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普绪克生了一对蝴蝶翅膀的缘故; 这些小昆虫精灵们对她有种特殊的亲和力; 围着她打转嬉戏; 潜意识里竟把她当成了同族。
一路飞过来,普绪克被扑了一身的花粉,连带着裙角都沾着幽幽的熏香。
她被小精灵们缠住脚步,拗不过; 只得一同玩闹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回到了神殿,普绪克紧张地理了理被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发丝,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见到爱人那可爱的面庞。
然而左右逡巡了一圈,也没见到丘比特的人影。
篱笆园中被新移植了一大片红玫瑰; 每一朵都是细心浇灌,花势开得甚好。
她的妆台前,放了一束小小的捧花; 淡白的颜色,精致的花瓣,是那雅白含香的桃金娘。
一切都被收拾得刚刚好,可就是不见丘比特的人。
奇怪。
路过的仙子说,“爱神刚才还在篱笆园来着; 现在不知道哪去了; 仿佛……仿佛是和阿波罗一块出去了。”
普绪克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 “阿波罗?”
她没听错吧,丘比特和阿波罗向来关系不大好,这两人怎么会凑一块?
仙子笑笑,“想来没别的事,就是寻常的饮宴喝酒罢了。”
普绪克向那仙子道了谢,鼓着雪腮,着实有些忿忿不平。
为了急着见他,她在城邦里都没敢逗留,连姐姐的邀请都辞了,事情一了结便飞奔似地上了奥林匹斯。
本以为丘比特会和她一样迫不及待,没想到他居然悠闲地去喝酒了?
普绪克独自一人漫步在云间,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兴师问罪,忽感眼皮一热,被捂住了眼睛。
温暾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把她包围,她神经猛跳,不到半秒工夫,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她嘴角不自觉地沉了下去,佯怒道,“丘比特。”
一串清朗的笑声传来。
“我以为你都认不出来我了。”
丘比特放开她的眼睛,顺势扶住了她的腰,透着几分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
“亲爱的,怎么去了这么久呀?”
普绪克转过身来,只见他戴了一顶月桂枝叶编成的花冠,不大不小,正好压低了他头顶蓬松的头发,也使本来白皙的脸蛋上添了一抹秀色。
“你去哪了?”普绪克指了指他头顶的东西,“这是什么?”
脸色这么好,一看就是没少享受。
莫不是哪一位仙子编的?
丘比特笑瞧着姑娘含辞未吐的模样,感觉她好像是醋了。
他张张嘴,刚要把阿波罗的事说出来,心头却猛然泛上一股甜蜜。
没错,是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知什么时候,普绪克也开始吃他的醋了。
丘比特很珍重这样被在乎的感觉,没敢多逗她,就解释道,“没去哪,就是把以前的麻烦事给解决解决。”
普绪克微微噘起了嘴。
什么事情,是比她还重要的?
丘比特察言观色,见爱人那皱起的眉,浓笑着勾了勾唇。
他牵她在花荫下坐下,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那小脑袋深深地拥抱在怀,“普绪克,咱们不说别人了。说说我们的婚礼吧……我好想你。”
普绪克眼眸黯然了一下,轻轻推开他,似是嗔怪,又像是多日不见爱人的害羞。
“别转移换题。”
“怎么是转移话题呢?”
丘比特把头上的花冠给摘下来,跟她简单解释了下阿波罗的事情。
那毕竟是他少年时候欠下的债,帮阿波罗一把,也算是偿还。
这顶花冠,便是临走前阿波罗送的。
普绪克把玩着花冠,靠在爱人的肩膀上,丘比特的一小缕鬈发垂下来,正好被她的小拇指勾住。
“好吧……”她脸色转霁,“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了,只是你以后可别再乱搭鸳鸯了。”
要不然她今后成了他的妻子,还不得跟他一起背债?
丘比特温驯地点了点头。
“都听你的。”
他恍若故意讨好她似地,吻着她的手背。这讨好一点也不令人嫌弃,反而令人很受用。
普绪克舌尖甜丝丝的。
两人互相思念的人,都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愫。
普绪克抬起头来看着丘比特,丘比特正好也垂下头来瞧普绪克。
彼此眼中明亮的痕交叠在一起,熠熠生辉,斑驳的花荫浓浓淡淡地洒下来,刚好遮住了两人心底最深沉的情愫。
普绪克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驱使,驱使着她,去碰一碰他的唇。
多日不见,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有爱人温存的触碰才能纾解心中的苦思。
这样的想法,与丘比特不谋而合。
……
最后,普绪克和丘比特的婚礼是在奥林匹斯的神殿中举行的。
奥林匹斯的天总是晴朗而光明的,婚礼特意选在了最最晴朗的一天,浓烈的阳光如缥缈的金雾,伴随着七色的彩虹光点,美不胜收。
大大小小的神都被邀请到了婚礼上,神殿挤满了宾客,不得不把婚礼的场地扩展到了外面宽阔的草地上。
普绪克的长裙用曙光色的柔缎织成,上面镶嵌了从滚滚海涛中捞出来的深海珍珠,散发着芬芳隽永的海洋之香,衬得她本就美丽的脸蛋更如星辰月光般动人。
按照之前的约定,泽费罗斯也把爱妮丝带来了奥林匹斯。
爱妮丝还是老样子,不习惯驾云,蹲在地上缓了好几口气才适应了这飘飘渺渺的环境。
她瞧见了普绪克,不禁由衷地感叹,“我亲爱的,你真是太美了!”
另一边丘比特正在和阿波罗、泽费罗斯等人攀谈。
阿波罗信守承诺,没有带里拉过来捣乱。
他好笑地扯了扯丘比特的衣襟,“喂,小爱神,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阿波罗和泽费罗斯对望了一眼,笑得别有意味。
阿波罗前些日子刚变成了树,尝到了甜头,算是与丘比特和解了。
此刻两人聚在一起戏谑调侃,倒像是相知多年的友人似的。
丘比特挑了挑眉,“什么?”
阿波罗附耳,问出的问题不太正经,“你和普绪克,到底是谁先追的谁?”
“那还用说?”丘比特眼球白了白,脸色却染了一层红,压低了嗓子,“自然是,她,沉迷于我。”
这话还没说完,泽费罗斯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两人之间那点子事,泽费罗斯可是一步一步地看过来的。瞒得过谁,也瞒不过他。
阿波罗表示质疑,“是吗?”
丘比特咳嗽了一声,笑得有点勉强,“我怎么说也是爱神,也算是奥林匹斯比较有魅力的男神了。她对我欲罢不能,也很正常吧……”
阿波罗咋舌。
“还真没看出来。”
“丘比特,你说这话不心虚啊?你忘了你之前费尽心机地挽留人家,还可怜巴巴地找我诉苦了吗……”
话未说话,泽费罗斯的嘴就被丘比特捂住,两人扭打在一起,阿波罗叹道,“诶诶,让他说啊,我还没听完呢!”
说罢也加入了战斗,三个男神扭打起来,弄得周遭一片狼藉。
这边,普绪克和阿芙洛狄忒进行了一次正式的会面。
说实话,虽然阿芙洛狄忒给普绪克出了不少难题,但这两人还真没怎么正式地说过话。
阿芙洛狄忒自秉持着女神的骄傲,对普绪克一直爱答不理。
但当普绪克感谢她的桃金娘时,阿芙洛狄忒淡淡哼了一声,像是不在乎,嘴角却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颜。
宙斯举起一杯鲜美的葡萄酒,与众神共欢呼,“让我们为真心相爱的新郎新娘举杯!”
婚礼的盛况无法用语言叙说,酒果少说也有数千席,热烈的氛围如海洋,无可抗拒地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位神灵。
奥林匹斯许久不曾有这样大的盛事,一时衬得炽热的太阳都失去了颜色,星辰都黯淡无光,仿佛天地宇宙的欢欣都聚集于此。
……
婚礼婚礼,说是一对爱人最重要的时刻,其实是一群人的盛宴,属于新郎新娘两个人的空间并不多。
场面实在太眼花缭乱了,人影也太多了,闹闹哄哄得不知持续了多久。
众神大多喝得大醉酩酊,歪歪斜斜地倒在绵软的草地上。
阿波罗抱着里拉,手里还拿着酒罐,嚷嚷着要再和泽费罗斯斗酒。场面一片狼藉,却洋溢着欢乐的残余,处处皆是令人愉悦的暖色。
普绪克精疲力尽地倒在露天边上,望着远方粼粼的湖水,也有了些微醺之意。
“丘比特?”她眨了眨眼,觉得眼皮沉重得厉害,想颤颤巍巍地起身,却被一双手先一步扶住了。
“嗯?”
丘比特那姣好的面容乍然出现她的眼前,冰澈的眼睛含笑地凝视她……他的酒量可真好,她明明看见他被阿波罗他们灌了好几杯,却仍然能这般气定神闲,脸上不红不急,宛若没事人似的。
丘比特那纤白的手指覆上了她惺忪的眼,于闷热中带来一丝清凉,就像夏天令人酣畅淋漓的醴泉似的,叫人无比舒服。
普绪克贪恋地依着这双手。
丘比特手上的温度和他第一次抚摸她时,一模一样,只是当时她觉得他阴森可怕,认定了他就是那十恶不赦的怪物,对他避之不及。
而此时,她却只希望这双手能在她身边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也不要走。
普绪克痴痴地吐出一个酒泡,“你得要教教我。”
教教她怎么变得酒量大。
丘比特宠溺一笑,“当然可以,不过要等等,现在不是时候。”
普绪克诶了一声,神经也因为酒的作用而变得有些迟钝。
“为什么?”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纱裙散落了一地,氛围无形中也缱绻了几分。
“因为,亲爱的,今天不是咱们的新婚之日吗?”
他的嗓音沙哑,重重碰了下她的额头。
普绪克揉揉眼睛,缓缓被抱进黑暗中。
帘幕垂下来,挡住一树的花影。
时光平静如流水,在这样的时刻里,万籁俱寂,连风都是徐徐吹动的,怕惊醒了旖旎的空气。
普绪克攀着丘比特的脖子,酒意还没消退,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乱。
但不管清醒还是迷乱,她都知道,他们是彼此永恒的牵绊了。
就像他们此刻的影子,影子融合在一起,宛若一对携手并进的蝶。
“普绪克,我的爱人,我的妻子,”
丘比特卷翘的睫毛柔柔搭在她光滑的脸蛋上,饶是在昏暗中,他眼底的深沉和专注也能被看清。
那种目光可以形容为很柔,丝滑如水,像一条无形的丝带,把她整个人都卷住了;却也可以说是很坚毅笃定,夹杂了无限的隽永之意,宛若刻在石碑上亘古不磨灭的字,不随时间湮逝。
“……我的神。”
(完)
第54章 哈得斯x泊尔塞福涅(一)
泊尔塞福涅被蒙住了眼睛。
耳边是叮咚作响的清泉、和谐交织的鸟语; 如果侧耳细听,还能隐约闻见悠扬的竖琴声。
微风如母亲的手背,抚摸肌肤; 不轻不重; 冷热正好。
花香贯脑; 带着股舒缓的暖意,温暾美软……如果不是深知自己在冥界,泊尔塞福涅几乎怀疑她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她开口问; “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
引路的婢女说,“尊敬的春神,这是哈得斯对您的恳求。他就在前方等您。”
哈得斯。
泊尔塞福涅怔忡一阵。
他要做什么?
泊尔塞福涅对冥界的印象很顽固,甚至可以说有偏见。
如墓穴般幽闭阴森的环境; 带着殡葬愁容的人们,散在角落的骸骨渣子; 寸草不生的土地……别说在这里长久生活,就算是多看一眼,都会令人不安窀穸; 噩梦连天。
可此刻; 也不知是不是嗅觉出现了谬误; 她闻见了花香、泥土香,还有白杨枝头那生机勃勃的嫩爽清香。
这实在与她的固有印象相悖。
不多时,婢女把她引到了一片绵软的土地上,土地踩上去很是舒服; 是片新生的草地。
泊尔塞福涅坐在秋千上; 某些小小的生灵在她鼻尖肩头翕动; 温和又可爱; 凭感觉好像是翩跹的蜂蝶,宛若她已经离开了毒芬腐臭的冥界,正身处在奥林匹斯阳光灿烂的初春。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她急于想扯下眼罩,看一看周围的情形。
一双手却沉沉地按在了她的肩头。
“泊尔塞福涅。”
男声依旧僵硬寒冷,但在周遭和暖氛围的衬托下,也多了几分少见的人情味儿。
“哈得斯,”
泊尔塞福涅一下子就认出他来,“这是哪里?”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扯下了她眸上的覆盖物。
映入眼帘的是片静谧的草地,宽阔平坦,冥界处处可见的危险巉岩仿佛一夜之间被铲平了。
草地无边无垠,只有几条小溪蜿蜒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