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诺笑着摇头:“债券最终当然可以自由流通;可是在发行后的三年内;却只能持有不能减持;这也是保持经济稳定;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如同油锅里撒进了一把盐;银行家们议论纷纷;认为只能持有不能流通,等于是断了银行的活力,对银行的发展十分不利。
博诺已经站了起来:“各位先生;我知道大家都担心债券不能及时兑现;占用银行的大量资金。;可是大家都十分清楚现在的经济形式;如果债券直接流通的话;诸位都会大量抛出债券;形成另一次公债崩溃的局面;政府发行债券就失去了意义。”
见银行家们都低下了头,博弈抿了抿嘴:“诸位先生的资产是如何积累起来的,自己比我这个门外汉更加清楚。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身为有责任感的银行家;诸位先生也不愿意看着国家的经济更加凋零下去。”光想着从民众手里聚敛财富,却不想回报,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只有民众手里有了充足的流动资金,才有余钱进行投资,到时就是诸位受益的时候,难道不是吗?”他目光严厉的看着在座的银行家,大有谁不同意,便把人踢出银行之列的意思。
面对强权,哪怕是相对平和的强权,银行家们还是选择了低头——金钱向权势谄媚,从来都不只针对特定的强权。
巴黎的经济有银行家们的配合,慢慢稳定下来。又因为局势的缓和,外地的物资能够顺利运进巴黎,民众的基本生活能够得到保障,情绪进一步平稳。
大家的目光不在局限于吃饱肚子,更多的聚焦到了即将举行的临时大选上来。
博诺是选举的大热门,除了他领导了这一次起义外,还因为所有的侯选人中,他的造势是最直接的——不管是站街还是宣传,博诺都把振兴经济,让民众生活得更富足挂在嘴边,而不单单说什么荣誉感之类的虚话套话。
这让民众对博诺的好感度猛增。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欧也妮也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她的金钱攻势,每一个投票给博诺的人,在把自己填好的选票悄悄给帕布洛安排好的人看过后,只要真的投进投票箱,都会得到一法郎的“润笔费”,这让博诺的得票遥遥领先。
当博诺成为了法国第一位民选总统的时候,他发表的就职感言,头一个感谢的就是欧也妮。话说的不是那么直白,可是感谢的心意还是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欧也妮这个当事人也不例外。
正坐在回索漠马车上的欧也妮,放下手里的报纸,如同那份感谢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问艾莉米:“你真的要跟我一直呆在索漠吗,其实现在回坦贝尔街的府邸,也已经很安全了。”
“不,小姐。”艾莉米一脸坚定:“我要跟您一起去索漠,我觉得自己可以适应索漠的生活。”小姐都能适应,她有什么适应不了的?
欧也妮好心的没有提索漠是拿农的地盘,艾莉米在巴黎都不敢在拿农面前大声说话,真到了索漠的话,恐怕连自己的声音都找不到吧。
事实证明,欧也妮还是有先见之明的,艾莉米一看到来接她们的拿农,一下子就失了声,完全忘记她哪怕面对新当选的博诺总统,也神情自若,此时却跟一只小鹌鹑一样,缩在欧也妮身后,巴不得拿农看不到她的存在。
拿农也的确看不到艾莉米——只要有欧也妮在,她的眼里都看不到别人,哪怕葛朗台也站在旁边,拿农还是直接抱着欧也妮不撒手:“小姐,您终于回来了,您的房间我早就收拾好了。”
说完,把欧也妮的身子往外推了一点,看了看她的脸色,才恶声恶气的向艾莉米说:“你竟然让小姐瘦了这么多,难道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受了无妄之灾的艾莉米,低着头一句也不敢替自己辩解,因为这大半年来她的厨艺的确没什么长进。
葛朗台已经不耐烦的想把欧也妮从拿农的手里解救出来:“放手你这个蠢货,高诺瓦叶今天为什么不带你去特劳丰。”
欧也妮在拿农肩膀上对着葛朗台微笑,看着老箍桶匠别扭的看天看地,自己挣脱拿农的怀抱,投身到葛朗台怀里:“亲爱的爸爸,您这半年来还好吗?”
“我怎么会好。”葛朗台用力抱了抱女儿,向她抱怨:“特劳丰庄园被你的人占着,不许我进去。要不是他们离开,今天高诺瓦叶还进不去呢。这半年来我的葡萄藤都长疯了,人家说产量只有去年的一半。”
说到这里他认真的犯起愁来:“青草没来得及收割,酒桶也没有买到足够的,今年的收益一点儿也别指望了。”
“可是爸爸,”欧也妮凑到他耳边轻轻的说:“您密室里的黄金,现在可是会给你带来丰厚的利润呢。”
葛朗台警惕的把欧也妮推开,一脸戒备的看着她:“那都是我的。”
欧也妮含点头:“我知道是您的,可是您不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葛朗台的戒备一点儿也没减少,身子都佝偻下来了:“你看到了,我已经老了,只想看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再想什么利润不利润的事儿。”
撒谎。欧也妮很肯定葛朗台只是对时局还没有信心,否则他不会死守着自己的黄金不放的。
好在现在并不急,欧也妮吃了一餐拿农精心准备的饭菜,笑说:“拿农,你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的食材做饭,看来爸爸今天的心情不错。”
拿农一餐饭都在注意着欧也妮吃东西的情况,哪怕现在已经吃完了也没移开眼睛:“老爷现在的心肠越来越软和了,他不再管我每天做什么吃的。”
这一点欧也妮完全看得出来,因为葛朗台吃的比谁都多。她看着葛朗台安逸的喝完葡萄酒,才笑眯眯的问:“爸爸,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吧。”
一餐美味的饭菜,让葛朗台的警惕下降了点儿,点头顺应了欧也妮的提议,两个人离开堂屋,来到葛朗台的秘室:“你要谈什么?”葛朗台不客气的问。
“当然是谈您放在门后面的东西。”欧也妮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紧锁的密室大门,葛朗台刚降下去的警惕回归:“想也别想,这些都是我的。”
“是的,没有人能否认您对这些东西的所有权。”欧也妮先给葛朗台吃了一颗定心丸,才接着说:“可是您知道吗,现在是卖出黄金的最佳时机,因为新政府马上要成立中央银行,而中央银行需要黄金储备来支撑他们要发行的新货币。”
“又发行新货币?”葛朗台觉得新政府看来危险了,因为旧王室就是用发行新法郎,收割了民众的财富,才引起民众的不满,进而把前王后与新法王送上了断头台。
欧也妮摇头:“这是不一样的。”她给葛朗台解释了一下不一样在哪里,那就是新政府要发行的货币,会以足够的黄金储备来做支撑,不会出现货币超发的情况。
而且新政府的黄金,都会通过向私人购买来获得,这样等价的交换,不会引起民众的反感。
“那你的黄金呢?”葛朗台盯着欧也妮问:“这次也会全部卖给新政府吗?”
“为什么不卖?”欧也妮还是看着葛朗台微笑:“二十四法郎,爸爸,换算成旧法郎就是四十八法郎,我想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价格了。”
的确不会出现这样的价格了,葛朗台心里很清楚。可是他更清楚一个刚成立的政府,连黄金储备都要重新购买,支付起巨额的黄金价格来,一定非常困难。
欧也妮完全没有这个担心:“爸爸,我难道没有告诉您,新政府会发行债券吗?哪怕这些债券三年之内不允许流通,可是每年的收益可以达到百分之十五,还由政府税收保证支付。”
葛朗台有些心动,也有一些担心:“可是如果这些资金由你来投资的话,可以得到翻倍的利润。”
原来他惦记的是这一个,欧也妮不得不让葛朗台认清现实:“不会的爸爸。现在政府刚刚开始稳定经济,是不允许大量投机行为存在的。所以不管是公债还是黄金市场,都不会如同旧王室一样大幅震荡。”
没有震荡的资本市场,是不会有赚快钱的机会的。
葛朗台绕着自己的大拇指,低着头计算着得失,好一会,才问欧也妮:“贵族们都不想放弃自己的特权,新政府会向他们妥协吗?”
第79章
欧也妮在离开巴黎之前;博诺也曾经向她提出,是否适当向旧贵族妥协的问题。欧也妮态度明确的直接拒绝;她认为不管现在新政府面临多少问题;都不能向旧贵族妥协。
只要有过一次,便会带来无数次的妥协,妥协的次数多了;带来的不过是一时的平稳。等到旧贵族们找到可乘之机;便会如同等待的毒蛇一样,飞快的咬住新政府让它得不到喘息。
所以欧也妮宁愿把自己的黄金拿出来;支持发行新货币;也不愿意政府对旧贵族让步。她的坚定影响了博诺;让新政府的对旧贵族的态度强硬起来;哪怕一些民众骨子里还是觉得贵族高人一等;觉得可以适当给旧贵族一些优待;也绝不退缩半步。
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大部分民众发现新政府真的实现人人平等,取消了旧贵族的种种特权;更加支持政府的各项决定;就算有一些生活上的不便;也都理解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克服。
葛朗台经过计算得失;最终还是同意拿出自己这几年从巴黎陆续带回来的黄金;与欧也妮的黄金一起;成为新政府发行货币的黄金储备。
政府发行的新货币;与被推翻王室发行的法郎比价是一比一,这把民众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得到了绝大部分平民与中小资产阶级的拥护;而欧也妮则拿到手了三千二百万法郎的中央银行债券。
有了这些债券;欧也妮每年的收益可以达到可观的四百九十万法郎,不用再进行任何投资,都可以生活的十分奢侈。葛朗台也得到了六百万法郎的中央银行债券,只是葛朗台没有欧也妮这么容易满足,一心一意想等到黄金再次降到二十法郎以下后,重新添满他的密室。
对于葛朗台这无伤大雅的爱好,欧也妮还是乐于满足的——法国新政府引领了欧洲革命新浪潮,英国失地农民紧随其后进行了起义,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同样将英国王室送上断头台,改变了英国的历史走向,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日不落帝国,只有为民生不得不绞尽脑汁的民主政府。
葡萄牙与西班牙的起义紧随其后,葡萄牙不过是将历史时间提前了一点儿,西班牙却步了英国的后尘,再也没有王室的存在。
欧也妮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发现欧洲将来可能传承下去的王室,还剩下九个。不过这九个或是远离法国,或是与欧也妮没有实际利益冲突,她也就暂时放下不管了。
她不是王室杀手,穿越一次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颠覆整个欧洲大陆格局的。
这么说好象也不对,其实她已经颠覆了欧洲大陆的部分格局,只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思想,没有让她心动的利益,她不再随便出手罢了。
看来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呀。
欧也妮放下手里的报纸,无所谓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明镜一样知道,要是再出现葡萄牙或是西班牙那样有利可图的事情,她还是会插上一手的。
只不过现在手里有了足够的资本,欧也妮要的是享受生活,而不是怼天怼地的把所有人都当成假想敌罢了。
要享受生活,欧也妮自然不会一直留在索漠,自此开始了冬季居住在巴黎,夏季巴黎开始安静时回索漠的生活。至于纽沁根银行的业务,欧也妮依然不会过多插手,只管每年收取自己的分红。
这让纽沁根感激到骨头里——博诺这位新总统,不能时时向欧也妮咨询,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把纽沁根银行当成欧也妮的产业来照顾,甚至让纽沁根银行主导了中央银行的成立,还让纽沁根成为了中央银行委员会的委员,让他在一众因革命成功跌落到尘埃里的旧贵族里面,很是一枝独秀。
所以每年纽沁根银行的财务报表,是一点儿手脚也没动过的,应该分给欧也妮的利润,也一年比一年增多,钱对欧也妮来说,真的成了几个数字。
偏偏这日益增加的数字,无法延缓葛朗台的衰老,也阻挡不了病痛对他的侵袭。
一八二七年,原着里葛朗台离世的时间,依然随着时间大神的脚步不紧不慢的到来。这一年冬天欧也妮没有回巴黎,她看着葛朗台一天比一天衰老下去。
仿佛一夜之间,葛朗台的记忆就衰退了,他只记得自己的女儿,最惦记的是自己的密室,每天只肯让欧也妮把他推到密室里,就算是拿农也不能代劳。
欧也妮用最大的温柔,陪着葛朗台看着一捧一捧的金子从箱子里取出,数过后再一点一点送回箱子放好,葛朗台总是遗憾的抱怨:“我还没给你攒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