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是今早换班的,不知道语方知的身份,横他一眼:“傅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去去去!再不走就留你们下来!”
语方知还想问,裴远棠和幽素赶紧上来,一人抓一边,强行把他给拉走了。
拉到大门外,突然,从一辆轿子后蹿出一坨黑影,速度之快,裴远棠和幽素都没反映过来,语方知曲腿就要踹,听见一声抽泣,卸了力,就见那团黑影缠住了自己的腿。
“少爷啊!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小清当街大哭,嚎得守门的侍卫都忍不住侧目,路过的鸭群都飞快蹿走,裴远棠和幽素声称见不得这种久别重逢的画面就先告辞离去,实则是觉得跌面。
语方知揪他起来,发现他跟摊软泥似的站不住,只好拎着他衣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
小清还在哭,语方知头疼:“你提前打点好了狱卒,又去找了谢兄送吃的进来,还不知道我在里面过得怎么样吗?”
小清以为语方知揍范直全是为了他,坐了牢出来也没有丝毫怨气,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主子啊,再加上独自在晔城担惊受怕,见到语方知就不管不顾地痛哭起来。
语方知不知道自己的形象那么伟岸,还在嫌小清吵呢,骂了两句没骨气,就摸着肚子让小清带他去找吃的去了。
“宅子呢?”语方知问。
“宅子一下买太多,牙行的人说户部要登记,所以要等一等。”
“哦,那回客栈吧,饿死本少爷了!”
小清叫了个轿子,把受苦受难的语方知抬回客栈,自己在轿外跟着,顺便跟语方知说晔城昨天发生的事。
户部陈侍郎利用职务之便私抬税金逼死商户,下狱判了死刑,今日要在东市门口斩首示众,谁知到了时间,狱卒进牢里一看,那陈侍郎已经在狱中吞金自尽了。
语方知在轿中阖目养神,听到这,轻哼了一声。陈侍郎自尽一事,彻底把吴添筹被杀的真相掩盖掉了,突然就定了罪,刑部结案,说明此番试探已经引起了那老贼的注意,再深查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此路已经走死。
想另辟蹊径,可傅淳。。。。。。
“少爷,再不吃,饭菜就凉啦!”小清看见语方知一直在走神,忍不住出声提醒。
“正惦记江陵的莲叶羹呢!”
“行,小清这就去给您找!”
小清打开厢房门,正好跟店小二打了个照面,瞧着有些眼熟,但门已经关上了,也就没有再管。
如枯作店小二打扮,在语方知身边跪下:“主子,陈侍郎不是自尽。”
“嗯,他们只需要一个能堵住悠悠众口,让事情最快了解的借口。”语方知猜到了。
如枯愤然砸拳:“老贼奸诈!”又问,“主子昨日在狱中。。。。。。”
“不可!”
如枯疑惑:“傅大人是当年的亲历者,多年来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若能得他相助。。。。。。”
语方知只道:“不可。”
如枯见语方知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当是昨夜在狱中跟傅淳的交涉并不顺利,傅淳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胆,但吴添筹一事已经难以再深究,傅淳一线再断了,只怕他们此次入京收效甚微。
语方知对如枯的想法心知肚明,道:“会试快到了吧。”
“本月十五,依旧由礼部主持,但主考官还没定。”眼神一闪,“主子这是。。。。。。”
语方知粲然一笑:“固如铜墙铁壁又如何,我偏要撕开一个口。”
如枯心思活络,已然明白了语方知的意思。语方知交代了些细节后,就让如枯离开了。
如枯领命退下,琢磨着似乎还有一件事没交代,走了神,对着窗子就要翻。
语方知提醒道:“。。。。。。小二可以走楼梯。”
如枯想起来了,又道:“之前主子命我注意严辞镜,前几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但今日他下朝以后立刻回住所换了身不打眼的衣服,悄悄从后门离开了。”
语方知眯起眼:“是要去见什么人?”
“严辞镜出了城,同时段出城的,还有。。。。。。”如枯附在语方知耳边说了一个名字,听得语方知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
如枯知道事态危及:“可要属下加派人手?”
语方知摇头:“我亲自去。”
被如枯调来监视严辞镜的手下正隐在茂密的树丛中啃馒头。
照他看来,这严辞镜不会武,跟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民没什么区别,几日看下来,严辞镜归家之后,也就看看书浇浇花,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家中仆役只有两个,还都很普通,所以他并未上心观察,只觉得这任务过分简单。
今日严辞镜一切照旧,官袍换成身简单的墨蓝长袍,进了房间就没再出来。
手下正打盹,瞟见房屋后闪过一抹墨蓝身影,差点把舌头咬了,幸好没看漏,呸掉嘴里的树叶,他跟了上去。
看样子是往城外走,此刻太阳正在下山,严辞镜应该是想赶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这样看来,他今晚要在城外居住。
手下跟了上去,同时放信号。
严辞镜混在住在城郊,正赶着回家的百姓之中,并不起眼。
城外归京城管辖的有浚仪等五县,但严辞镜显然不是去这五个县,他正往城外西面的密林赶去。
此时天色渐暗,树林茂密,难以辨清方向,手下不得不缩短了跟踪的距离,防止严辞镜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
严辞镜并未在林中逗留太久,很快便拨开一处灌木丛,头也不回地往那点了烛火的荒废小院走去。
手下定睛一看,屋外各处都有人守着,看模样,不是普通的家奴或侍卫,就是不知房屋中等待严辞镜的是什么人。
手下并没有把握不留痕迹地跟上去,正打算发信号加派人手,突然后肩一凉,他反手就是一劈!
“我来,你在这守着。”
是语方知!
第10章 偷听
第11章
语方知压低身形,隐在草丛中窥探。
在屋外守着的人不停走动,腰间不时有银光闪过,都是配了长刀的。整块地的光源除了头顶上匿在云层后的弯月,就只有那旧屋中漏出来的点点烛光。
隐隐看见主位上坐了一人,地上跪了一人,语方知接过手下递过来的黑布蒙面,影子一闪,就贴着半人高的草掠了过去。
“嗯?”
“有动静?”
“看走眼了,继续巡吧。”
语方知已经攀上了屋顶,屏气静静等着,待下面的人重新走动起来,他轻轻地移开眼前的瓦块。
刚瞧见两个人影,就听见茶碗撞击碎裂的声音。
“废物!”
屋内,严辞镜应声而跪,额角的血滴落下地积了一小摊,他冷声道:“大人息怒。”
盘腿坐在床上的男人指着严辞镜:“息怒?让你去杀个人都处理不清楚,要你有什么用!”
严辞镜俨然如一尊凝固的冰冷雕塑:“黑鹰大人事先并未告知贺添筹的真实身份。”
“什么意思?”黑鹰半张映在烛光中的脸诡异扭曲。
“当日追踪贺添筹的并非只有我们三人。”严辞镜没想到自己要处理的人大有来头,竟然引得身份不明的人追来,还动了手。
黑鹰只当他是心有余悸,并不想告诉严辞镜太多。早前也听属下汇报过当时的情况了,那两人来者不善,深不可测,幸好贺添筹已经死了,要是落在对方的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若不是你们三个蠢笨如猪,动作太慢,又怎么会连尸体都没来得及处理?竟然还惊动了侍卫司和府衙,差一点,就差一点,我们就全玩完了你知道吗?”
严辞镜依旧保持俯跪的姿势,将绷紧的下颌和凌厉的眼藏在衣袖后,静静地听黑鹰训斥。
“这点小事竟然还惊动了上头,日理万机居然还要分心处理这件芝麻大的事!”
黑鹰不屑地扫了严辞镜一眼,意有所指道:“还好那陈侍郎是个识相的,安安静静地听从安排,剩下的一家老小也得了好处,一辈子吃喝不愁,这件事总算有个了结。”
“下官知道了。”
黑鹰这才态度好些:“起来吧,别一直跪着了,都是听上头命令办事的人,不分什么亲疏贵贱。”
“黑鹰大人说的是。”严辞镜抬起头,继续跪着。
黑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继续道:“今年会试也快开始了,本来这桩好事不该落到你头上,陈侍郎跟上头跟得最久,也最识时务,人机灵,会说话,是条非常好的狗,可惜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把严辞镜,眯起污浊的三角眼:“严侍郎也不错,状元出身,天资极佳,跟了我们大人,侍郎都是小的,不愁今后不能吃香喝辣,身居高位。”
黑鹰咂咂嘴,捏着衣袍下地,朝严辞镜靠来。
屋内简陋,未经人打扫,地上积了层厚厚的尘土和泥垢,严辞镜俯身的时候,鼻尖和脸颊都蹭上了不干净的灰,这使他一向冰冷不苟的脸多了几分烟火气。
光线昏暗,但这并不影响黑鹰仔细端详严辞镜那张如珠如玉的脸。
这么好的脸蛋,若是个女的,进了宫最低也是个妃位,但如今是男的也不妨碍,黑鹰阴恻恻地笑了。
黑鹰目光下移,墨蓝衣袍极衬严辞镜冷淡的气质,简装轻盈,楚腰不知是否如想象中的腻细,黑鹰蹲在他面前,循循善诱:“状元郎是个可塑之材,但最初上头并不十分中意你,你可知。。。。。。是谁一力保举你?”
严辞镜不吭气,黑鹰也不恼,凑着脸就要贴上去。
严辞镜别开脸,面色铁青:“大人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下官。”
严辞镜简直是不识好歹,黑鹰一把捉住他的脸,高抬起手,恶狠狠地就要打下去。
“咔!”
屋顶极小的声音让黑鹰浑身一震,袖中飞剑和怒吼同出。
“来人!”
语方知暗叫不好,翻身躲过擦身的飞剑,再站稳时,脚底不甚稳固的瓦片应声而碎,啪啪几声惊了屋外巡逻的持刀随从。
“何人?”
两个随从飞掠上屋顶,其中一个抽出大刀就要砍,被语方知飞快擒住手臂夺下长刀,等反应过来,已经被掼在屋顶上,后背剧痛。
语方知抬脚剁在他身上,同时下腰躲过横劈的长刀,左手一撑翻到了另一人的身后,干脆利落拧断了脖颈。
那随从已经咽气,身体还没倒下就被语方知抡起来,朝先前那倒地的随从身上砸去。
“嘭——”
屋顶被砸穿,两个死人堆叠下坠,正好砸在严辞镜和黑鹰之间,黑洞洞的两双眼睛模糊映着严辞镜惊愕的脸,和黑鹰气急败坏的丑态。
“活捉!让他有来无回!”不知刚才的话被听到多少,此时的黑鹰惊惧非常,已经不能再分心管严辞镜的腰是否好握,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硬生生把门踢飞。
破门板带着风,遮天盖日般地朝语方知迎面飞来,黑鹰十成十的力道可不是开玩笑,周围随从纷纷避让,唯有语方知原地不动,鬓角的发被吹开,利落剑眉一挑,握着手中抢来的大刀就朝破门砍去。
还没完!破门裂作两半,迎面一只破风呼啸的黑箭。
语方知嗤笑:“雕虫小技。”翻身躲过那只飞箭。
飞箭势如破竹,重重钉在灌木丛外一棵树上,整个箭头没入树中,震得整个树晃动几下,如枯在树后现了脑袋。
旁边有人问:“我们不去帮主子吗?”
如枯道:“主子并未发求救信号,说明目前的局势还在主子的掌控之中,再等等看吧?”
说话间,语方知已经撂倒了好几个随从,还抽空把一个偷袭的人反摔在了黑鹰面前,以示挑衅。
黑鹰怒不可遏:“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在此?”
“是我要问你是何人!因何目的草菅人命霍乱朝堂?”语方知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此一番话是为了掩人耳目,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黑鹰咆哮着要下属把他拿下,生死不论。
严辞镜也跟了出来,正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琢磨,觉得那偷听之人的声音莫名耳熟。
语方知此番查探已经知晓了重要的信息,不愿再逗留,正打算脱身离开,瞥到门边站着的严辞镜,冷笑一声,暗骂了一句狗官。
黑鹰见语方知有脱身之势,暗叫不好,让他离开那还了得,忙叫手下布阵,团团围住语方知。
所幸对方人不多,语方知并不怵人海战术,就是一个个对付有些麻烦,刚砍刀一个不要命扑上来的,又来一个偷袭下盘的,不过总的说还算游刃有余。
黑鹰再次拉满了弓,箭头对准语方知的眉心。
“啪——”,弓弦应声而断,弓箭蓄满了力飞出。
语方知似有感应,为了保命,飞快劈开面前数人,一个后翻躲过了飞箭,再起身,就被刀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是挺能打吗?”在晔城,这样的高手他不可能不知道,何况这人虽然蒙着面,但周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