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曜身体不适合立即动手术,于是少年就被他们吊着命,痛苦地在病床上煎熬,昏昏沉沉中,少年无神地透过镜头望着庄敛。
他们在企图将他折磨成真正的精神病。
庄敛精神面临崩坏,但他没有疯。
“庄敛。”庄敛似乎又听到江予的声音,因为他总是幻听,所以他只是闭着眼,听见那个声音对他表白,“我喜欢你。”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紧接着,又是另外一句气愤勃然的嗓音,“庄敛,如果他们欺负你,我们就去找闻老先生。”
他不知道说了什么,江予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我知道,我有办法的,闻老先生一定会帮你。”
接着,是轮胎用力摩擦地面戛然而止的声音。
庄敛睁开眼,在光怪陆离的混乱梦境又回到了那个车祸现场,刺目鲜红的血液再次充斥着眼球。
“庄敛……”
庄敛收紧了下颌,瞳孔紧锁,暴戾腾然而升。
他。
又死了。
死在他面前。
——
江予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偏过头,就撞上了庄敛一瞬不瞬盯着他、十分神经质的深黑眼睛,被吓了一跳,睡意消散了一些。
庄敛低垂着眼皮,眼神混沌,手指病态迷恋地放在他的颈侧摩挲,“宝宝。”
他低闷滞涩地、痛苦地喃喃自语,“你真的,活着吗?”
“庄敛?”江予还没从梦境的美好中抽离出来,看见他这模样,心脏猛地突了一下,跳得有些快,面露忐忑,“你怎么了?”
庄敛眼神死寂,坐在他身边,面容苍白,宛如冰冷的雕塑。
但他的表情却和雕塑的僵硬相反,他的神情几近崩裂,扭曲而骇人,死死盯着江予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嘴唇和下颌因为隐忍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像疯子。
江予心中飞快掠过这个想法,被这样的庄敛吓得浑身发凉。
片刻,庄敛蓦地站了起来,在江予惊疑不定的注视中走进了浴室,紧接着,他就听见浴室传出来发泄似的,哐当哐当的声音。
江予被这样的声音吓得颤了颤,这下彻底从梦境中抽离出来。
——那不是庄敛。
江予深吸了口气,转头看见了被庄敛放在床头的手机,顿了顿,快速看了眼浴室的方向,飞快拿过来钻回了被窝。
他要联系闻老先生!
江予压抑不住兴奋,手指都在颤抖,他快速看了眼时间:凌晨1:15。
意大利现在还是傍晚。
江予正打算找秦晟,但他很快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几十通未接电话,都是他哥打的。
除此之外,微信还有几百条来自他一大半微信好友的未读消息。
江予顿感不妙,很快打开了微信。
褚莺莺:???
薛燃:祝福,999999999999
童桐:庄敛回来了?你们复合了?卧槽玩得野啊你们。
顾容:6。
叶楠:哆啦A梦惊讶。JPG
白苓: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你朋友圈卧槽卧槽卧槽!
江予在看见白苓的消息框时眼皮跳了下,立即点开了朋友圈,终于看见了两个小时前他朋友圈发的照片。
江予:我的狗。【图片】
没有屏蔽任何人。
下面一长串点赞和评论几乎拉不到底,江予一眼就看到了老舒的名字。
老舒:'小黄豆惊讶'
“…………”
这张照片庄敛把床品和他自己都拍得很清晰,但江予完全没印象庄敛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还把它发了出去。
他愣了愣,很快气得手指发抖,删掉了这条动态。
删完了,他才顿住,非常焦虑地想:江先生和文珊女士有看到这条朋友圈吗?
他们看到了,会怎么想?
第110章
刚才删得太快; 江予没有看见他的爸爸妈妈是否出现在点赞和评论的行列,但只要一想到这条朋友圈有可能被他的爸爸妈妈看见了,他就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江予焦虑地掐着指尖; 强行抑制住手指的颤抖; 咬紧下颌,将这件事压到脑后。
现在不是去确定这件事的时候;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江予冷静地想; 他必须联系上闻老先生,让闻老先生把庄敛带走。
时间很紧迫; 庄敛随时都可能会出来。
江予原本打算从房间的暗门躲去衣帽间; 但他还没下床就放弃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庄敛既然会在他浴室装了监控; 那么他就很难保证这两天没有在他的房间装监控监视他。
庄敛对他的掌控欲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江予没有刻意去找摄像头; 偷偷揣好手机; 装作口渴难耐,下楼给自己倒水喝。
出了门; 他才给秦晟发消息:秦哥。
秦晟没有轻率地就把闻老先生的联系方式发过来,确定了是江予本人和他联系之后,才发了一串数字过来。
江予拿到之后就删掉了聊天记录; 躲在角落拨打这串数字,心跳如鼓。
幸好他的后背靠着墙; 带来了些许安全感。
响铃七声后,电话终于通了,闻老先生温和的嗓音传过来; “晚上好,江予。”
“……晚上好; 闻老先生。”江予有些紧张,压低了嗓音,虽然有些意外闻老先生竟然知道是他,但情况紧急,没顾上询问,提着一口气,语速飞快,“闻老先生,您知道庄敛他——”
与他的紧张相反,闻老先生态度平和,打断他,“我知道。”
“您知道?”江予嗓音惊讶地凝滞了一瞬,踌躇着说,“那您,为什么不阻止他?”
电话那头,闻老先生嗓音徐徐,说,“他很想见你,我的人没能阻止他,很抱歉,江予。”
可是,他不想见他。江予张了张嘴,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过了两秒才问,“那您能将他带走吗?”
很快,闻老先生回答他,“庄敛只听你的话。”
江予和庄敛虚以为蛇这么久,就是抱着还有闻老先生会管制庄敛的希望,结果现在闻老先生告诉他他也管不了庄敛,绝望在心底蔓延,和着他可能已经被爸妈发现的焦虑,很让他崩溃。
他不觉得庄敛会听他的话,但也没有出声反驳闻老先生,打算挂断电话,又听见闻老先生说,“庄敛对你有很强的控制欲。”
江予拇指一顿,没吭声。
闻老先生叹息一声,继续说,“江予,你不应该给我打电话。”
电话被挂断了。
江予却拿着手机微微怔愣。
闻老先生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江予删掉通话记录,揣好手机上楼,慢慢忖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楼前,他没忘了带上一杯水,靠着床头,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塞被窝里,灌了口温水,才装作从被窝里拿出来,蹙着眉,略显焦灼。
浴室里响起了水声,江予慢慢沉着呼吸,指尖悬在父母的聊天框上良久。
江先生和文珊女士没有给他发消息。
江予心脏像压了一块巨石,很沉甸,他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他们,踌躇了许久,最后还是没点下去,转而去找他哥。
江稚秒回:你们玩这么野?
江予有些尴尬,发了个小黄豆,又说:爸妈看到了吗?
江稚直接发了张截图过来。
江予看得心慌,点开大图,看见截图是他们小舅询问他哥他朋友圈是怎么回事的聊天记录,脸色微微发白。
文珊女士和两个哥哥关系都很好,他们小舅知道了,就代表他们也快知道了。
江稚问他:你发的,还是他逼你发的?
江予难受地拧着眉,实话实说:他发的。
江稚语气一言难尽:这么说,他主动给你当狗?
江予:……啊。
江稚:小舅我帮你糊弄过去了,但估计他不信,你这柜门薄成纸了,看你自己出不出。
他们小舅这些年在英国,见多识广,没那么好糊弄。
江予刚打了个“谢谢哥哥”,又看见弹出一条新消息:一弯弯一窝,出柜也赶一块儿,咱爸妈该糟心了。
“…………”江予把那四个字删掉,发了串省略号。
江予心里烦躁,逃避心理又开始作祟,不想和他哥聊下去了,把手机放回原位,裹着被子,把自己团成仓鼠缩在窝里,打算明天再处理这件事。
但他一闭上眼就是这些烦心事,又气又急,根本睡不着。
江予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浴室的水声停了,接着就是轻微的开门声,细微到近乎了无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床边,很快,身后的床垫陷了下去,寒气靠近。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江予眉心越蹙越紧,更加心烦。
他暂时没办法摆脱庄敛。
好烦。
江予睁开眼无声无息地盯着前方,安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蓦地转身,刚想质问庄敛为什么要发那条朋友圈,就看见庄敛倚在床头,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他手机的锁。
江予顿了下来,面色古怪。
他原本以为庄敛能发那条朋友圈是因为庄敛从他手里抽走手机的时候,他没有锁屏,才给了他机会。
现在看来好像并非这样。
——庄敛什么时候偷偷录了他自己的指纹?
他一直用的都是指纹,从来没在庄敛面前用过密码,庄敛想录入他自己的指纹,必须先用他的指纹确定身份。
江予越想越气,启了启唇,正要说话,看见庄敛放下了他的手机,拿出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手机,很快,手机里传来闻老先生温和的声音,“晚上好,江予。”
和他几分钟前听到过的声音一模一样!
江予蓦地掐紧指尖,心一下忐忑地悬了起来,几乎在下一秒,他就听见了他自己的声音,“……晚上好,闻老先生。”
“闻老先生,您知道庄敛他——”
江予呼吸一滞,下颌瞬间紧绷,他明白为什么闻老先生会对他说那句话了。
他不该给闻老先生打电话,是因为闻老先生早就已经猜到他的手机里被庄敛装上了监控系统。
庄敛这么变态,怎么可能不会监控他的手机!
江予脸色瞬间煞白,庄敛手里的手机仍然在播放着刚才的录音:“您知道?那您,为什么不阻止他?”
“您能将他带走吗?”
“呵。”他的上方传来了一道轻笑。
江予颤抖了一下,攥着发凉的指尖,惊惧不定地对上了一双布满平静疯意、一瞬不瞬盯着他的漆黑眼球。
——庄敛看上去比刚才冷静清醒,又仿佛只是深深藏匿起了那些几乎皲裂的扭曲和疯狂,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江予被这样的庄敛看得浑身发凉。
“宝宝。”他听见了庄敛阴恻恻的嗓音,恶鬼索命般,阴森寒冷,“你果然,在骗小狗。”
他湿淋淋地倚在床头俯身下来,死死盯着江予,几乎要把江予钉在床上,他扭曲地弯起了唇角,凑近江予,阴沉怖人的脸在他的瞳底放大到极致,冰冷的吐息压在他的脸上,他一字一顿地说,“抓,到,你,了。”
江予被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喉咙紧缩,在极度的恐惧中动弹不得,庄敛身上冰冷的水顺着发丝滴在他的脸上,冰寒刺骨,冻得他浑身发抖。
这样的庄敛让他回想起了两年前那些晦涩不堪的回忆。
熟悉的恐惧和绝望重新包裹住了他,让他瑟瑟发抖。
庄敛冰冷的手指用力摩挲着他光裸顺滑的脖颈,像捏着一只漂亮脆弱的天鹅,他眼神死寂,痴魔地呢喃,“宝宝不听话,宝宝,我要把你关起来。”
关起来,这个人就不会死了。
庄敛神智在混沌中沉浮,呼吸战栗,头疼欲裂,眼神疯魔,始终陷在那场混乱的噩梦中无法抽离。
关起来。
把这个人关起来。
“……你、你不能把我关起来。”江予被他捏得脖颈发疼,他不敢挣扎,眼泪条件反射流了出来,“庄敛,你不要这样,你不要把我关起来,你不能不顾我的感受……你对我好一点……”
江予咽了咽有些涩疼的喉咙,抱着庄敛按揉他脖颈的手,眼眶里包着眼泪,鼻尖通红,楚楚可怜地说,“庄敛,我们说好了的,你不要像以前那样对我……”
庄敛绷着下颌,死死地盯着他,漆深的眼睛在江予身上多疑地凝了许久,才从紧闭的齿缝间挤出几个字,“骗人。”
“宝宝明明,还想跑。”
“假的。”庄敛阴沉沉地,错乱地呢喃,“宝宝不爱小狗,宝宝总是离开小狗。”
“宝宝为什么总是离开小狗。”
“小狗这么爱你。”
“宝宝……”
脖颈上的手指移开了,庄敛深深埋在他身上,与他身上冰寒截然相反的滚烫眼泪落在了江予的颈窝,他难得脆弱,低喃,“宝宝。”
庄敛的头仿佛有人拿着尖利的凿子拼命地凿,“我睡不好。”
“宝宝。”
“让我把你关起来,好不好?”
江予感受到了颈窝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