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某人比起来,那些潜在的担忧,那些庸人自扰的害怕,不值一提。
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兜兜转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折磨自己,伤害着她最心爱的人。
过了晚餐的点,夏初槿的肚子又开始不听话了,她是被饿醒的,看来身体的确是好了,不然也不会晓得饿。
睁眼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反握住了那只手。
映入眼帘的景物经过视觉适应,逐渐清晰,模糊的轮廓化为具象。
夏初槿唇角弯了,她就知道,上午那不是梦。
一只手被人抓着,景傲愣了一瞬,另一手从已经暖热的鼻梁移了开。
夏初槿略可惜,竟然漏了一只。
你今晚又要值班吗?
通常景傲值班都是24小时,那就要到明天早上八点才能下班,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会磨掉大半。
景傲大概就是想到了这点,知道有人会心疼,照实说了,我已经下班了,今天没什么事,五点多就交接了,待会我就回家。
病床上的女人,弯着的眉眼又深了些。
你烧已经退了,水也吊完了,累的话我帮你说一下,可以在这睡一晚,明早再走。
景傲语调平淡,带着医生职业化的精英感,之后没有重新烧起来的话,可以不用再来了。
疏离,不疼不痒,公事公办。
夏初槿懵懵懂懂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她掀开被子,气恼地咬了咬牙便追了出去。
刚出病房,她要抓的那人已经被同事拉住了。
夏初槿脚步一顿,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站在长长的走廊。
太冲动了。
她抬头看了眼监控,呼出一口气,回了病房。
她不再怕别人发现她们的关系,可这是景傲上班的地方,她不能给景傲带去不必要的困扰。
…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景傲在办公室喝过了水,放下那只原木色的保温杯,重新走回了来时的方向。
她是下班了,夏初槿还在这,她怎么可能回家。
如果那人又睡过去了,她就坐过去陪着,如果那人没睡,那她就回办公室,一会儿再来一趟。
医院里最常见的白大褂,微垂着头,如其他医生一般路过,眼光倏然地一瞥。
走出两步后,她突然往回跑,进了房门,景傲的手还扶在门框,桃花眼狠狠震了下。
那个床位空了。
那床的病人呢?她随手抓住一个换药的护士。
走了吧。小护士呆了一秒,这是。。。。。。那位骨科的景医生?
名不虚传,近看比远看还要叫人震撼的颜值。
所以她们今天上午没看错,景医生守了那位病人很久?
景傲无意识松开了手,她往外紧走了几步。
当然,没有看到那道她放在心头的身影。
你今晚又要值班吗?
待会儿我就回家。
景傲在那条夏初槿曾驻足过的走廊里张望着,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心脏狂跳,不会吧?
几个箭步,她随手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一路小跑飞奔回休息室,挂上衣服,又扯出自己的钥匙就往外窜,刚好进来的同事还差点儿跟她撞个满怀。
同事惊讶问,景医生这是赶着做什么去?
家里有事。景傲随口应答,侧身就避开跑了。
看着那道风一般的影子,同事纳闷,景医生这些年不是一个人住吗,家里能有什么事?
开车,停车,搭电梯。
景傲的心跳就没掉下来过,她甚至从怀里掏笔的时候,差点儿把钢笔掉地上,颤抖地戳了下自家的楼层。
她不知道此刻是什么心情,既希望赶紧找到那人,又害怕,那人真在她家。
叮地一声,景傲迈开步子,下意识先望向对门那边,可余光里在相反方向已经扫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迅速转身,近日来魂牵梦绕的那个女人就跟只小猫似的,正缩在她家门口。
蹲着环膝,长长的黑发垂地,脸上可怜兮兮,活像被主人给丢了。
原来,你还没回家。小猫闻声也抬头,看见她的那刻,眼里的失落转瞬化为了欣喜,我以为,你真不给我开门呢。
吊完水还敢这样缩在楼道吹风,嘴里说着这么不着边际的话。
夏初槿。景傲咬着牙,几乎是从唇齿间蹦出的几个字。
她几步快速走过去,就看见女人还未干涸的泪痕。
心一下子就软了,不,或者是碎了,七零八落的。
景傲居高临下,态度迅速转变,又俯下身半抱着人要扶起来,紧张地不行,地上凉。
夏初槿并不拒绝她的拥抱,只是看着她。
送你回家。
夏初槿摇头。
夜里风凉,尤其如今已经秋季,夏初槿又是刚发烧吊过水。
两个人像是对峙着,景傲蹙了下眉,回我家?
小猫挤进了她的怀里。
第86章
明明知道牵扯不清; 这样会反复; 可景傲却僵硬着身子拿怀里的温香软玉毫无办法。
她就着这个艰难的拥抱姿势,开了门; 又关了门。
哐当一声; 密闭的空间,又只剩了她们两人。
黑暗里,四目相对。
她又输了。
这只小猫想离开; 她便只能放手。
如今,怕是分手后的情伤一时冲动,明天便又要回归冷淡,可她出现了; 她便只能将她抱进来护着。
景傲攥住自己的手指,错开眼睛,想说让人先去洗澡; 早点睡觉。
可她动了动唇,未及开口; 寂静中,夏初槿却抢先一步质问她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不知道我在想你吗?
夏初槿没再赖她怀里; 可两人依旧贴得很近,景傲垂眸,手也规矩地垂着; 一声不吱,只有急切抖动的长睫跟乱了分寸的呼吸在出卖着她的心悸。
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陷入了一场劫难是吗?夏初槿又问; 那你把我带进劫难了,就这样丢我在原地吗?你就不要我了吗?
突如其来的诘难令景傲无措,一声又一声低促的呼吸从面容精致却冷淡的女人鼻腔中喷出。
她终于抬头对视,桃花眼暗潮汹涌。
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夏初槿也跟着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现在只有这个问题,她最害怕,为什么你不来找我呢?
最后一句,她不再盛气凌人,只是极轻地呢喃,不光是在问景傲同时也像是在反问自己。
沉默在两人之间横亘,而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场却暗中碰撞。
景傲被她轻易地逼到了墙角,回望过去。
好一会儿,景傲闭上眼睛仰头,哑着声音开口,像是叹息着交代又像是自嘲,我一直都在。
她其实从未真正死心。
分手后,她去给夏姐姐探过伤,送了花,自然有时候也会撞见夏爸爸跟夏妈妈。
她们有过交谈,她很用心也很诚心,只是,那边的态度都不大好。
后来,夏姐姐出院了,夏初槿也开学了。
只要有闲暇,她总会趁着上课时间避开直面遇见夏初槿的可能,跑去附中转悠。
她走过一条一条的校园小道,走过每一处夏初槿日常中可能走过的地方。
她呼吸着附中特色植物香樟的清香,想象下个月很快就又要开桂花了,而去年桂花飘香校园的时节,她们不是情侣,她已经会接夏初槿下班了。
现在,反倒不行了。
更多的时候,她站在那栋教学楼底下,只是仰望一扇扇窗户,听着满校园的寂静又或者学生朗朗的读书声。
就好像去年冬天,在那个堆雪人的院子里,夏初槿在楼上,那她就在楼下守着。
离得小初近一些,她才能安心,她的生活才得以继续。
碰上下雨天,她会带两把伞,要那个加过微信密谋计划过的孩子帮她送一下。
她其实从不曾真正离开过夏初槿的生活,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回她的小初。
可是,她更怕的是重蹈覆辙,她还没有找到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那么多的顾忌,可她去了医院那么多次,连夏家亲人的谅解她都没能获取到,谈何找回小初?
她不能再伤小初一次了,再看见小初因为她伤心,她会死掉的,真的会心痛到死掉吧,那就什么都完了。
景傲无比清楚一件事,车祸那天夏初槿已经崩溃过一次,如果再来一次连她也崩溃倒下了,那小初要怎么办?
她们的感情就再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了。
…
得了景傲的这句话,也证实连日来夏初槿心里的某些猜想。
她就知道,她没有感觉错。
夏初槿重新定了定神,看着景傲继续说,你知道什么叫两害相权取其轻吗?
嗯?
跟你在一起,我确实会有痛苦的时候。
随着这句话语落地,景傲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了。
夏初槿却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一字一句戳在她心窝上,可是,不跟你在一起我更痛苦,这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她大概摧毁了景傲的世界。
被她逼到墙角避无可避的女人死死地咬住了后槽牙,桃花眼里光芒剧烈闪烁,地动山摇,整个世界都瓦解了。
接着,景傲伸出了手,一点一点儿把她揉进了怀里,很轻很轻,仿佛易碎的珍宝瓷器。
夏初槿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揪疼,她感受到景傲情绪一瞬间的崩溃,被景傲死死抵在下巴,听见了景傲喉咙里发出的一声重过一声,不明意义的呜咽声。
悲怆到她形容不出来,仿佛万物刹那失去了光彩生机,目之所及一片疮痍,都被阴影笼罩了。
夏初槿跟着闭了闭眼,不舍却只能忍耐,她推抵开了景傲,望着那双从未敢在她面前落泪此刻却水雾连连的桃花眼,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
景傲张口,却被她一根食指抵在了唇瓣,你想清楚再回答,有些话我先说在这,我知道我有时候不懂事,关于你的工作,我会尽量去理解你,但是见不到你,我可能还是会小心眼的难过,或许我情绪上来了还会憋不住,口不择言甚至找你吵架。
理解跟做到是两回事,她没法保证自己永远不闹情绪,那不是一个正常人类,或者正常情侣之间的生活。
她们没有什么不同,她们也一样可以争吵。
柴米油盐,大事小事,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磨合,笑闹,包容。
全世界的医生那么多,即使是时外一家医院,甚至只是时外骨科,都有许多医生,那些医生也不是茕茕孑立,孤寡一人度过此生的,他们身后有夫妻伴侣,那她夏初槿一样也可以做到。
同时,她也希望景傲能一起看开这件事,平常心去对待,不要再自己偷偷自责歉疚。
难得红了鼻子的景傲,没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这么狼狈过,她吸了吸鼻子,认真跟夏初槿解释,我不会跟你吵架的,只要你愿意把难过发泄出来,怎么样都行,我会让着你的。
那双小月牙终于弯了起来,我相信你。
说完夏初槿便扯着她吻了下。
久旱逢甘露,本应吻个尽兴,夏初槿却只是浅尝辄止又退了开来。
景傲懵懂睁眼,意犹未尽。
可她很快就释然了。灯光下矮她小半个头的女人,笑容动人温柔,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又对她这样笑。
景傲几乎看痴,如梦似幻。
她永远无法拒绝夏初槿,她令她欲罢不能,却又心疼不止。
她的女孩成长得这么快,小初还是初恋啊。
第73章
她的小初,没跟人谈过,没尝过情的滋味,却在她这里受伤,竟然说出要以痛止痛的话来。
温暖动人的女人绽放开更夺目的笑容,下着邀请,我们做吧。
景傲本能嗯了一声,一秒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嘭地一声,她惊吓到后退,却直接撞上了背后的墙壁。
石破天惊。
现、现在?景傲抬手探上她额头,你不清醒吧?
交往以来,她想过,又不敢想。
好几次她们吻到动|情处,她顾不上面子落荒而逃去冲凉,回来时小初也会尴尬到无措。
她一度觉得她们的这条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
至少,在她眼里,她珍之又珍的这个女孩,怎么样也不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以如此冲动草率的方式被交付给她。
可夏初槿却说,我很清醒。
她求她,一遍又一遍,我想成为你的女人,留下你的印记。
完全不符合女人平日温淡、淑婉的模样。
每一句,都在撩拨景傲的神经,都在焚烧景傲的理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