雪。许久都没看到刘月华了,早朝也见不着她的影子,不知道她最近是个什么情况。

    ==

    朝凤宫书房外。

    刘月盈正在寝宫的书房里看棋谱,权当闲暇里的消遣。方才舞夏来禀报,长公主在书房外来回踱步了许久,表情忧虑愁闷,许久也不见她有进来的意思。

    “她想在外面吹冷风,那便随她去。”皇帝继续看着棋谱,不甚在意。

    屋内火炉烧的正旺,火星子一窜一窜,爆出声响,书房的门终于被推开。

    “皇姐”,怯生生的声音传入耳朵,刘月盈头也不抬,翻了一页纸。

    刘月华慢慢走近,在皇帝面前站定,声音不大:“皇姐,月华近来身体不适,如今好了一些,来给皇姐请安。”

    “朕之前让你把金城的《地方志》抄写三遍,可抄完了?”

    刘月华身子抖了抖,低下头说:“《地方志》内容翔实,可见金城的文化之深厚,月华已深读了不少遍,但是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乏力惰怠,手也有些浮肿,实在没力气在书桌前久坐,所以……”

    刘月盈把棋谱一合,放在桌上,抬起头神色淡淡:“既然身子才大好,朕也不为难你,坐罢。”她的下巴微微扬向围棋蒲垫的另一侧。

    “你的身子从小到大一直康健得很,怎地突然染恙,那些御医治了这么久才见好,看来太医院得大换血一次了。”

    “这,这倒不必,原是我自己麻烦,与御医们无关。”刘月华紧张起来,表情也僵硬了不少。

    “月华出了什么麻烦?”刘月盈从盒里取出一颗黑子,放在棋盘的正中央。

    刘月华感觉自己后背有些潮湿,一时说不出话。刘月盈见她那模样也不恼,含着笑说:“行吧,朕换个问题,月华今日除了来请安,可还有其余的事了?

    长公主眼见着皇帝一脸安稳自在,偏自己瑟缩紧张的厉害,手捏成拳,暗暗给自己打气。

    “臣妹今日来确还有事,是想告诉皇姐我已有心悦之人了。”她一口气说完不带任何停顿,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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