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向来说话比较直,你不要介意。”
我端坐好,不禁抱怨这坐姿可真难受。
淀姬凝视着我; 随后展开了手中的桧扇,以扇掩面,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我。
这目光并不讨厌; 但对我而言有些不适。或者说我对任何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都有些轻微的不适。
“好。你说。”
我的眼睛眨了好几下,然后摸出了吊坠。
“这个; 你是从哪里来的?”
“故人所赠。”淀姬的回答轻描淡写。
“骗人; 羽衣和爱花才不会将东西随意送人。”我直接戳破了她的谎言,甚至都没想过后果。
不想淀姬却微笑起来。
“为何你会觉得他们不会将东西送人?”
她的这句反问; 令我有些不适。
不对,可别被她骗了!
“总之我就是相信!”
虽然和那两个孩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我相信阿玉,就像相信我的阿叶一样。
可淀姬就用这样的回答搪塞我; 想要获得其他答案似乎此路不通。无奈,我只好暂且就这么认为; 将话题引下去。
“好吧,就当是故人所赠。那么你口中的故人又在何处?”
五条镜曾经说过,淀姬(羽衣狐)是诅咒与人的结合体。是母亲对孩子的爱所形成的诅咒。
那么想一想,在怎样的情况下,母亲对孩子的爱会形成诅咒?
快乐的家庭显然不可能形成诅咒。那么,唯有……
羽衣狐说我能理解她,如果说一开始听说时还不明白,那么现在我已经了解得很深彻了。
断念之人的爱啊,留在世上的这个人该有多可怜啊。
”你也曾失去过孩子吗?”
我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羽衣狐,她那双执扇的手微微颤抖,且望着我的目光在听闻此言之后如何的激动。
“你果然能理解我啊……”
她那幸福到极致表情微令我感到了些许的毛骨悚然。
我这才意识到这诅咒是多么强烈。
但我得坚持着,至少在弄清羽衣爱花以及羽衣狐的关系……
“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吧?”
羽衣狐那带着幸福的目光又锁定了我。倘若我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感觉下一秒就会被她撕碎,真正意义上的撕碎。
“这得看你要怎么做了。”我避开她的视线轻声道。
同情一下总可以的吧?
然而羽衣狐的下一句话却令我失去了笑容。
“那就把你的心肝给我吧……”
羽衣狐忽然向我倾靠过来,双手捧住我的脸颊,手指抚摸着我柔软的嘴唇。
我能轻易地感受到她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带着被化学酸划过的激烈刺痛。
铺天盖地的恶意向我袭来,让我喘不过气来。
“你、你在说什么浑话!我怎么可能会把阿叶给你!”
我拼命地将她往后推,可她却犹如磐石,丝毫不动。
“羽衣狐!”
伴随着怒意的呵斥,一道闪电劈向了羽衣狐,也使得我和羽衣狐密不可分的距离终于拉开。尘烟缭乱,噼里啪啦的响声如此清晰。被劈开的家具散发出焦味,我捂着鼻口咳嗽了几下,待烟尘散去后,我看到了背对着我的手持鞭子的少年。而他对面被迫与我分开的羽衣狐眼中闪过焦躁。
“我警告过你,不可乱来!”
少年挥起鞭子,羽衣狐目光闪烁了下,随后放下身段,避免特一场争斗。
“你误会了,羽衣。”她声音轻柔,“我我只是向阿婵表达一下善意。”
“丧子之痛,阿婵能理解我的吧。”
她低下头,露出雪白细腻的颈项,泫然欲泣地看着我们。
羽衣狐的皮囊是淀姬,那是有着第一美人称呼的阿市的女儿。
美人的女儿,自然也是美人。
我避开她的眼神,正是因为懂,所以我无法否定。
羽衣显然不信她的鬼话,也不被这幅模样所欺骗。他道:“丧子之痛?难道秀赖不是你的孩子?”
“羽衣,你明知道的……”羽衣狐哀怨地看着羽衣,再次以扇遮面。
羽衣皱眉,“我听闻你要为秀赖选侧室?希望真的只是选侧室。”
他单方面掐断了与羽衣狐对峙。随后不理她,转过身来。
“是羽衣啊。”
曾经的幼儿已经长成了意气奋发的少年。我不知道妖怪的成长是如何的,但羽衣如今的模样在我看来不过是几年未见而已。
其实已经有几百年了……
羽衣狐很快离开了。临走前,她的目光再一次投注在我的身上,有着我看不清的意味。
“羽衣,你和羽衣狐……”
羽衣叹了口气,道:“这话说来就长了……”
我一直以为羽衣狐的故事和我是毫无干系的。却始终没想到和我,不,应该是个阿叶关系匪浅。
羽衣狐和葛叶有关系,而葛叶是阿叶的老师安倍晴明的母亲。
忘记是什么时候了,曾听过日本的一个故事——天女的羽衣,和中国的七仙女故事颇像,我甚至怀疑这故事就是从中国传来的,然后在本土形成了同样发展的传说。
天女失去了羽衣便再也回不到天上了。
白狐葛叶脱下了羽衣,与安倍益材结为连理。当年幼的孩子发现了母亲的身份,母亲只能重新穿上羽衣,含泪与孩子分别。
可穿上的羽衣还是原来的羽衣吗?
那羽衣在脱下之时便已有了自己的思想,在安倍晴明死去之时,羽衣化为了诅咒,承担着对死去的晴明的母子之爱。
她想要将晴明再次生出来。
我听完后大为震惊。
“这还能生出来?”
不对,联想到阿叶的情况,好像是可以哦。
但是……
“晴明也是这么想的吗?”我问羽衣。
羽衣摇摇头,没有准确的答案。
虽然没有准确的答案,但以我对安倍晴明的认知,他是不会干这样的事的。
“毕竟是诅咒,也只是依靠着本能而已。”
阿玉和葛叶是好友,所以,吊坠的来源也有了解释。
“你一直在暗中观察羽衣狐吗?”
“……”他面露愧色,“抱歉,我不知道她会把心思打在你身上。”
“因为她是葛叶的诅咒,所以父亲一直多有宽待。她想生下晴明,父亲也并没有阻止。即便我们都知道晴明不会再次被生下。”
说是这么说,可诅咒孕育出来的东西,又能是什么东西?
就像开盲盒,只有生下来才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话说回来,她要怎么生?”我尽量婉转一些,“她现在是丰臣秀吉的遗孀,要怎么怀孕?”
羽衣,你能懂我的意思吧?
羽衣露出歉意的表情。
“抱歉,这一点我也……我对生孩子这一点实在不清楚。”
等等,你真的不清楚吗?
见我目光怀疑,羽衣困惑地问:“婵阿姨,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也不能说是问题……”
羽衣显然没理解我的困惑在于何处。我不禁抱怨阿玉对羽衣的性教育的失败……
我可是从小就明白了男性与女性的身体构造。当然这得亏我的哥哥,操着一口动物世界讲解员的口吻,向我科普了一系列课程。要不是他的语气如此正经,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变态呢,就差向爸爸妈妈打报告了。
总之,他在讲解完之后,严厉地叮嘱我如何和男同学保持距离。
“羽衣,爱花和阿玉如今在何处?”
将以前的过往统统放入心底,我询问起了阿玉和爱花的状况。
羽衣露出微笑:“他们很好,婵阿姨可放心。”
——
“她就是你的母亲?”
在大阪城的某个可以将阿婵所在和室一览无遗的角落中,阿叶与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有着一头棕色柔软的头发,略显笨拙的黑框眼镜遮住了他富有野心的双眼,只瞧见那温柔的笑容。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呢。
“是个美人呢。”
男人下定义道。
阿叶撑着下巴望着他的母亲。偶尔回头警告似的看一眼男人。
“母亲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美人。”
“哦呀,这样啊。”
男人笑笑,倒也没说什么。
他将目光投向阿叶的身体。
“看来这具义骸还不错。”
阿叶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腕,“差强人意。再怎么不错,也不如自己的身体。”
他想着,等事情完成后,那就重新转生。
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手到擒来。
第一次转生的时候,不只是出了什么意外,脑子里多了很多不属于他的记忆。想着那些记忆里凄惨无比的自己,阿叶不禁露出了怜悯的眼神。
“蓝染,你说在知道未来的情况下,如何扭转未来?”
“扭转未来?”名叫蓝染的男人失笑道:“叶君,为何要扭转未来?在你知晓一切的情况,未来早已扭转。”
阿叶看着蓝染,二人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看上去有阴谋诡计,到最后其实一笔带过。不要对我的智商抱有太大的期望。感谢在2021…05…24 23:37:33~2021…05…27 20:2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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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067
“唉; 羽衣这孩子,若是想不开阻碍我,我只能不客气了……他怎么就不懂呢?”
羽衣狐带着悲悯的表情对身边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说道。
“是啊; 这孩子怎么就不明白呢,母亲对孩子的执念; 怎可轻易消失……”
男人附和着羽衣狐的话;
缝合线男人名为御门院秀明,是安倍晴明的后代。
安倍晴明的后代自上一代家主开始就已经改了御门院这个姓氏。
作为平安时代的大阴阳师; 白狐葛叶的孩子; 安倍晴明拥有一半的妖怪之血。
本可以以半妖之身获得永生。但他毅然站在了人类的那一方; 踏入了轮回。
或许在挚友博雅殿逝去后,安倍晴明就已没了永生的欲望。人生难得一知己,安倍晴明的知己唯有此一人。
他在临死前; 解放了自己的式神。并对他的后人道:
【想要强大的式神,那就重新去建立新的羁绊吧。】
解放的式神各奔东西。但总有留恋而留在安倍家,又或者因为憎恨而诅咒于安倍家。
因为后者的诅咒; 在妖怪之血越来越稀少的第五代之时,安倍晴明的后代便无法诞生子嗣。于是无奈之下; 他们便将安倍这个姓氏改成了御门院; 以此来躲避诅咒。
御门院秀明就是如今御门院第七代家主御门院天海的三子。
“秀明,晴明会出生的吧?”
羽衣狐抚摸着御门院秀明的脸; 哀怜的神情中隐约透露出几分疯狂。
“是的,他会出生的。”
御门院秀明温柔地说道。
“所以为了他的出生,请您一定要获取更多更多的养分……”
“是啊,可惜不能动阿婵; 不过阿婵本就并非处子,或许养分大打折扣……”
羽衣狐安慰着自己; 但很快她又痛苦地捂住脑袋。
“我怎会如此粗心。要是没有足够的养分,我的晴明啊……”
仿佛已经预料到未来产下的孩子的瘦弱身躯。羽衣狐更加痛苦了。
“还有更多美味的姬君啊……”
“对,你说得没错。我要心肝,更多的心肝……处子的心肝……”
御门院秀明静静地看着陷入疯狂的羽衣狐,随后露出了极浅的笑意。
人与诅咒孕育出来的东西啊……真是好奇啊!
——
这几日我一直待在大阪城,虽好吃好喝的,但还是会想要回怨狱山。我曾向淀姬提过,但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还不到时候。”
而且羽衣跟我说,现在没有比大阪城更安全的地方了。
我真想问他一句,你认真的吗?
我相信羽衣,但不相信羽衣狐。
我觉得她还在觊觎我的心肝。
一般来说,有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在我身边,我应该感到恐慌的。但实际上,我的内心一点也没有感到恐惧,就只是觉得烦躁。
连我自己都好奇我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还是说因为麻仓叶王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有恃无恐?
毕竟,是那个麻仓叶王啊。
话说回来,奴良滑瓢不是说过么,那个有着奇怪缝合线的男人有可能是羽衣狐的手下。但我从未见过他。我还以为他既认识我,就有可能来找我。
但奇怪的是,我在大阪城的这段时间从未见过他。
以我女性的第六感,这个人可能比羽衣狐更加危险。甚至羽衣狐如今的种种都是这个男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
羽衣好几日没见了,仿佛人间蒸发。这几日天气又不大好,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