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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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秋水-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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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就是谢执惯用的伎俩,他上过几回当,现下便警醒得很。
  “少爷非但不肯做君子,如今竟还诬赖上人了。”谢执一手支颐,说的是着恼的话,偏偏眉眼里含了很浅的笑,画儿一般,似要将人勾进去。
  “不过经少爷一提醒,我倒想起来,这手势方才用的的确不大对。”
  他说着,突然抬起手,在周潋颊上刮了一下。
  他的动作很小,柔软微冷的指腹挨上皮肤,只轻轻碰了一碰,又倏忽收回。
  “这样才对。”


第59章 惹心疼
  炉里添的香篆将将燃尽,谢执歪在榻边,拿手揣在猫肚子底下暖着,阿拂从串珠帘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搁在了矮几上。
  “公子不睡一会儿吗?”她拿银筷子往香炉里添了新的,低声朝谢执道,“病中最忌费神。”
  “您同周少爷说了半日的话,也该歇一歇。”
  谢执摇了摇头,懒懒道,“又不是纸糊的。”
  又问,“他走了?”
  “嗯,”阿拂点头,“我从园子那边取了药回来,刚好在辕门口同周少爷撞见。”
  她说着,从托盘里取了碟糖渍山楂,旁边配了象牙制的叉子,一并送去谢执手边。
  “公子这几日喝药喝倒了胃口,厨房里刚好做了这个,我瞧着好,就拿些过来,公子吃了开开胃。”
  谢执往口中送了一颗,酸甜口儿,滋味倒是不错。
  好容易这时闲了,这屋里又只余了他们二人,阿拂实在捺不住心中好奇,低声问道,“公子方才同周少爷都说了什么?”
  “我瞧他出去时候,神色倒比进门时好了许多。”
  天知道,她先前打量那位周少爷的模样,还当这俩人要在里头打上一架,着实悬了几分心。
  “他可是知道公子身份了?竟没有恼么?”
  “算是知道了吧,”谢执又往口中送了一颗山楂,想起先前同周潋对话,停了下,忽而轻笑一声,“他瞧出我不是姑娘家了。”
  阿拂倒吸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自家公子轻飘飘地接着道,“他当我是林沉安排进周府的探子,替林家掌眼的。”
  阿拂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
  谢执将蜜饯碟子搁下,拿锦帕慢条斯理地揩擦着手指,“我觉得这身份还不错,”
  “姑且先用着罢,也不必改了。”
  “是。”阿拂有些虚弱地应了声,扶着额,嘴角微抽。
  这周少爷聪明与否姑且不论,可这眼神,委实是不大好。
  “公子,那林沉那边,可要递个消息过去?也省得他不知道内情,再糊里糊涂露了马脚。”
  要不是那狐狸误事,哪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场面要料理。
  阿拂此刻想起这人,都觉得牙痒。
  “同他交代一声,”谢执淡淡道,“叫他自己掂量着办。”
  “就说,儋州山温水暖,最宜将息。他若再惹出麻烦来,我就亲自动手,在弋江边替他挖个坑养老。”
  阿拂心中暗笑,忙应了句是,心下已然做了打算,要将谢执这句一字不落地学给姓林的听。
  “还有一样,”谢执眉尖微挑,又想起了什么,交代道,“这些日子,你便还往园子那头去拿药,出府的事先停一停。”
  “同林沉的交际也避着些,别叫人瞧见。”
  谢执的药原先都是在城中寻了相熟的大夫来开,并未假手过府中药库。偏不巧,那日阿拂煎药时不留神,碰洒了一味柴胡。
  那时再往外头去也来不及,只好在府中随意寻了管事,往药库中取了补上来。
  阿拂应了,免不了又生出几分忧心,“公子,可是周少爷那边……不太好吗?”
  不然公子怎么至于谨慎小心到这般地步,连出府一事都要暂缓?
  “没什么要紧,”谢执垂着眼,伸手指捏了捏猫的圆脸,漫不经心道,“他禁了我的足,暂时不许我出园子。”
  “林沉那边,恐怕最近也要使些手段。”
  “你正好避一避风头。”
  阿拂:“???”都禁足了还没什么要紧吗?
  大约是她面上的惊愕太过明显,谢执瞧了一眼,觉得好玩儿,随意伸出手,好似对着猫一般,在阿拂脸上也捏了捏。
  “回神,下巴要掉了。”
  “公子,”阿拂万般无奈地避开他的手,拖长了音叫他,“您还真是……”
  心大。
  “现下出不得府门,不提旁的传递消息之类,单就您的吃穿用度,都够愁人的。”
  府中供给到底有限,谢执又素来挑剔,少有能入了他眼的。人本就病着,再经了克扣……阿拂想一想,都替她家公子头疼。
  “还有这小祖宗每日的鲜鱼,”她瞧了一眼正偎在谢执身边伸懒腰的猫,叹气道,“厨房断不肯给的,总不成日日往湖里去捞吧?”
  猫大约是明白这主仆俩正说到自己身上,尾巴翘得高高,骄矜地“咪呜”了一声。
  “愁什么?”谢执本人倒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将猫平放在膝上,橘黄色圆鼓鼓的一团,搓汤圆似的地揉,“谁起的筏子,就谁来管。”
  “周潋吩咐的禁足,那断了的吃食零嘴,找他去要便是。”
  “至于你,”他对着猫讲,托着它的两只小短腿举到眼前,凑过去同它抵了抵鼻尖,慢条斯理道,“你也实在太能吃了些。”
  “寻常猫可没有这样圆的。”
  猫乖乖地挂在他手上,只宛转地叫了一声表达不满。
  “求饶也没用,”谢执俯下/身,将它放回了榻沿,顺手在后者圆滚滚的臀上拍了一记,“你爹爹现下断了这里的吃食,我可养不起你了。”
  “不如你去找他求求情?”
  猫:“???”
  它窝在脚踏上,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里盛满了茫然,另一边,谢执已经干脆利落地吩咐起了阿拂。
  “找个竹笼子关进去,再将它平日里的玩具寝具都收拾了,一块儿打包了送到空雨阁去。”
  阿拂哭笑不得,“公子真要送?”
  “周少爷那边当真肯收?若是退回来了可怎么好?”
  谢执在猫头上轻揉了揉,“他心疼得很,哪里舍得。”
  阿拂听见“禁足”二字,原本当是多大的惩罚,唬了一跳,此时再见自家公子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虽不知内情,却也隐约放下几分心来。
  瞧这情形,大约这两人并未闹得极僵。
  此时听谢执这样说,笑吟吟地朝前抱了猫,又玩笑道,“公子这话,”
  “也不知是说这猫,还是说谁呢?”
  寒汀阁里头,也不知道谁最得周少爷几分心疼。三天两头的蜜饯和点心匣子,可不是进的猫嘴里。
  真要说起来,这位周少爷人品样貌都算出挑,即便放在京城里的少年郎中,也堪为上等。素日里虽说有几分呆气,可谢执见过的聪明人太多,身边最缺的恰恰便是这一份真心。
  他们此来儋州身有要事,她是清楚谢执性子的,知道他行事干脆,从不会旁生枝节。何况周潋是周家的少爷,单凭周家同靖王之间千丝万缕的干系,谢执就绝不会叫自己缠身其中。
  可私心里,她又忍不住想,假如公子身边真有这样一个真心相待的人,未尝不是件好事。
  公子独自惯了,外人瞧着冷清冷性,同谁都不大亲近,这么些年,身边兜兜转转,说得上话的也就那几个人而已。
  同周潋相识之后,旁的不论,公子面上的笑的确是较从前多了许多的。
  若这位周少爷当真是公子的良人……
  阿拂想着自家公子头上那支前几日莫名失踪,今日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发间的凌霄花簪,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只盼这二人早些开窍才是。
  “不说猫,还能说谁?”谢执下巴微抬,水墨画就的一双眉眼,欺霜胜雪,语气较先前分毫未变,好似半点都未听出阿拂言中之意。
  “他自己救来的猫,自己好好当爹就是。”
  他说着,随手取了发间花簪,捏在指间把玩。
  花簪纹路分明,触手生温,他原以为是在水中丢了,可惜了半日,兜兜转转,没想到还能再由周潋手中送还回来。
  那人当时吞吞吐吐,踌躇了半日,往门边去的步子迈了一半,又折返,一口气冲过来,将花簪递到了谢执面前。
  “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周潋硬梆梆道,“你收好了,再有下回,可不见得还能寻回来。”
  实在是……言不由衷极了。
  簪尾藤叶葳蕤,花枝宛转,谢执拈在指间,心中想的,却是阿拂方才脱口的话。
  先时周少爷可是口口声声说得明白,说自己绝无断袖之癖。
  谢执记仇得很,这份心疼便是安到猫身上,也不肯安到自己身上去。


第60章 替皇商
  清松往寒汀阁里送了一回大夫,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竹笼子。
  笼中盘了一只橘黄色的猫团子,张牙舞爪,凶神恶煞,正大张着嘴朝着拎笼子的人哈气。
  “少爷,”清松将竹笼挑去周潋眼前,面色古怪道,“阿拂姑娘叫我把这个带回来。”
  “她说……,”可怜的小厮手臂直直朝前伸着,显然一路上没少吃这小祖宗的苦头,磕磕巴巴地传话,“说寒汀阁现下光景不好,养谢姑娘一个已然吃力,”
  “少爷的……儿子,就辛苦您自己养了。”
  天地良心,清松听见“儿子”二字时,一双眼几乎瞪成了铜铃大,满心只剩一个念头——谢姑娘不是才入府月余么,即便,即便第一天就……这也不到娃娃落地的时辰啊。
  阿拂也没多解释,交代完,自顾自进屋去拿猫,独留清松愣在原地,活像是被雷劈了一道。
  他只当自己是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密辛,呆立着,心里头翻了半日的惊涛骇浪,正想着明日要不要往庄子上挑个乳娘回来时,阿拂从屋里出来,往他手中递了个竹笼子。
  笼子里卧着他家少爷的小公子,橘黄皮毛四条腿,懒洋洋地抬起头,冲他“咪呜”了一声。
  于是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想头儿,随着这位小主子的叫唤,统统熄在了岸上。
  他拎着笼子欲哭无泪,又对上阿拂满含促狭的视线,心里也明白自己又被这主仆二人做了筏子,无法,只得捏着鼻子将小少爷好好地拎了回来。
  一路上还险些挨了这位脾气不好的小少爷一爪子,十分之惊险。
  “少爷,”他交代完话,咽了咽口水,烫手一般地将笼子搁去桌案上,眼巴巴地看向周潋,“这位……小少爷,怎么安置啊?”
  周潋打从听见那声“儿子”起,神色就僵住了,活像是吞了只猫进去。
  猫显然是认出了他这个熟人,一反来时凶巴巴的模样,前爪扒着竹笼边,上半身立着,软乎乎地一声接一声叫,娇气极了。
  周潋瞧着它这幅神态,叹了口气,拨开笼子口,将猫抱在了怀里,伸手捏了捏它橘色的耳尖儿。
  “变脸变得这么快,也不知跟谁学来的。”
  还能是谁,清松盯着自家少爷怀里无比乖顺的猫团子,酸溜溜地腹诽道,不就只有寒汀阁里那位谢姑娘。
  “竹笼洗净收起来吧,窝就放在我屋子里,榻边寻个空地儿就行。”
  周潋在它毛茸茸的肚皮上揉了一把,又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叫厨房煮条小鱼,弄碎了拌些白饭,一会儿给它吃就成。”
  还未碰见谢执时,他在园子里头喂过这猫几日,它该吃什么,心中也大致有数。
  “是,”清松应下,瞧见眼前一人一猫的亲热劲头,又见自家少爷面上神色和缓,较前几日病时好上许多,估摸着同寒汀阁那头的公案也了了,心下放松,便凑趣道,“小少爷同您亲得很呢。”
  “方才一路上,它可没少折腾,见了您倒乖。”
  周潋:“……”
  他情知这定是谢执的鬼主意,逗着人玩儿的,哭笑不得地扶了扶额,“别乱叫。”
  “往后叫它‘猫’就是。”
  “先这么养着吧,不定什么时候,那边又该要回去了。”
  谢执素来爱这猫得紧,丢来几天也罢,天长日久,还不定惦记成什么样。
  说起来,自己将人强留在园子里,又断了他同外头的联系,怎么这人非但不怕,瞧着样子,倒好像颇为舒心一般。
  他莫名地想起那日,谢执在他颊边轻轻的一碰,眉眼流转,手指温软,那一处的皮肤好似被灼到一般,仍旧热辣辣的。
  明明那人是个男子……
  男子之间,肢体相触,再正常不过。他从前在学堂中时,要好的同期之间勾肩搭背,乃至抵足而眠,都是常有之事。
  也没对着谢执时这样古怪。
  周潋思来想去,不得章法,只能断定是谢执此人容色太过出众,先前又常作女儿家打扮,自己一时转换不及,才会如此。
  看来往后,还是叫这人多穿男子衣衫才行。
  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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