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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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秋水-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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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周澄是个乖巧懂事的,对他惯来亲近,又从不在他面前多争什么,他每每在别处经了烦心之事,往朱氏处去时,有朱氏在一旁软语温存,稚子可爱,心下也舒缓许多,连带着对他们母子都多体恤了几分。
  便如前些日子,周潋使性子,无论如何都不肯往靖王府中来,最后也还是澄儿乖巧,瞧出他的为难之处,自愿顶了这名头来此,也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谁知那日匆匆一来,竟能撞上另一层运道。
  周澄当日嫌席间无聊,往园子里头闲逛,无意间竟同靖王府里头的杜大管事撞上了。
  杜大管事同周澄对上面,细瞧之下越看越觉得眼熟,攀谈两句,不由得问起了他家中服务的的籍贯出身。
  两下一对,竟然发觉这朱氏不是别人,而是杜管事家早年间走失的表妹。
  依着杜管事自述,那时家乡经了饥荒,众人私下逃难之时,朱氏不慎走失了。众人苦寻不得,只当早已遭了不幸。不想这么多年,竟能再寻回来。
  杜管事激动之余,当即就将此事报给了靖王。
  靖王闻听此事,也不由得连连称奇,只道这是天定的缘分,才全了他们这一遭手足亲情,当下就舍了恩典,赐了银两首饰给朱氏,又安排下去,叫他们兄妹再聚首,连带着周澄也额外多得了一份赏赐。
  杜管事是靖王身边最得力的下人,有了这一层关系,周牍同靖王之间免不了就更紧密了几分。
  此刻提起周澄,靖王免不了就想起这一茬来,对着周牍道,“说来,杜管事是我身边从小跟到大的。他同他那妹子的情谊,本王也看在眼里。”
  “早年他也曾同本王提及过,原只当妹子已然糟了不幸,如今机缘巧合,反倒蒙周翁所救,实在是缘分匪浅。”
  “只是提到了澄二少爷,本王就不得不再同周翁多句嘴。”
  “杜管事疼他那妹子疼得很,如今好容易寻着了,自然是盼她日子过得顺心安逸,他也好能多放下心来。”
  “前些日子,他还置办了许多东西,亲自去看望他们母子。”
  “回来后本王偶然问起,他反倒支支吾吾,半日才同本王交底。只说澄二少爷还好,他那妹子却是郁郁寡欢的模样,小儿在怀,也不见开心。”
  “他看在眼里,实在心疼,自己又没法子,这才腆着脸,求本王来同周翁说项两句。”
  周牍心中一凛,忙道,“王爷说哪里话,这可真是折煞小人了。”
  “澄儿素来乖巧,朱娘子也貌美心善,小人素日里心疼呵护尚且不及,怎舍得叫他们母子几个再受委屈?”
  “况且如今朱娘子刚刚产子,身子正是虚弱时候,小人常常往来探望不说,一应吃穿用度也是拣最好的,流水价一般地送去,哪里会生出怠慢之意?”
  “想来是这其中出了什么纰漏,才惹得杜管事误会。”
  “周翁莫急,”靖王笑道,“你待他们母子如何,明眼人瞧得都分明。那朱氏娘子自然也不会不领情。”
  “她有前日这一遭,不过是孕中多思,念着怀中幼子尚小,澄二少爷又一日日大了,偏偏娘儿几个还在小胡同里头住着,没名没姓的,素日里免不了挨邻里闲话。”
  “她原本经得多了,也不甚在意。只是澄二少爷到底年青,被人这般戳着脊梁骨,口中不提,心下也是难受的。”
  “说来,这周澄原是极好的名字,可落在旁人耳中,却不知这‘周’乃儋州周家之姓,也可惜得很。”
  “王爷说得是。”这话却是戳中了周牍理亏之处,他喏喏应了,不由得生出几分心虚。
  朱氏母子身份见不得光,这是众人心知肚明之事。早年间无人提起,朱氏周澄之流也未敢多计较。
  只是如今多了杜管事这一层,靖王要替自家管事出面说和,事情就麻烦上许多。
  毕竟如今叶老爷子健在,叶氏生意铺子又握在周潋手中,如今这当口里,他若敢将朱氏扶正,将周澄正式纳入名下,只怕不等叶老爷子亲至,族中那些觊觎叶氏家财之人就先一步跳脚了。


第43章 狼狈语
  靖王瞧见周牍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哪儿还能猜不到他所想,心下免不了又生出几分鄙夷之情,半笑不笑道,“不过这到底算周翁家门中事,本王若是插手多了,叫旁人看见总归不大妥当。”
  “周翁胸有丘壑,自然清楚此事怎样才能办得最佳,也不必本王从旁置喙了。”
  “王爷说哪里话,”周牍察觉他话中不悦之意,心下一凛,忙道,“小人先前粗心疏漏,才未料及此事。”
  “如今多亏了杜管事同王爷提醒,才有醍醐灌顶之感。”
  “朱娘子在我身旁相伴多年,澄儿更是聪明懂事,堪为膀臂。我便是再心狠之人,也不忍他们母子这般无名无份,流落在外。”
  “只是,”他觑着靖王神色,陪笑道,“此事到底牵涉众多,开祠堂,请族谱,都要家中族老允肯。”
  “人上了年纪,难免就要顽固些,只怕还需多费些口舌,一时半刻也急不得。”
  “本王自是知道周翁的难处,”靖王淡淡瞥了他一眼,又忽而换了副和煦神态道,“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只是同周翁提个醒,免得贵人事忙,回头抛去了脑后,本王这头倒没法同杜管事交代了。”
  “哪里敢当,”周牍忙道,“小人时时刻刻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断不敢忘的。”
  靖王不置可否,只嘴角略挑了挑,擎了一旁案上的茶盅,慢条斯理地撇了撇浮叶,饮了两口。
  周牍心里头惴惴得不安稳,急着将此事圆过去,免得同靖王之间落下嫌隙,便又提道,“先前那几条船,已经平安到了扬州。那边的人在码头上卸了货,全数清点过,已然安全运去了您指定的那处库房。”
  “噢?”靖王显然来了兴趣,挑了挑眉,嘴角浮出笑纹来,“竟这样快?”
  “王爷吩咐下来的事情,小人哪里敢怠慢,”周牍面上隐隐有得色,“原先那些个货物都是水路输运,要论弋江上的快船,只怕没人能比小人更清楚了。”
  “船都是趁夜起锚,趁夜卸货,船主那头小人另派了旁人去交涉,将此事瞒得死死的,断不会有旁人察觉。”
  “本王果然没看错人,”靖王心中大快,面上笑意也更深了些,“单凭周翁这份魄力手段,只在这儋州城里头做个区区皇商,实在可惜了。”
  周牍一颗心砰砰直跳,语气难掩激动,“周牍此番能归在王爷麾下,为王爷来日鸿图手略尽几分薄力,实在……实在是……”
  “周翁客气,”靖王淡淡一笑,打断他道,“周翁今日之功,本王心中自是有数。”
  “来日事成之际,定然有百倍千倍的好处,受用不尽。”
  “只是现下,还需多多收敛,莫要露了形容,反叫不相干的人起了疑心,坏了来日大计。”
  他顿了下,轻飘飘道,“便如府上那位大少爷,”
  “前番事宜他既不愿,本王也不强人所难。只是这回之事,就不必再叫他知晓,免得旁生事端,周翁觉得呢?”
  “是是。”周牍此刻表了功,心中正欢喜,还有什么不肯的,忙一叠声地应了下来。
  如今有周澄从旁帮衬,他已然轻松许多,对周潋也不似先前那般热切。
  长子好归好,只是性子实在迂腐了些。如今他既应下了朱氏母子入谱一事,周潋那里少不得就要略松些,父子关系也不好似前段时间那般再僵着。
  两人先前嫌隙大都始于靖王一事上,如今既不用周潋插手,又能借故瞒下,一举两得,正合他意。
  周牍在靖王府中呆了半日,心满意足地起身告辞。他前脚刚走,后脚靖王就将适才修剪好的那盆梅花盆景拂去了地上。
  盆景瓷底碎成了几片,浮土梅枝撒了一地。外廊候着的杜管事听见动静,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待瞧见了满地狼藉,面上也不见惊讶之色,半垂着眼,低声吩咐身后的小厮拾掇干净,自去案前斟了杯新茶,送去靖王手边。
  “可惜了本王那株上好的白梅,”靖王接过茶盏,朝地上的碎片瞥了一眼,“叫他在旁边瞧了半日,脏得很。”
  “王爷若是心中不快,下回还往别处见他就是。”杜管事道,“以他的身份,那四时居三层已然十分抬举他了。”
  靖王将手中茶盏墩去案上,嫌恶道,“我何尝不知?”
  “只是那回在四时居里偷听的贼人还未捉到,我心里总存了个疑影儿,不敢放下心。”
  “兹事体大,这府里头还稍稍安稳些。”
  杜管事听见这话,退了两步,告罪道,“是小的无能,没留心,才叫那贼人侥幸溜了。”
  “成了,”靖王不耐烦地挥挥手,“连守在外间的暗卫都没立时发觉,罪早已告了几轮,本王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有这几句废话的工夫,不如好好防备着些。再有下回,你头上这颗脑袋可就没这么安稳了。”
  他说着,又冷哼道,“也就是在这穷乡僻壤里,没旁的法子,才容他两分。”
  “当日在京城时,凭他这样的人,谈什么登堂入室,怕是连王府门前的石狮子都不配碰。”
  杜管事应着,又免不了跟着抱怨道,“若要依您当日在京城里头的威势,哪里还有那姓周的小子拿乔的份儿。”
  “您实在是受了委屈的。”
  “委屈?”靖王嗤笑一声,“现如今委屈的不止是我,小皇帝那头怕是更委屈呢。”
  “他一心想着拿捏我的错处,好寻个由头将我彻底压下去。”
  “偏生母后出手拦着,又将我打发到了此处,山高水远,小皇帝鞭长莫及,此刻只会比咱们更难受。”
  “我这个侄子啊,”他撇了撇嘴角,眼中带了轻慢之意,“旁的都好,只是太心急了些。”
  “自己龙椅都还未坐稳,就急着拿自己亲叔叔亲祖母开刀。”
  “母后那般隐忍的性子,此刻都耐不住了,遑论旁人?”
  杜管事笑着道,“太皇太后打小就最疼您。如今皇上昏了头要对您下手,这不是往娘娘心头上戳刀子,娘娘如何肯?”
  “不过面上的话,”靖王不以为意道,“她待我几分真几分假,彼此心里都清楚。”
  “我自小养在她身边,比大哥亲近不知多少,小皇帝更是在旁人膝下长大,认回来的时候都那样大了,一声祖母里头多少情分,她自己都不见得信。”
  “饶是这样,她不还是舍了我,扶小皇帝坐了那个位置?”
  “无非是见他年纪小,好拿捏易成事罢了,难不成还真存着什么祖孙情分?”
  杜管事知道此事是靖王逆鳞,此刻听他提及,不免心下一紧,小心翼翼道,“可如今……娘娘到底是向着您了……”
  “向着我?”靖王瞥了他一眼,“也就你肯信这话。”
  “小皇帝如今推行新政,整顿吏治,削得可都是她娘家人的官爵。满门富贵眼瞧着不保,她如何能不急?”
  “母子情分?”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般地笑了声,“那又算什么,不值一提的玩意儿。”
  “说到底,我同她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方才周牍说,前头一批货已经安置妥当。他的人我不放心,那处庄子我也没同他提,只让他堆到库房里。”
  “你安排下,从手底下挑一批机灵的,跟着去扬州那边,把货移过去,注意别被人盯了稍,”他皱眉道,“小皇帝那边最近太安静了些,半点动静也无,不像他的作风。”
  杜管事忙回道道,“咱们留在京城的人也正防备着,并未发现什么蹊跷动静。”
  “估摸着是被娘娘那边拖住了脚,一时也腾不出心思来。”
  “大约罢,”靖王摆了摆手,“上次四时居之事虽查不出端倪,我总疑心同他有关。”
  “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是,小的省得,”杜管事恭谨应下,迟疑了一瞬,又道,“此番行事,可要带那周二少爷一道?”
  靖王略想了想,懒懒道,“带着罢。”
  “他到底是土生土长在此处的人,水势地形都比你们熟悉些,路上也当有个指引。”
  “况且,”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半笑不笑道,“他那日不是跪在本王脚边,求本王给他们母子一条活路么?”
  “如今这路本王给了,他也该叫本王瞧瞧,他究竟有多大用处了。”
  “王爷仁慈,”杜管事却有几分犹豫道,“只是……那周二少爷心思深沉,对着亲生父亲尚能隐忍多年,只怕不是个好拿捏的。”
  “若是来日他有了二心,只怕不好。”
  “无妨,”靖王掸了掸袖口,淡淡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如今这儋州城里,能叫他往上走的只有我。”
  “他心中恨极了周牍周潋二人,便是为了这点,也会尽心尽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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