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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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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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悄悄从怀里摸出一个御厨房里偷来的果子,小心翼翼地递给吴议,仿佛这不是个普通的果子,而是蟠桃园里摘出来的奇珍异果。

    “太医哥哥,给你也一个!”

    吴议倒没想到小太平还挺大方的,估摸着在这孩子眼里这果子已经是千金的宝贝了,赶忙郑重其事地收下,含笑道:“谢谢公主殿下的赏赐。”

    “你也不能白吃我的果子啊。”太平仰起脑袋,一双明眸闪着光彩,“你也要去帮我把他找出来,不然……”

    吴议嘴角一抽,已经知道这孩子准备说什么了。

    在这孩子眼里,九族性命和一块糕点大概是差不多的重量。

    “那你先告诉我,你最后一次见到他在哪里,我才能找他呀。”吴议赶忙堵住太平嘴里最后几个字,直接转移了话题,“说不定他就在原地等着你呢!”

    太平眼睫一垂,当真认真思索起来:“我和他就是在宫门口散开的,我背着他数好了一二三,然后他人就不见了。”

    “既然这么快就不见了,说明他走得不远。”吴议尽量用孩童能理解的方式和她分析,“我瞧见宫门口有对石狮子,狮子肚子底下刚好可以藏一个小孩,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你说,他会不会在那里?”

    “还是太医哥哥你聪明!”吴议话音刚落,太平就仿佛已经寻到了答案,风也似的朝宫门口飞奔过去。

    吴议赶忙跟了过去,眼下他是沈寒山的学生,自然也身负照顾这位帝国第一公主的义务。

    还没拐出宫门,就听见太平且惊且喜的声音:“太医哥哥太厉害了,原来你真的藏在这里!”

    吴议这才为自己的脑袋松了口气,垂眼一看,太平面前跪着个半人高的小孩,从头到脚都是灰尘扑扑的,唯有一双明亮水润的眼睛,就像袁州夜空里摘下的最亮的两枚星辰,闪烁着两潭晶莹眸光。

    “……李璟?”

    第35章 鸿雁不通

    李璟正端端正正跪在太平面前; 大了一岁的人; 跪着都看得出比从前显高,唯一不变的还是那道直挺挺的背脊,和那双努力抬头仰望的眼睛。

    他泪光微闪的目光就紧紧地贴在面前的吴议身上,一双晶莹如冰的眸子像在火里猛然掠过,瞬间漫出了无数泪珠。

    吴议心头一揪; 他与李璟阔别一年多,还没有来得及问一句“这是怎么了”,就被太平一句好奇的“原来你们认识吗?”打断了话头。

    太平没发话让李璟起身; 他只能照旧老老实实跪着,努力把呜咽声咽回肚子里。

    “回公主; 我和吴议哥哥是袁州旧识。”

    “不许叫我公主!”太平颇成熟地叹了口气; 拍拍他的肩膀; “说了多少次,要叫我毛毛。”

    要不是李璟还泪眼汪汪地跪在地上,吴议肯定早就被这个小大人似的公主给逗笑了。

    但看着李璟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模样,他的心上也像蓦地被割开一条细小的口子,小家伙眼里那些不敢滚落的泪珠; 好像都顺着这条缝隙渗进去,一点点流进他的心底。

    玩伴之间也是有个尊卑之分的; 帝后的掌上明珠和沦落地方的世子; 在身份上自是云泥之别。

    李璟好歹也是皇家世子; 他父亲李素节向来是个面硬心软宠儿子的; 小家伙又何曾尝过低人一等的滋味。

    太平左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 成人所具的劣根尚且没长出来,但孩童该有的玩性确是一点不少。只怕是两个人玩闹起来,李璟也只能由着她欺负,这一腔委屈憋在心里,不知道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你起来吧。”太平拉起李璟低垂的手,从怀里又取出一个果子,硬是塞到他手里。

    李璟垂首答了声“谢谢殿下”,把那果子捏在手心,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

    吴议赶紧伸手接他一把,却被小家伙挪开一步闪开了,沾着泪珠的眼睫一垂,就像没看见吴议这个人似的。

    吴议几乎一愣,李璟在袁州城的时候可是天天抱紧他的大腿不松手,小孩子忘性大,难不成一年就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倒是太平玩闹了这会子,早累得呵欠连天眼皮耷拉了,远远伺候着的乳母妈妈赶紧过来,把她抱去寝殿里头歇午觉去了。

    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干瞪着眼在宫门口吹冷风。

    正是开春料峭的时候,李璟身上单薄一件暗红色半旧不新的小袄,在石狮子底下蹭够了泥巴灰尘,白净的小脸上几道泥巴左右划开,小泥猫似的。

    吴议细细打量下去,长高了,也渐渐抽了条,一对肩角展开些挺拔的姿态了,想来再过个几年,也能长成个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的倜傥少年了。

    “议哥哥……”

    先开口的倒是李璟,一双墨黑点漆的眸子终于抬起来,半是委屈半是欢喜地望着吴议,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的病可大好了?”

    到底是长了一岁,也算是长了点心眼,那套装神弄鬼的玩笑话也骗不过他了,他知道吴议那时候生了很严重的病,差一点就死了。

    吴议倒没料到,这孩子开口第一句就是关心自己的身体,心底浮冰似的不安全都被短短几个字的关切融化开去。

    “我好多啦,你呢?”

    他像往常样呼撸呼撸小家伙的脑袋,替他摘掉头顶一片不知何处飞来的叶子:“你怎么来长安了,也不让你父亲写信告诉我一声。”

    李璟本来还端着点正经的大人样子,一听这话,眼圈立即红了。

    “父亲写过许多……许多书信,我每个月都去驿站,他们都说没有长安的来信……”

    一哭鼻子,又把一年的长进哭回去了:“你还偷拿了我的《山海经》不还给我,你连一封信都不给我们回……”

    李璟那本宝贝得不行的《山海经》,如今正垫在吴议枕头底下呢,官学置办的枕头单薄,他正嫌不够高。

    吴议下意识地摸摸鼻子,没想到这孩子还记着这一茬呢。

    “你就是骗我!就是骗我爹娘!”小包子彻底进化成了炸包子,活像她娘在油锅里滚过去的一团胡饼,就差溅出两颗油粒子了,一对腮帮子鼓得圆滚滚的,掖着一肚子委屈呢!

    吴议瞧他这幅就要撒爬打滚的架势,心底反倒放心了不少,本来就是承欢膝下该玩该笑的年纪,把他拘在宫里,实在是太委屈了。

    “我每个月都有给你们家写信,反倒是除了头一封信,我也没收到你们家的来信。”吴议把此事简略地一笔带过。

    毕竟,在这个通信及其不发达的年代,郑重写下的书信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传递到对方的手里的。

    传书的飞鸽给叼走了,或者是跑腿的信马摔断了腿,甚至是驿使被拦路抢劫什么的,都是大家茶余饭后常论及的轶事,走丢几次书信,几乎是天天都在被抱怨的事情。

    只是这一年来的书信往来都“碰巧”丢失,其中的关窍,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他不准备把这些话说给年幼的李璟听,事中隐情,恐怕还得造访一次张博士才能知晓。

    见李璟眼神懵懵懂懂,听得似信非信,吴议赶紧转移了话题:“既然你都来了,那本《山海经》也该物归原主了。”

    本来还云里雾里的李璟小朋友一听这话,马上把什么书信交待都抛到九霄云外之后,欢呼一声,迅速和吴议达成和解。

    “那你把书还给我,好不好?我都认识好多字了。”他像在袁州城池的时候,紧紧攒住了吴议的手。

    在凉风里躲了这一阵子,李璟的小手早就跟冻得跟坨小冰块似的了,吴议半是心疼半是好笑地握住了他的手,用掌心将他焐热和了。

    “走吧。”

    ——

    李璟在生徒的住处里厮玩了好一阵子,等照料的妈妈风风火火地上门来领人,才抱着那本早就折旧发黄的《山海经》,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吴议。

    等他被乳母领走了,严铭才急火火地闯进吴议的门里。

    “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你可知道我一宿没睡,就怕你进了那道门就出不来了!”

    吴议知道这一夜让他等焦了,心里也感到有些歉疚:“沈博士留我饮酒,不觉之间就醉倒在了他那里。”

    严铭这才松了口气,隔着支开一线的窗口远远望着李璟离开的背影:“这孩子是谁?往常皇子世子们里也没见过。”

    李素节流外多年,连李璟都没住过长安的宫殿,严铭当然不认识这个流落民间的皇孙。吴议慢悠悠斟上一杯解酒的清菊茶,一股脑灌进去,才觉得昨日被炭火烫过似的喉咙稍微滋润了些。

    “他叫李璟,是四殿下的长子。”

    严铭在脑海里将皇室复杂的族谱颠倒了一番,才揪出这么个人来。

    “原来是鄱阳郡王李素节的儿子啊。”他话说得大有不逊,“我听说太平公主的伴读戴孝三年,另选了个皇亲贵族的孩子来,没想到居然是他。”

    说罢,自己也觉得奇了:“这公主的伴读一直都是选的上等门户里懂事的女孩子,怎么皇后娘娘这回倒选了个小男孩。”

    吴议但笑喝茶,喉咙管里灌进一股暖暖的热流,心底却是渐渐地发凉。

    李素节流落在外,却把他的长子扣在长安,其中意图,可想而知。

    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竟然一点耳报也没收到,不知是张博士诸事繁忙,记不得这斤斤两两的小事,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瞒了过去。

    他思忖片刻,搁下手里的杯子。

    “诶,你要去哪里?”严铭赶紧问。

    “去见张博士。”

    他稍微整理了下仪容,宿酒刚醒,眼下一片醉红,衬在瓷白的皮肤上,倒有些桃花微醺的风流了。

    严铭看得目瞪口呆,刚咽下一口口水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到门槛上了。

    “你别急啊。”他连忙拉住吴议的衣袖,“我听闻徐子文、吴栩二人今日正好去张府谒拜,我知道你和张博士素来交好,也不必冲撞在这个时候。”

    他心思虽粗,耳报却快,吴议转念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张起仁门下的学生,但他提拔点拨和数次相救之恩是不能忘记的,就算没有李璟这回事,他也得赶在元宵前去拜见一番。

    只是眼下徐子文和吴栩才是正儿八经张博士亲授的学生了,论拜帖谒见,是该他请后两天。

    他脚步一顿,严铭处处为他着想,而他还一个字没问过人家,也实在有些失礼了。

    “不知严兄有没有去拜见陈博士?”

    严铭操心了一夜,哪里有这个工夫,又怕吴议自责,只“嗨”一声笑道:“等东西收拾好了再去也不迟,这屋子十天半个月没人住就积下了灰尘,我还是先扫门前雪吧!”

    这句乱用的俗语可算是把吴议逗笑了出来,心中千丝万缕又未钩织成网的事情也就暂且放下了。

    “那咱们还是先打扫屋子吧。”

    第36章 五灵脂子

    翌日的清晨; 晨钟还未敲响,吴议便在一片纷乱的脚步声中惊醒过来。

    “我看; 你今天是不能谒见张博士了。”严铭的耳风一贯来得很快,宣令的下级医官还没有来,就已经被他先抢了话。

    “听说皇上昨夜头风又犯了,郑筠太医丞领着一班子太医博士连夜诊治,到这会子还没见好呢。”

    吴议尚在睡意朦胧间,听到“头风”这两个字; 也只是在心底平平地叹了口气。

    在现代西医的概念里,是没有“头风”这个词汇的,如果非要把它归类为某一类疾病的话; 西医们一般会称之为“原发性头痛”。

    什么叫原发; 找不到原因的就叫原发呗。

    既然找不到原因,治疗起来也就非常棘手了; 开出来的处方单上罗列着杂七杂八的各色药品名; 左不过都只是不同种类的止痛药; 聊解痛苦罢了。

    而中医对这种常见病症则另有一种见解; 他们认为风邪、气滞、血瘀、血虚、痰浊、阳虚等诸多因素都可以导致头风的发作'1'; 外感六淫、内伤七情; 林林总总,统统都可以成为病因。

    素来互相争执的中西医倒也难得有一回相同的见解——此病属于不治之症,虽然不能要人性命; 但是却能纠缠半生; 叫你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生。

    唐高宗李治作为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头风患者; 已经饱受了几十年这种疾病的煎熬,因此牵连到了视力,最终导致目难视物。

    而这难以治愈的疾病,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武后日后登上帝位的一把助力。

    值得庆幸的是,他还算是一个很讲道理的君王,若换了别的残暴的主,自己头痛到生活不能自理,指不定就要负责的太医的脑袋也跟着咔嚓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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