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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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之下-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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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的……不是的……”他表情痛苦而虚弱地辩驳着,“炎一……不是这样的……”
  “不是?”炎一轻轻地笑了笑,冷酷地道,“那是怎样?我不是你的家人,做再多也只是个外姓人,你甚至从不承认我们的关系。哦对,你身上不是还背着一个婚约么?那你告诉我,假如你回到申城,你的未婚妻还在,你会遵守契约,和她结婚么?”
  季玺满头冷汗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答不上来是吗?”炎一道,他甚至满意地笑了笑,眼神如冰冻三尺的寒雪,“这就对了。因为你和他们一样,你们最爱的人只有自己。”
  “……你喜欢,是因为我对你好。”
  “你喜欢的,是你自己。”
  季玺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满嘴的血腥味,浑身沸腾的血液像几乎要爆开了一样。
  他感到丢脸、恐惧和出离的愤怒。
  这些天的焦虑、着急、忧愁,所有积攒的情绪都在顷刻间达到沸点,瞬间爆发。
  “呵。”他哼笑了一声,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完全失控了,整张脸在肌肉机械性的抽搐下显得苍白而诡异。
  “对,你说的真对。”他抖着嗓子,满是奚弄地说,“炎一,你看明白了一切,对啊,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在演,在装,你早就知道,你什么都懂,真了不起啊!那你不还是心甘情愿地被我利用,心甘情愿地躺上了我的床么?”
  “炎一……你说我利用你,那我赏你一根骨头,你不也乐颠颠地来舔了么?”
  他睁着一双深蓝色如天使般美丽的双目,嘴角勾起,吐出的却是恶劣至极的话语。
  “你算哪根葱,你就是我的一条狗。”
  炎一用堪称可怕的目光盯着他,脸色恐怖到吓人,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季玺甚至感觉会被他用凶残的目光直接活活掐死。
  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认得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说:“我当初是疯了才会救你。”


第86章 救世主
  季玺摔门而去。
  他气得肺部都要爆炸了,吵成这样的时候是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的,实际上,他不敢承认,自己在放出狠话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那么狠的话,他是怎么说得出口?
  他明明……是很担心炎一的啊。
  他害怕炎一离开,害怕炎一说要跟他分道扬镳,害怕到了,会疯掉的程度。
  另一边,老旧的筒子楼里,茅黑和炎三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刚才的动静实在闹得太大,他们就算不想注意到也难。
  季玺已经走了,炎三正打算进门,被茅黑一把拉住。
  “老大现在简直就是个行走的炸药桶,你赶着上去撞枪口,不要命了啊?”
  炎三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他们俩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了。”
  “这你也不能怪老大啊,他没了进入军队后的所有记忆,心智年龄回到十八岁,你想想他刚入伍那时候……不就是个心思乐观开朗,看谁都是好人,天真善良到几乎有圣母病的愣头青么?”
  炎三笑了一声:“我倒还挺怀念他那时候,只要呆在他周围,就好像也会被那种氛围感染了一样。”
  茅黑也笑了笑,脸上难得正经,沧桑地叹道:“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之前一直不懂他走之前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记忆洗掉。”
  “明明当时常家也奈何他不得,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现在想想……可能就是他那时候活得太苦了吧。”
  “连他那么坚定的一个人都受不了了。”茅黑幽幽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不忍心。”
  顶着艳丽的火烧云,季玺失魂落魄地回到住处。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他伤心难过,第二天一大早,根据之前的安排,他来到侦查部做忠诚度测试。
  季玺来侦查部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他在官兵的带领下,来到了三楼走廊尽头一间大门铺设着隔音气垫的特质屋内。
  一推开门,两个军官坐在办公桌前,目露精光,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水缸,和一把固定在地面上钢铁材质的椅子。
  季玺一进门,就被那两人一左一右的钳制住,随后,他被按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全部被坚硬的金属牢牢拷住,动弹不得。
  季玺眯了眯眼,其中一人狞笑着上前,阴阳怪气地道:“小少爷,准备好了吗?要开始了哦。”
  话音刚落,另一个人一把拽住季玺的头发,把他整个脑袋按进了冰冷的水里。
  季玺立刻挣扎了起来,但按住他的那人显然早已料到了他的反应,手臂肌肉鼓起,按着他后脑勺的手如铁夹般力大无穷,任凭季玺怎么挣动都没有办法把头抬出水面。
  寒冷的水液灌入鼻腔和口腔,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水面咕咚咕咚地冒着泡,季玺被拷在铁椅上,挣扎的剧烈程度令整把钢铁制成的椅子都在哐当作响。
  整个气管、口腔、肺部和胃部都像着了火一样,焦灼令人痉挛的痛苦沿着神经和细胞灌满全身,他头晕脑胀,不停地咳嗽,却导致更多冰凉的液体呛进疼痛不堪的喉管。
  短短几十秒钟,已堪称是绝对最恐怖的酷刑。
  季玺眼前发黑,一把被人抓着头发从水里拽出来。
  他喘不过气来地拼命咳嗽着,嘴里满是血味,人体求生的本能令他疯狂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
  “还有三次。”他面前的人充满恶意地道,“坚持不住可以叫停,当然,这次测试也就无法通过,你会失去一切晋升的资格。”
  季玺不停的咳嗽着,根本说不出话来。
  “想好了吗?”那人笑眯眯地道,“三、二、一……”
  季玺没有喊停,在倒计时结束后,他再次被人一把按进了水缸里。
  这一次,情况并没有好转,已经受损的呼吸道反而令身体的难受感呈倍数增长,季玺的手指掐进掌心,一滴滴流出殷红的鲜血。
  太痛苦了。
  难熬到极致的痛苦令他的神志完全失常,季玺的脸边和手上弥漫生长出一小块一小块的银色菱形碎片,那是他的身体到了濒死时的本能反应。
  两个军官惊叹地观赏着他身上的变化:“哟,这是什么呀?”
  “看着挺厉害的。”另一人不咸不淡地道。
  第二次结束,在到达极限之前,季玺被拉出水面。
  他此刻已经完全无力思考了,感官的折磨令他的意识完全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里,面前的军官说了一遍跟刚才一模一样的话,意思就是问他要不要放弃。
  都走到这一步了……季玺几乎将自己的牙关咬碎。
  没道理……他没道理倒在这一步。
  他用尽了平生最大的毅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倒计时结束,季玺再次被按进水里。
  极致的感官痛苦再次席卷而来,充斥着整个身体,来回往复,时间像过去了几秒,又像是过去了几个世纪。
  还有两次……
  还有一次……
  还有……
  不知过去了多久,季玺浑身湿透,双目无神地被从冰寒彻骨的水里捞了出来。
  结束了。
  他整个人狼狈至极,早已没有了来时的风度,如一条丧家之犬,恹恹地垂着脑袋,面无血色。
  负责执行测试的军官满意地笑了。
  他就喜欢看这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官兵们,在痛苦的折磨下,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只是给一口空气,也能让他们如街头乞丐一样向他摇尾乞怜。
  这份工作给他带来了巨大的成就感和愉悦。
  所有他经手过的官兵中,只有一个人的反应让他异常不悦。
  这个人于是让他深刻地铭记在印象之中。
  那还是九年以前,那个男人第一次踏入统战部队,他有一双桀骜不驯的黑色眼睛,好像一条未经世事的稚嫩狼狗。
  他不喜欢那双眼睛,于是下了狠手,故意拖延时间,发誓要让他尝尝其中的厉害。
  然而结束后,那人却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脊骨笔直地走了。
  他恨得咬牙切齿。
  后来,他听说那个人在军队中一路高升,甚至最后做成了他一辈子都高不可攀的大统帅。
  ……是条汉子。
  人人说起他,都不得不赞声佩服。
  草根出身,无依无靠,竟也能在最看重出身的常家博得一席之地。
  那段时间,他当真是风光无两,到处铺天盖地都是那人的消息,甚至被敬称为战神下凡,末日的救世主。
  他在侦查部当然也听说了不少,他冷哼一声,想起的依旧是那人十八岁时那双桀敖不恭的眼和青涩的脸庞。
  他心想,到底不过是区区一届凡夫俗子,竟也有被愚民推上神座的一天。
  俗话说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他倒想看看,那人如今被捧成了无上的神,将来坠落时有多少人来踩上一脚。
  他毫不怀疑那人终会有陨落的一天。
  世界都已经毁灭了,英雄不得好死。
  他对此深切地诅咒,并由衷地期待着。
  又过了几年,他果然听说那人出事了,部队大清洗后,血流漂杵,随后那人被彻底赶出了军队,从此杳无音讯,一蹶不振。
  甚至不少传言称,那人其实早就已经死在了某个无名的角落,连尸骨都无人收殓。
  他以为这就是那匹孤狼最后的结局了。
  谁知,大约一年以前,自己又在这个地方,这间承载着无数人痛苦记忆的屋子里,再次见到了他。
  岁月荏苒,他的眼神,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一切又重新回到了起点。
  他充满恶意地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有再落到他手上的一天。
  这可真是天意。
  这一次,他使了全力,多年的经验让他足以无比精准地把控时间,每一次入水出水都惊险地踩在生死之线上,他几乎直接将人溺毙在水缸里,他当然知道,那种痛苦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当时的场面非常惨烈,若不是钢椅被提前加固,甚至可能被那人半路挣脱。
  但他全程竟没有摇头说一个“不”字。
  结束后,那人的状态极差,那是真真正正地来回在濒死的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一遭,他脸色极为苍白,看起来疲惫至极,却如同多年前一样,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扶着墙,脚步沉稳,脊骨挺直地慢慢离开了。
  那一刻,他突然想,有些人就是天生倔强,无论多少次重来,都能做出一样的选择。
  ……真没劲。
  回忆的思绪到此结束,他看着面白如雪,闭着眼猛烈喘气的季玺,淡淡地道:“季司令,恭喜,你通过测试了。”
  季玺费力地睁开眼,嗓音沙哑如纸,忽然问:“所有人都要经历这个?”
  军官以为他是对此不满,毕竟眼前这人年少风光,小小年纪就当上了千尊万贵的司令官,一场酷刑下来,有情绪倒也正常。
  他于是理所当然地道:“所有人都要走这一遭,你就认了吧。”
  季玺听完这话,却沉默了良久。


第87章 终点
  走出侦查部,季玺看似平静,实则心尖都在颤动。
  那一刻,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不适,满脑子想的都是,原来炎一当初也经历过这么苦的事情。
  他隐约记得有一回男人回家时脸色极差,他当时追问许久炎一却怎么也不肯说,现在想来正是他们打算要进军队的时候。
  那时为了帮他找人,炎一经受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
  季玺痛苦地闭上眼。
  昨天那场激烈的争吵一字一句地回荡在耳边。
  怪不得他说自己讨厌甚至憎恨军队,用这种没人性的方式折磨底下的士兵,那得是有多么冷血的人才能做出的决策。
  季玺内心满是闷痛,复杂酸涩的情绪充斥着胸口。
  那种疼痛甚至超过了他自身生理上单纯的难受。
  他站在万神区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中央八区繁华似锦,他在烈日当空下却浑身冰冷,如坠寒窖,脸上透明的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在地面。
  对不起啊……
  我真的没有想过,让你经历这么可怕的事情……
  可越是这样想,季玺那句哽在喉咙口的挽留,便越发说不出口了。
  季玺不知怎么,意识混乱地游荡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病木区。
  这个基地最贫困的地方和刚他来时仍旧一模一样,缠乱的电线,爬满裂痕的脏黄色楼房,地上的泥土路崎岖不平,下水道常年堵塞发出恶心的臭气,黑色的老鼠在其中乱窜,热闹的地方有人在吆喝兜售自产自销的小物件,叫卖和嘈杂的人声混作一团。
  肮脏的空气中却蔓延着一种永不停歇的生机勃勃。
  历经时间,那些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人们却孜孜不倦地努力活着,像春天里的麦穗,一茬又一茬。
  季玺像一个遗失了家乡的归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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