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韬摇了摇头:“咱们已经送去谢礼,以后记着这份情便好。若太孙以后真有需要,到时,倾尽全力帮助便可,其余的不用再提。作为朝廷命官,读书十余载,报效的只应该是朝廷。一切当以皇上和百姓为主,投机的事情以后不用提了。”
靖王就是教训,李博远和毛时新等五人就是教训。
他因家事所累,仕途日渐坎坷,在靖王处边缘化,才免了这一桩祸事。说起来,他的仕途的确不顺,但家里能有现在的安稳,却是万幸,应该感谢夏氏。
一门之隔,王嘉玉正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她原本心情不好,想来母亲这里说说话,却听到父母正在谈论夏晏清的事。
接下来,父母的声音渐低,说的是什么,她听不到了,应该是一些不便让其他人知道的事情,她不便打扰。
她家如今的处境真的不好,时不时的,就被人拿出来说道。
是啊,现在回想起来,夏晏清嫁进王家,她们都是以怎样的嘴脸对待的。
她以为出身读书之家,自视甚高。可是,正月十五被掳走一天一夜,明明毫发无损,可是碍于世道规矩,碍于女子名声,她们得把这事儿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
她以后的亲事,也会因此,多了若干的不确定。
而夏晏清作为和离妇,离开王家之后,却依然能活得风光无限。她如果有夏晏清的本事,没有真心对待自己的男子,不嫁人又能怎样?
可她没有夏氏的本事,连人家的零头都没有。
她现在的性子沉稳多了,既然父母有事情要谈,她便不再进去。冲着守门的丫头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身后,跟着袁氏给她新换的两个大丫头。
正月十五晚间,他们兄妹、姑嫂三人都是心不在焉,并未注意周遭的情形。
人群拥到时,她的心思还在那个她曾经很看不起的女子身上。
然后,她就被人群冲散。自家人一个都没看见,反倒是踉踉跄跄拥挤了一段路之后,她似乎被一个女子奋力拽住,依稀还能听到呼喊声。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也没人上门来领这个功。但她可以肯定,那女子绝不是王家的任何人。
她被人掳走,家里其他人却都好端端的回去了。
当日,跟随她的丫鬟晚晴被母亲发落,把她嫁给田庄一个农户的儿子,并下了封口令。
唐嬷嬷是父亲亲自找她谈的,不知说了些什么,谈话之后,唐嬷嬷便收拾东西离开了。听说已经离开京城,返回祖籍了。
据晚晴讲,人群拥挤初始,唐嬷嬷被挤得踉跄,便紧紧拽着晚晴的胳膊,两人至始至终都在一起,相互扶持着,直到混乱结束。
王嘉玉想起,夏晏清在时,就和唐嬷嬷处的不好。大概夏晏清能看出唐嬷嬷本性不好吧?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她和那个女人都没法儿比。
成郡王府外院书房,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房间。
成郡王没什么心思的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画。这是他昨日收来的,前朝书画大家陶公的一幅山水名画。
他的目光凝在画上,心思早已飘忽,不知去了哪里。
从关家作坊盗出的技术资料,虽然不是终极版,但总是有个研究的眉目。所以,资料已经送抵唐州,交到柳大富手中。
至于柳大富能研究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得而知了。至少截止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唐州方面依然没有消息。
如今,唐州玻璃行面临着两难的局面。
若是柳大富没能力研制出池窑技术,就得走门路,通过一定方式,从朝廷获取。
而且,即使柳大富能把池窑技术研制出来,或者从朝廷搞到技术,因为晚了一步,池窑技术产出的玻璃,也要给朝廷缴纳高额赋税。
以唐州玻璃行的制作方法,缴纳重税之后,赚得的银子,一定少于清韵斋。
如果还用老方法,在成本降不下来的情况下,和池窑玻璃争夺市场,一点儿竞争力都没有。
结果,池窑玻璃技术还没敲定,邵家又推出了镜子。这几日,清韵斋的立线彩晶玻璃屏风再次被追捧。
买走第一扇彩晶玻璃屏风的,是当朝一品荣禄大夫乔斌府上。作为名士,成郡王以慕名的由头,拜访了乔府,在乔府近距离观看了这种屏风。
传言不假,屏风精美之极。
玻璃行有这样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当年,他为什么要介入这一行?成郡王极其困扰。
是的,他现在已经在后悔,后悔让柳大富介入玻璃行业。
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儿,柳大富能把这几年的银钱和精力都用在他擅长的绸缎行,所赚银钱不见得比玻璃少。
而且,绸缎行的话,以柳大富的专业和经营手段,可以不断发展,可以渐渐挤垮别家。
而玻璃行,有夏氏这样一个不可战胜的异类,无论怎样经营,都无法撼动清韵斋的地位。
还有关家,和清韵斋的合作关系,也足以让关家在玻璃行业占据第二的位置。
从唐州玻璃行开始筹建作坊并产出,就有平阳郡的玻璃做威胁,更是因为地域争斗,被朝廷把唐州势力洗劫一遍。
介入玻璃行,他是真的亏了。
就这样,他不知道思量了多久,书房的门被很没规矩的推开。
王府大管家急匆匆进来,连见礼都没来得及,便急着禀报道:“王爷,皇上来了。”
“什么?”成郡王豁然转身,心猛地狂跳几下,脑中急速思量着:他府里有多少人手,能否在皇帝不备的情况下,把他一举拿下。
但也仅仅思量了一瞬,他就回过神来。这种时候,就算成功把皇帝杀死,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下,他目前的势力,也不足以拥戴他上位。
至于把皇帝那些,胁迫他让位以皇帝的性情,这就是无稽之谈了
第六百零二章 当个名士不好吗
皇宫侍卫亮出腰牌,成郡王府的仆从哪敢让皇帝候着,当下就打开大门。
三辆不起眼的马车,和四个穿着便服的侍卫鱼贯进入郡王府。
马车停下,孙从山已早一步下车,带着四个太监候在马车旁,扶着皇帝下来。
郡王府中,远远近近的仆从看见马车上下来的、身穿明黄色袍服的老者,震惊之余,哗啦啦都跪伏在地。
皇帝打量着四周,嘴里不住的感叹:“回想起来,上次来这里,还是在二十年前。二十年的时间,便如白驹过隙。”
孙从山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王府看起来也没多大改变。”
说话的当口,成郡王已经带着十岁的长子,以及幕僚姜翰和管家,脚步匆匆的赶来。
这时,皇帝一行人中,另两辆马车中的四个太监和八个护卫,都已站在皇帝身后。
“臣拜见皇上。”成郡王等人撩袍服,跪地参拜。
皇帝跨前一步,笑着扶住成郡王,说道:“不必多礼。朕刚才还在感叹,之前朕是皇子的时候,时不时的也会来你们府上玩耍,时间过得真快。”
成郡王虽然被扶住,但还是躬身一礼:“臣不胜荣幸。”
皇帝看向成郡王身后跪地的人,摆了摆手:“都起来吧。”
皇帝语气和善,成郡王和姜翰等人忐忑的心,有了些平复。只是,皇帝连招呼也不打一个,突然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接下来就听皇帝说道:“朕听说,郡王日前收了幅陶公的名作,特来一观。”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成郡王笑着客气:“一幅画而已,不值什么。陛下若喜欢,臣便送与陛下。”
“那怎么成?为君子者,不夺他人之好。”皇帝说着话,半转过身,看向他乘坐的那辆马车。
成郡王等人也顺着皇帝的视线看过去。
难道马车里还有人?什么人这么托大,好一段时间了,居然还在马车上坐着?
然后,就见两个太监上前,依次从车上扶下两个盛装宫人。
待看清这两个宫人的样貌,成郡王和姜翰心下就是一紧。
这两个盛装宫人,赫然是他们三年前送进宫中的钱娇娇和邓弱柳。
皇帝身边的嫔妃,自然容不得他人直视。成郡王两人有这个理由,连忙低头,掩饰着心中的情绪,急速转着各种念头。
难道皇帝知道了?难道这两个贱人告密了?
还是皇帝发现了倪端,施刑把内情逼问出来了?
成郡王心中转着各种念头。
他虽然见过这两个女子,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见这两人时,容貌做了些改变。并且,只安排她去们做事,许给她们锦绣前程,却并未透露他自己的身份。
就算皇帝发现不对劲,对这两人严刑逼供,也不可能找到他这里。
还是他们的消息太过滞后,这两个女人其实已经迷住了皇帝,以至于皇帝出宫,都会把她们带在身边?
皇帝的神情依然温和,双手负后,也不用人引领,信步往王府外院的客厅方向而去。
对于格局没多大变化的成王府,客厅的大致方向皇帝还是知道的。
更何况,近三年的时间,皇帝对成郡王府有着前所未有的关注,对这里的了解更甚往昔。
成郡王急步跟上,转身的瞬间,他的视线急速从钱邓两人脸上划过。
只见两人面上全是懵懂之色,懵懂之中,还有着对前程未卜的惶恐。
成郡王心下更沉,他一边跟着皇帝往前走,一边给身旁的管家使了个狠厉的眼色。
管家葛全接到示意,感觉这一瞬间,心都狠狠的抖了一下。但事已至此,王爷的事情若败露,那就是满门的死罪,容不得他们多想,总要试着搏一搏才行。
他忙退后一步,躬身立在一旁,恭送一行人依次从他身前走过。
皇帝丝毫没留意王府管家没跟上来,依照他的记忆,往王府外院的待客厅而去。其余人则紧跟上去,把葛全撇在身后。
在待客厅门前,四个皇宫侍卫先一步进到屋里,快速查看一遍,没有不妥之处,才恭请皇帝入内。
号称名士的成郡王的待客厅,和别家不太一样,家具摆设无一不透着古朴淡雅。还有几幅扇面和书画,也都不凡。
墙上显眼位置挂着一幅画,名为空谷幽兰,左上角还配着一首小诗。画作的落款是成郡王,并压有印信。
皇帝在屋里转了一圈,很是夸赞了成郡王画画的功底,之后才在主位落座。钱邓两个宫人早已经站在主位一侧,诚惶诚恐的侍立着。
两人虽容妆精美,但难掩仓皇之色。直到现在,她二人都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带她们出来,而且还面对着许多的男子。
成郡王等人再次给皇帝见礼,之后也被皇帝赐座,依次在下首位置坐下。
王府的丫鬟在孙从山的指派下,整理着茶水点心等物,移交给四个太监。再由太监转手,一样样的,给在座各人奉上。
郡王府的书房小厮也得了招呼,已经把陶公的山水画拿来。另有几个卷轴,也都是成郡王收藏的书画名作。
皇帝不多耽误功夫,和成郡王闲话几句,喝了半盏茶,便起身,在放置书画的长案前站定。
看起来,成郡王府的待客厅是经常接待鉴赏客人的,书画作品在长案前展开,观赏起来非常便利舒适。
书画一幅幅看下来,成郡王一边做着讲解,一边还惦记着管家那边的查探情况。若有异常,管家应该有所布置才对。
如果皇帝的确得知他有谋逆之心,打算借此机会清剿。面对抄家灭门,他怎么也得拼死一搏,管家跟随他这么多年,是他最信得过的几个人之一,能调动府里武士。
直到几幅画作鉴赏完毕,一切如常。
皇帝坐回他的主位,端起茶盏慢慢啜着。
好一会儿,才语气很淡的说道:“看得出来,这些年,郡王在书画品鉴方面颇有功底。”
“陛下谬赞了,臣的功夫还差得远。”成郡王谦虚道。
皇帝好像没听见,接着说道:“当个真正的名士不好吗?”
第六百零三章 逐一戳破
成郡王的一颗心狂跳着,强自镇定着心神,说道:“陛下说的是,臣一直都在努力,希望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名士。”
皇帝抬眼看向他时,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他示意成郡王看身侧的两个嫔妃:“郡王还记得她二人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成郡王哪里还不明白。
可是,现在房间里有孙从山和四个太监,另有四个孔武有力的侍卫。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装糊涂,等葛全的布置发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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