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优子唾骂了自己一句,又掩盖欲章地扭过头去,却意外瞥见了那边的大头照机器。
“虎杖,”她试探问,“可以和我去拍照吗?”
虎杖迟疑地戳了戳脸,“嗯,小泽,你是在邀请我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小泽优子笑了一声,她努力使自己语气自然。
仿佛手腕上牵着同一道线,彼此于对方的想法心知肚明,又互相拙劣的遮遮掩掩,两个人走到一半路,就被这种状态逗笑了。
笑了一会儿,又尴尬的停了下来,接着又只能微笑缓解僵局。
以前大头贴照几乎在日本的每一个商场都有,很多人排着队拍照,但有了智能手机后,好像小泽优子就在附近见得少了。
她和野蔷薇上次想拍照就没有找到。
“我记得仙台到处都是这种机器,”虎杖随口一提,状似不经意道。“好像都是情侣拍的吧?”
小泽优子干笑,“好像吧?”
反正她不会承认的。
过了分秒,粉发少年不悦地撅起嘴:“……为什么你不肯说是呢,不想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那要不然你先说,”她神情羞赧,“我不想先说。”
虎杖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烁烁发光,照的整个人都镀了层金边,笑声爽朗:
“因为情侣都来这里拍照,所以,我和小泽来这里拍照。”
“对,原因就是这样。”小泽优子狡黠的说。
虎杖夸张:“小泽好狡猾啊。”
她不禁也笑了起来,一只手伸出去,在大头贴照相机里选择了五百日元的模式,投了钱,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吃了一个大亏。
好像要AA制才对的。
小泽优子忆起杂志上说的内容,一时坐立不安起来,忽然她灵机一动:“虎杖,你看!”
虎杖不明所以地往后望去。
也许是机器公司想要刺激业务,旁边就是一个精致小巧的化妆镜,台面上摆着应有尽有的瓶瓶罐罐,打着灯,最亮处挂着一个粉兔子发箍。
“我想你戴那个粉兔子。”她憋笑着说。
虎杖迟疑地转了过来,“诶?不太好吧,我是男孩子。”
“拍了照我不会给别人看的,”小泽优子双手合十的保证,“如果你戴了,随便你怎么摆布我,用那里的东西。”
他回头,望到桌子上摆着的一大堆化妆品。
“诶,都可以吗?”虎杖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话尾带着几分拖长。
她没好气地盯着他:“但只许用一件东西。”
他想了几分钟,一边腮帮子鼓鼓地笑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坏事。
于是,少年手一直,利索地往脑袋上套上了那只粉色兔耳朵,与粉色脑袋融为一体,因为古铜色的皮肤都被灯光照成了麦色。
他尝试做了个喵的动作,身材却精壮,莫名像是整蛊节目的男扮女装。
小泽优子毫不给面子的噗嗤一笑。
“好,轮到你了。”虎杖立即说,“你还记得仙台那尊很大的雕像吗,维修工人都告诉过我,人都是要遭报应的。”
她又笑了几声。
反正那化妆台上没有什么东西,应该不会弄得很丑吧……
这么想着,小泽优子还是畏怯地闭上眼,翻卷的睫毛猛地颤动一下,弧度优美,似乎碰到了什么温热的东西。
嘴唇的触感就是这时清晰的。
一股冰冷的液体缓缓滑过她的唇形,而下巴却像是被人隐隐捏着,因为时不时能感到温度,还有一股距离很近的少年呼吸的热气。
冷热交替,使得她有些眩晕,又有些搞不清环境度数了。
小泽优子很久才决定睁眼,睫毛微微颤着:“虎杖,你……”
虎杖正在一丝不苟的给她涂口红。
“不要动哦,”他认真地叮嘱,“要不然会涂出去的,就不好看了。”
小泽优子沉默不语地望去,见到他拿了一根死亡芭比粉在她嘴唇上比划着,他也不懂干涂、叠涂和薄涂的手法,只顾着给她嘴皮填满颜色。
“可以了。”她着急的催促道。
虎杖猛地一下滑了出去,“怎么会这样?”
他懊恼地盯着那块地方,赶紧用指腹擦了擦,用的力气让小泽优子担忧自己脸上的粉给擦没了。
小泽优子赶紧开了拍照模式,但美颜过度的相机让她完全看不出自己的缺点,看了几秒后,反而快爱上了自己的脸。
虎杖征求意见,“可以拍了吗?”
她摇了摇头。
小泽优子理好自己的衣服后,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看,只见戴着假耳的少年笑眯眯的,举起手,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
她飞快地抬起手臂。
少年的拇指上沾了一些粉红,她的手指伸过去,想使劲地抹掉上面的红色,过了几秒,指尖才淡化地看不出颜色了。
下一秒,她没抽出手,因为少年阖上了自己的掌心。
第39章 西瓜软糖(8) 玩鬼牌吗?输的要满足……
男孩子的掌心是温热的; 软软的,还带着捏太紧而产生的湿意。
他们俩似乎很久都没有放开彼此,起码在她的记忆里; 一股带着黏湿的暖意从未消失过,在秋日的寒风中渐渐绵长。
她还收获了很多张可爱的照片。
有她捏着虎杖脸的; 有虎杖捏着她脸的,有他们俩一起贴着彼此头发的照片……很多很多; 只能说两个人在一起玩真好啊。
所以等回来的时候,大家也很累了。
小泽优子也忘记了要告诉东堂的事情,回来时才猛然想起了; 她后悔万分; 只能记了一晚上; 等到第二天再问她的老师。
但第二天的家入硝子又是一脸没休息好的样子。
“怎么了; ”小泽优子试探; “和庵老师在一起玩得太开心了?”
她嗤笑了一声:“你觉得可能吗?”
家入小姐揉了揉眼睛,眼下满是黑眼圈,一副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她放下东西的第一秒; 就是掏出包里的烟; 恨不得下一口就烟云吐雾。
也是,碰上一个让她戒酒戒烟的庵歌姬,这不让天天放纵生活的家入硝子疯了。
小泽优子烦闷; “我去开窗吧?”
每天抽得排气扇都要变黄了。
她闷气地打开窗户,脸色忽然一变; 赶紧转头:“庵歌姬来了!”
家入硝子吓得烟头差点没拿稳。
她差点被烫了好几下,反应过来后,赶紧踩灭了烟头,一脚将烟揣进了床底下。小泽优子则立马开了排气; 生怕味道没散去。
门哗的一声打开了。
家入硝子飞速转过头,“你怎么又抽?”
小泽优子呆呆的啊了一声。
“你抽烟可以,”她举起那盒烟,“但不许带到医务室里来,弄脏了试剂怎么办?”
庵歌姬双眉紧皱地望着她们。
小泽优子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马上装成一副不良的样子,用无所谓的口吻道:
“哎,没事,我会收拾的。”
不等庵歌姬看清楚,她就直接抢过烟,兜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而家入硝子即刻背过身,戴上了口罩,被烟染上味道的指尖往试剂里搅合了一下,心虚地说:“下一次不要把烟带到医务室了。”
“我懂,你会没收的。”她点头。
*
庵歌姬被骗过去了。
小泽优子觉得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还真怪啊,一个让对方监督戒烟戒酒,但在她消失的时候,烟酒没少进肚;另一个则像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又像是真不知道。
像是出了轨还妄想隐瞒的丈夫和隐忍不发的妻子。
她不禁笑了一下,又倍感冒犯老师的住了口,后知后觉的懊恼起自己又忘记问问题了。
又忘记问关于自己术式的问题了……
但经过上午那么一打岔,小泽优子找不到特别好的机会提问了,她其实有些怕老师,无论老师是什么性格,对学生是否亲近。
所以在老师说完问题,她即使不懂也不敢提问,宁愿自己嚼几遍,或者问同学搞懂。
不到万不得已,她从来不去求助老师。
但如果不是昨天东堂都不怎么理她……
小泽优子思来虑去,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向家入小姐开口,但机会就那么错失了,今天提前下班的人变成了家入硝子。
她又悔恨起自己的踌躇来了。
小泽优子闷闷地推门,让凉爽的秋风吹进了她浸湿的后背里,缓缓走在空无一人的黑走廊上。
必须要克服这个缺点,而且如果不找个时间问清楚,就再也没机会了,她就一辈子都搞不清自己的术式和家入小姐的术式有什么区别了。
可是她好难问老师问题。
小泽优子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已经快抓狂到崩溃了,她垂眸行在走廊上,脑袋上忽然‘扣’的响了一声,头皮忽然一紧。
她摸过去,发觉被人戴上了一枚发卡。
“你干什么啊?”她奇怪地转头。
虎杖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因为你的头发都跑出去了,所以,应该要拿个发卡给绑好。”
小泽优子噘着嘴往后摸了摸,发觉自己细碎的头发确实被夹起了一块,只好没说话,又收回去,燥郁不安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吗?”他问。
她烦恼地甩了甩手,“我在想,我到底怎么办……”
“怕什么事情?”虎杖好奇地转过头问,腮帮子鼓起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许我可以帮你想想看怎么办呢?”
小泽优子吞吞吐吐:“我想和老师问一些问题,可我不太敢……”
他惊奇地啊了一声。
虎杖猛地眨眨眼,确认了一遍她说了什么,脑回路有些跟不上来:“什、什么?”
“我说我有点……不太敢。”她犹犹豫豫道。
他震惊的重读了一遍句子。
可能对于虎杖悠仁来说,害怕老师、不敢提问是完全不存在的事情吧,和旁人亲近本来就是一件容易事,他可能脑子里都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滋味。
小泽优子体贴道:“没事,我还是问问顺平该怎么办吧。”
反正他更懂这种胆怯又憋不住的感觉。
“也可以问问我啊,”虎杖赶忙说,他绞尽脑汁的努力回想,“也许就是我做错事,想和爷爷说但又不太敢的心情?”
“可我没做错事啦。”她不满的说。
但是心情也差不多。
一股乱七八糟的情绪让她都没顾上虎杖在干什么,只顾着埋头,想着该如何克服困难的问出口,以及什么时候找个机会问老师。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蘸着酱料的咸香味。
小泽优子的眼皮动了动,往下看,望见一盒摆满了浇满了蜂蜜芥末酱汁的炸鸡块,惊讶万分地抬起眼。
少年爽朗地笑了出来:“嗯,出去做任务的时候,发现原宿新开了一家炸鸡店。”
那盒沉甸甸的盒子飘到了她的掌心上。
“就是回来的时候有点冷了,”他立马低头,抱怨地帮她更拆开来了一些。“就重新热了一下,希望还能和刚拿的时候一样好吃。”
眼皮底下全是满满当当的炸鸡。
小泽优子讶异的嘴快合不上了:“……你最近给我买了好多吃的。”
他是不是有恋胖癖啊?
“啊,”虎杖不解地皱着眉,“你不喜欢吗?可是你每天很忙,用脑过度,应该多吃点肉啊……”
她更惊愕了:“用脑过度不是吃甜食吗?”
“是吗?”他奇怪的用手腕揉了揉脑袋,理解了一会儿,羞赧地笑了出来。“对不起,小泽,我是大笨蛋。”
小泽优子提醒,“是你这种用体力为主的需要蛋白质,要多吃肉,用脑力过多的需要能量和葡萄糖,要多吃甜食,但摄取太多甜食其实很伤脑子。”
“说起来,我记得家入小姐还专门给五条老师调了防止吃太多甜食伤脑的药品……”
粉发少年茫然地接受着大量信息。
他睫毛猛地颤动好几下,似乎在慢慢理清对方说什么,过了很久,才用力地点点头:“我记住了,小泽好聪明哦。”
小泽优子得意地抿起了自己唇角。
她小声:“都是家入小姐告诉我的。”
两个人就缓慢的往宿舍走,宿舍的路离医院其实不长,走一会儿就到了,还没靠近,望见的灯光稀疏便知他们快要休息了。
但小泽优子知道他们不会那么快休息。
果然,一打开灯,好几个人懒恹恹地躺在沙发上。
“你们怎么都不肯多走几步?”她无奈地放下钥匙,“医务室离这里没多远啊。”
伏黑扭过头,“反正你不都要回来。”
野蔷薇心慵意懒地嗯了一声。
小泽优子看到他们几个也不奇怪,包一方,她越过他们吃了好几个的炸鸡盒子,坐到了旁边的垫子上,啊了一声:“狗卷前辈也在呢?”
狗卷偷偷在沙发上比了个耶。
她笑了一下,掏出了自己包里的试剂管,然后转过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