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毅已经站起身,打算告退的时候,却见邵母看他的眼神里,带了很明显的审视。
“娘,怎么了?”邵毅不解。
“那个夏家的姑奶奶,承安你是不是和她比较合得来?”,邵母问道。
这种问话方式,立即让邵毅想起早间程幼珽问他的话。
只这一天,他居然两次被人看出心思。他表现得有那么沉不住气、有那么明显吗?
俗话说,知子莫若母,邵母一见邵毅的迟疑神色,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承安,你是否真别有打算?”
邵毅已经承认了一次,当然也不怕承认第二次。而且这事儿迟早要说,母亲问起、他顺口承认,比他自己主动提起更容易一些。
“宴清是个好姑娘,聪明能干、心地善良,儿子很喜欢她。”邵毅坦然说道。
“你”只一个字出口,邵母就卡住了,好半天才艰涩说道,“你已经被母亲的身份拖累苦了,如果再娶一个和离女子为妻,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人嚼口舌?”
邵母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身份有问题的女子,所以才会给儿子造成了诸多困扰。
可是,身为一个身份不好的女子,她也着实不忍心用太苛刻的言辞质疑夏氏女。
再想到赫赫大名的玻璃生意,邵母还有另一层担忧,“还有呢,夏家女子这么大的本事,又出身大家族。她家父母亲人肯把女儿嫁给你吗?”
邵毅本就知道,母亲一定会在夏宴清的身份问题上纠结,却没想到,母亲还能说出后面的话。
邵毅笑道:“娘您也太小瞧儿子了。您的儿子仪表堂堂,一心上进,夏家一定愿意把女儿嫁给我的。”
邵毅把话说得中气十足,可是,遇到母亲那十足怀疑的眼神,气势不由得就坠了下去,“这个,母亲您相信承安,承安一定会努力,努力让夏家父子愿意把宴清嫁我。”
邵母眉头皱的像是再也舒展不开似得,“你这才是初次成婚,娘还是希望你能娶一个初嫁的姑娘,哪怕身份低一些也没关系,只要品行端方、不被人说笑就成。”
邵毅晃了晃手中的匣子和插屏底座,笑着说道:“您也说了,宴清有那么大的本事,说不定人家还不乐意嫁给我呢。这事儿咱们还是先放一放,以后再说。”
说着话,一边转身,一边冲着身后摆了摆手,推开门,一溜烟儿的走了。
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邵毅清楚,照着母亲刚才说的那番话,并非坚决反对他娶阿灿,只是更希望他娶一个身家清白的姑娘而已。
邵母看着邵毅离开,脸上愁云密布,她也知道自己儿子。
前两年,她就想过给儿子说个媳妇,让他的性子安定下来,不要再和那些纨绔在京城厮混。
怎奈儿子的心思根本就没在女人身上,每每和他提起说亲、相亲,他的头立即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谁知道,一直拖到了二十一岁,他在女子的事情上忽然开窍了,可这开窍,却是为的一个和离女子。
邵母愁思百转,之前是怎么劝,邵毅也不肯娶妻,她着实没办法。
如今,他自己相中了夏家女子,只怕也没人能阻拦得了他。
唉,这事儿可怎么办?
如果夏家姑娘和姑娘的父母家人,相不中他这身份尴尬的儿子,照着儿子这脾气,岂不是要打一辈子光棍。
清韵斋的玻璃插屏还在备货中,距离上市还有一段时间。
可玻璃插屏之精美绝伦,已经传遍京城。
乔其雄和程幼珽廷拿的松鹤延年,两人一回府,就献宝似的、分别把东西送给各自的祖父和祖母。
高寿的老人家,看到这种好寓意的物件本就高兴,而这种玻璃插屏又如此新颖,那白色玻璃像化不开的雾一样,它衬托出的松鹤吉祥,更容易让人心生欢喜。
看到自家长辈老眼灼灼的欣赏插屏,乔其雄二人,又分别对着家人,把玻璃行和玻璃插屏加大力度吹嘘一番。
没用多久,老太爷、老太君得到世间罕有的玻璃插屏,就在府中上上下下传开了。
张永昌则是把简笔山水画插屏,送给了祖父张尚书。
张尚书本就是人出身,特别喜欢书画之类的物品。
而这四幅插屏用的是简笔,是这世上从未见过的一种画法,张尚书立时就心生喜欢。
更兼有这种画用的是双色玻璃,经过雕刻和打磨实现,让插屏更添了几分贵重。
作为庶子庶孙的张小五,着实被张尚书夸赞了一番,引得家中叔伯和堂兄弟们眼热不已。
这小子从小就是被他们看不起和欺负的存在,也就是之后和邵毅等人混作一处,有人给他撑腰,他在府里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如今,又是凭着和纨绔厮混,居然能得到祖父的夸赞,这让他们这些勤奋学习、不断努力的子弟情何以堪?
这份不甘心和不乐意,源自玻璃插屏,于是,这新画法的山水画插屏,在张府也是赚足了名声。
不过一天,京城就又有了清韵斋的新品传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关于插屏(补昨天)
纨绔们孝敬长辈的琉璃插屏被人传了一天,隔日早朝之后,大臣们办公之余,就会提几句市井街巷间的传闻。
已经有人和吏部尚书张远泰约定,散衙之后,大家去他家小酌,顺便观看传闻间、那画法简约却意境深远的山水画插屏。
阁部的公署里,首辅何守礼颇有些幸灾乐祸。
外面都传遍了,京城除了展七和外出的丁博昌,其他纨绔可都给自家长辈孝敬稀罕物件了。
却只字未提展康。
他笑呵呵的问展相道:“张大人和程大人家的小子,是常和你家小七一起玩的吧?人家都有儿孙都有孝敬,不知展相那里得了什么稀罕物,怎么也不给大家伙说说?难道是异乎寻常的好东西,所以才藏着,舍不得给人看?”
展康也是今日才听说有这么档子事儿,这时候已经在心里把展鸿飞骂了个狗血淋头,暗自发狠,回去就让这不孝不悌小子跪祠堂去。
可人家是相爷、是展康,怎么让内心想法流露于外表?听闻何守礼问话,见其他几人也耐人寻味的看着他,显然是等着看他好看呢。
“嘿嘿,那小子嘛,老夫还真忽视了这事儿。昨日和前日,我家小七几次三番急着见老夫。老夫以为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等着老夫给他善后,便没搭理他。”
何守礼几人齐齐侧目,这个老不要脸的,居然想出这等托词来顾全颜面。
展康那里丝毫不觉尴尬,继续乐呵呵的说道:“老夫着实没想到,那不着调的小子竟还存了这份孝心。说起来,我家小七虽然时不时的会闯些小祸,可这份赤子之心着实让老夫感怀。”
那言之凿凿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把何守礼几人看的咬牙不已。
可这是展家自己的事儿,难道他们还能抓着展老狐狸,现下就去他家找展七对质不成?
无奈,只能在心中暗骂几句,便自顾去做事了。
可内心里都在好奇,展鸿飞那小子不知得了什么样的插屏,难道不是吉祥如意类型的?否则,有怎么会藏着,连他祖父都没有告知。
想来,展康这老小子回去就会把展鸿飞的插屏据为己有,然后再来向他们炫耀。
这只老狐狸,好想打死他怎么办?
这日散衙,程家、张家、威远候乔家,已经和约好的同僚友人一起,往自家府上而去。
何守礼几人虽然对展鸿飞手中插屏好奇,但他们和展康本就不对路,而且,他们阁部的四个老臣,即使为了相互制衡、免除皇帝猜忌,也不能私下里往一起凑。
散衙之后,四人拱手道别,各回各家。
展相倒是也有几个故交门生,与何守礼等人告别之后,就乐呵呵的要了几个故交同僚,往相府而去。
因为有小厮提前回去告知,相爷今日要和几个有人小酌,不但厨房已经在张罗酒宴,原本在展七房中放置的玻璃插屏,也已经稳稳地放在相爷的书案上。
几人进到展康的书房,先不急着相让落座,眼睛却先行在四下搜寻,只一眼,便看到了晶莹洁白的四件插屏。
对于几个老狐狸来说,牛气冲天那样的气势,可丝毫不会激起他们不应该有的热血和斗志,反而更多了些对初生牛犊的欣赏。
从这个层面来看,牛气冲天反而能和那意境山水,各执一端、平分秋色。
几人围在四件插屏钱观赏,那叫一个啧啧惊叹、艳羡称奇。
能把两只犍牛和两只小牛犊,画出如虎啸山林的气势,着实大大出乎人们传统的认知。
展康在一边乐呵呵的看着,极力压抑着上前一同赏玩称赞的冲动。
内心里虽然也有得意,但对展七那小子也一百个愤懑。
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是混纨绔行的,可人家其他几个就懂的孝敬长辈,而这小子有了好东西,却只顾藏着,着实是欠管教。
今日,得亏他有急智,否则,岂不是要被何守礼问个哑口无言,最后说不定会被刻意传扬,那他这祖父当得就太失败了。
接下来的时间,那就是宾主尽欢,尽情畅谈了。
展康自然有高兴的理由,而几个来客,也对从各个方面对插屏,进行了分析论证。
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这牛气冲天插屏、比另外三样高出一筹。
威远候三家插屏是什么?是松鹤延年和山水画。
那种东西,已经被各种书画大家小家描绘了几千年,即使画法有些独特,但新颖之处却着实有限。
而这牛气冲天就不一样了,听听人家这名字,看看人家那公牛小牛,模样不同、但气势冲天的韵味,这绝对是有史以来头一份的。
展七在自己院子里,食不甘味的吃了晚饭,一边缅怀自己喜欢的插屏,一边暗骂自己怎么就那么不开眼,竟没看出程幼珽几人选插屏时的险恶用心,白白连累了他。
不出意外,展相爷的同僚友人酒酣尽兴,告辞离去之后,展七就被叫到相爷的书房,着实被劈头盖脸的臭骂一顿。
最后被告知,以后关于邵毅和夏家作坊的任何讯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相爷。
然后展七就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万般留恋的看着他那四张莹白悦目的插屏落入魔掌,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天,关于新画法的插屏山水画,以及寓意吉祥的松鹤延年,相较于牛气冲天插屏孰高孰下的议论就展开了。
大家各执一词,双方的支持者还很有兴致的登门去对方府上参研,这一看,更增加了争论的热度。
一时间,几家拥有插屏的府邸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展相爷作为其他三家的对立面,以一对三,竟然丝毫不显孤单,反而乐在其中。
面对何守礼等人时,更是臭屁的厉害,谁说家里有纨绔是家门不幸来着?没有的事儿?
他们几家,若不是有名噪一时的纨绔子弟,哪有今日被众人瞩目的风光?
还有他家小七,着实的独具慧眼,其他几家的小子,一点儿远见卓识都没有,瞧瞧,这一出手,就让他家长辈落了下乘。
第二百二十章 怎么这么搞笑呢
京城关于玻璃插屏画作的对比议论兴起时,夏宴清知道,这事儿讨论的这么热闹,站在夏珂这个当儿子的的角度,是没办法把老宅撇开了。
无奈,她只得带回松鹤延年和牛气冲天两套插屏,声称是送给祖父祖母的。
夏珂知道这是女儿体谅他,便也不多言,亲自带了小厮回到夏家老宅。
进到府中,给夏大学士和吕老夫人见礼时,屋子里的气氛还颇有些紧张。
待到夏珂说明来意,把随行小厮喊来,拿上两套插屏时,夏大学士的脸色才缓和了很多。
可吕老夫人看向夏珂的眼神依然挑剔:“自家孙女做出来的物件,已经被外间传得沸沸扬扬,你父亲这里却连看都没看过一眼。你可知道,他在外人面前有多丢脸、多尴尬?”
夏大学士的眼睛,本来是追着小厮安装插屏的手的,可是被吕老夫人这么一说,这两天心里的憋屈,立时又涌了起来。
好在他并未出口责怪,而是先叹了口气,才说道:“说起来,宴清有这等本事,也是家族有幸。可是,自她开始做生意,为父不但没有半点荣光,反而处处落于人后,被人侧目。哪怕你们没有东西孝敬,提前知会一声,也让我心里有个准备。”
夏珂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歉然说道:“儿子本想着,咱们都是自家人,应该不在意这些的。为了宴清的生意好做,玻璃行的东西,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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