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理论不同导致资源分配上的争论,李岩认为要将更多的资源投入收束计划,赵子明认为不应拘泥于过去,要向前看,制作杀伤力大的武器武装军队,从变异动物手中抢回地盘,带人类重回地表。
至于祁阔相信什么……实践之外皆是空谈,祁阔不知道时空的规律,时间线收束还是平行时空,祁阔只有一个想法,他要把严朗送去安全的地方,他要严朗活着。
如果是时间线收束,送出严朗的同时便会知晓答案,严朗成功阻止世界末日,人类将在阳光照耀下醒来,严朗未成功阻止末日,他依然会活到地下城时期。如果是平行时空,那更好,严朗做什么都会产生新时间线,拯救成功,严朗在新时间线活到老,不成功,严朗会告诉新时间线的李岩,收束计划行不通,将资源全力投入制造新武器,发展人类的未来。
怎么算都是只赚不赔的生意,祁阔揣在口袋里的手握紧,指甲刺入原本的伤口,他竟感觉不到疼。
有点热血沸腾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骗失忆的严朗他们没有关系,祁阔耸了下肩膀站得笔直,计划里没有祁阔自己。
“第129次入侵演练结束,变异动物98%死亡,95%人类存活。”机械女声响起,“评级为优秀,感谢各位的支持。”
严朗如梦初醒,看着街道上的人们纷纷将武器重新挂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朝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整条街,除了走路声,没有其他声音。
安静、肃穆、压抑。
这是末世。
地下城每层楼保持恒温和充足的氧气供给,没有四季变换,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雨雪冰雹,温室一般保护所有人,即使幸存的人并非娇弱如花朵。
严朗跟在其中一个人身后,他是一道投影,被他跟着的人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向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中等身材,腹部微凸,头发稀疏,额角挂着入侵演习流淌的汗液,蓝衣蓝库,脚踩一双布鞋。
严朗说:“你好,请问你要去哪里?”
“工厂。”男人说,“你第一次来64层吗?”
“是的。”严朗说。
男人将严朗当做研究员,只有175层以上的研究员这么没有常识,他说:“64层是造纸供应层,所有人都是造纸厂的工人。”
“你做这个多少年了?”严朗问。
“半年,我进入地下城之前,是一家科技公司的CEO。”男人抹掉鬓角的汗水,“进入地下城后我先是被分到23层种玉米,两个月内表现良好被分到造纸厂。”
“进入地下城有名额限制吗?”严朗问。
“所有人必须做测试,根据测试结果分层。”男人说,“越精密的工作层数越高,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去种玉米,我的员工比我分到的层数高。”
“会有人不满意分层结果拒绝进入地下城吗?”严朗问。
“有,多了去了。”男人说,“地下城刚建成那会儿,全国自杀率高得可怕。”
严朗纳闷地眨眨眼:“为什么?是因为不愿劳作吗?”
“因为资源集中调配管理。”提到管理,男人进入熟悉的领域,表情生动了些,“按年龄段划入不同的楼层。幼儿集中托管,中小学生分布在不同的层数,伴侣可以住在同一层,但如果两人的技能相差太远,比如一个是软件工程师一个是全职太太,也会被分开。”
“基因病全面爆发后,许多家庭支离破碎,本就在崩溃的边缘,进入地下城还要将相依为命的亲人拆开,有人肯定要跳楼。”男人说,他停下脚步,到达工厂门口,他掏出工卡示意保安,“就到这里吧,我要去上班了。”
“祝你一切顺利。”严朗说。
“人类永存。”男人握住右拳砸在左胸膛。
严朗眼珠莹润,学着男人的动作回应:“人类永存。”
第8章 地表
目送中年男人进入工厂,严朗无所事事地杵在门口,他不知道怎么退出通讯,索性停留原地看人群来来往往。
造纸厂处于换班时间段,大批的人从左边通道的闸口进入工厂,工厂里的人从右边大门离开,工作了一天的人们面露疲惫,没人注意到严朗,都径直穿过投影踏入主干道。
严朗站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或许是他太久没移动位置,右手手腕出现一个红色按钮,一闪一闪发光,提示严朗摁下。严朗照做,左手食指点一下红点,意识瞬间后移,感觉像仰面坠入大海,一瞬间的失重,再睁眼,他回到海绵胶质物的怀抱。
【本次通讯时间:两小时,通讯模式:随机,通讯地点:太原地下城B64,通讯人:严朗,与李洪樑交谈二十分钟。通讯质量为:优,是否继续进行通讯?】
机械女声响起,严朗回答:“是。”
【请语音输入通讯楼层。】
严朗:“B1层。”
【通讯地点定位:B1层,守城军驻军区,需递交通讯申请,守城军审批通过后方可访问。经系统查询,通讯人严朗未有审批记录,不可访问。】
一道短讯滑入祁阔的手环,【通知:您的属下严朗访问B1层的通讯被3号通讯器拒绝,是否代严朗向守城军提起访问申请?是/否】
祁阔放下画图的笔,向严朗提出通讯请求。
严朗摁下同意按钮,祁阔声音从手环里传出,熟悉的冷淡声线,稍许的亲昵,仿若冰块中放了朵粉白的花:“你去了第几层?”
“B64层。”严朗说,“我想去B1看看,被拒绝了。”
“B110层都是守城军的地盘,访问需要递交申请。”祁阔说,“你可以写申请书发给我,我帮你发给守城军。”
“很麻烦的话就算了。”严朗说,“我只是想离地面近一点。”
“通讯室能直接向地表投影。”祁阔说,“我帮你把权限打开。”祁阔捞起平板电脑打开权限系统,他当然舍不得让狼犬失落地塌下耳朵。
“好。”严朗说,“下午工作忙吗?”
“不忙,吵架和画图。”祁阔说,“现在在画图。”
“吵架?”严朗问。
“管理层那群固执的老头子。”祁阔小声抱怨,冷淡的声线尾音拖长,蛇类晃了晃尾尖,“但我吵赢了。”
严朗舒服地倚靠海绵胶质物,认真地夸赞:“那你好棒。”
“权限开好了。”祁阔说,他看向墙壁的挂钟,“还有两小时下班,今天食堂有酸菜鱼。”
“我等你。”严朗说,“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祁阔挂断通讯,揉揉狼犬厚实的皮毛充满电的研究员劲头十足地全身心投入工作。
【您的直属领导祁阔已为您开通地表通讯权限,地表通讯地点:太原地下城北出口1000米。】
严朗:“地表通讯。”
【地表通讯连接成功,地点:太原地下城北出口1000米。正在传输中,请保持精神集中。】
后脑一麻,仿佛被人从后脑勺来了一闷棍,敲得严朗头晕眼花。他站定晃晃脑袋,眼瞳逐渐聚焦,入眼是高大葱郁的乔木,参天的树冠,将阳光遮挡得密不透风,颇有史前森林的味道。
他往前走几步,地面铺着厚厚的杂草和树叶,投影的触感传递真实反馈了脚下柔软的踩踏感。人类仅仅离开了一年,植物通过惊人的成长速度取代人类成为地球的领主。一根被藤蔓缠绕的路灯矗立在不远处,严朗好奇地走过去,藤蔓上密密麻麻的小吸盘像手一样握住路灯上镂空的花纹,还没等严朗观察出个一二三,一只蜈蚣悄无声息地接近严朗,从他身后扑上来,因为严朗是投影所以扑了个空。
严朗反应过来时,他正站在蜈蚣的背上。
脚下是硬且光滑的棕红色甲壳,一节节甲壳下是两排腿,腿和腿之间配合紧密,波浪滚动一般向前移动。严朗浑身冷汗,如果他是真人估计已经被蜈蚣锋利的口器撕成几个碎块吞吃入腹。巨型蜈蚣突然调了个头,面对严朗抬起上身,再次凶狠地扑过来。
严朗站在原地任它扑腾,左右伤不到他。蜈蚣立起的上半身比严朗高一头,严朗甚至能看清它头上一对黑色的复眼和一双纤细修长的触角。
如果是一个昆虫学家站在这里,可能会激动的大喊大叫,严朗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飘过。他向前走一步,蜈蚣跟一步,像条小尾巴,不,大尾巴。
蜈蚣的触角探来探去,口器一张一合,透明的口器中黄色的毒液缓缓渗出。它跟随严朗约五十米,发现确实没办法杀死严朗,悻悻离去。
道路尽头,一辆汽车载着十余个全副武装的士兵驶来,翻斗里的士兵朝严朗挥手:“研究员,你在那干什么?”
“出来走走。”严朗说。
年轻的士兵脸上抹着花花绿绿的油彩,热情地说:“注意安全,小心有蛇。”
“谢谢。”严朗大声回答,“我刚刚碰到了蜈蚣。”
士兵们哄笑,气氛活跃,两三个人探头喊:“我们先回家啦!”
严朗朝他们挥手,汽车掠过他冲向地下城的入口,短暂的相逢像一束载着快乐的风,吹进严朗的心里。
天色渐暗,西边天际霞光万丈,半人高的灰色老鼠拖着细长的尾巴路过严朗身旁,黑溜溜的豆豆眼转了转,突出的板牙啃了下严朗的手。牙齿穿过投影,老鼠啃了一口空气,它打个喷嚏缓解尴尬,颇为不舍的慢腾腾地离开。
严朗遇到了一只兔子,准确的说,是一只被追捕的兔子。小型直升机大小的猫头鹰唳叫一声,俯冲下来,翅膀刮断一整排灌木,精准地将一米七高的兔子摁倒在地。植物不受56号病毒影响,长势和末世前没有变化,动物却变得高大无比,性情暴戾。即使没有人类在地表破坏生态,动植物仍处于供需不平衡的状态,地球迟早被高繁殖力的兔子和老鼠啃秃。
猫头鹰用利爪和尖喙把兔头扯下来,鲜血如喷泉撒了一地,浸染厚厚的树叶,腥气四溢,熏得严朗后退两步。不够粗壮的树杈撑不住巨型猫头鹰的巢穴,它干脆把巢搭在地上,扑棱翅膀唤小猫头鹰过来一起享用美餐,像一群饿极的狮子。
当右手手腕出现返回的红点,严朗毫不犹豫摁下,意识回到通讯室。他呼出一口气,靠着海绵垫闭上眼睛,过量的信息涌入大脑,他需要时间梳理庞杂的细节,加强自己的接受能力,以及给祁阔讲一个好故事。
“咚咚。”
祁阔敲敲3号通讯室的门,他抬头看一眼通讯室的绿色状态灯,绿色代表空闲期,他说:“严朗。”
“在。”严朗推开门,汗湿的发丝垂下额角,“你下班了?”
“你怎么弄的。”祁阔不嫌弃严朗湿漉漉的头发,上手捋了一把。
“遇到一只不怎么聪明的蜈蚣,一直跟着我。”严朗后怕地摸摸后脖颈,“我可算知道蜈蚣有几只眼睛了。”
祁阔闷笑,他指了指通讯室连着的无名小房间:“那边是淋浴室,你要不要洗个澡再去食堂?”
“要。”严朗不想带着一身汗味儿去食堂排队。
祁阔巴不得严朗去洗澡,揩油的机会近在眼前,他绷住表情,显得高冷淡定,说:“里面有洗发水和沐浴露,我去帮你拿干净的浴巾。”
“谢谢。”严朗踏进淋浴间,脱掉上衣和裤子,打开花洒冲澡。
听着噼里啪啦的水声,祁阔拿着浴巾踏进淋浴间,笑眯眯地敲敲毛玻璃门,说:“浴巾来了。”
“从门上面递过来,我怕开门溅你一身水。”严朗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玻璃门约有两米高,凭两人一米八几的身高,一抬手就能够到。
然而祁阔理直气壮地说:“我够不到。”
第9章 越界
祁阔说:“我够不到。”
严朗抬头看了一眼伸手就能够到的玻璃门的上沿儿,纳闷地挠挠头,好吧,好面子的研究员不愿意用力把浴巾抡过来,严朗脑内自动补全祁阔的动机。他将门打开一条缝,露出脑袋,浓密的头发被花洒的水淋湿,软塌塌地贴着头皮,几撮软毛不服输地翘起,配合他清澈明亮的黑眼睛,看起来像……祁阔猛抽一口气,像炙热的夏天卖力打球的英俊体育生接过他递来的冰镇雪碧并冲他爽朗的笑一下表示感谢,门缝间漏出的柠檬味洗发水的味道熏得祁阔一阵恍惚。
“浴巾给我啊。”严朗催促。
祁阔抿唇把浴巾递给他,热气蒸红了他的耳朵,玻璃门毫不留情地关上,研究员落寞地站在门外,他只想看狼犬洗澡,看个尾巴尖也可以。
奈何玻璃门内的严朗听不见祁阔的心声,他拧开花洒冲洗洗发水的泡沫,喉咙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欢快地晃晃脑袋、抖抖肩膀,将沐浴露挤在手心吹个泡泡。
七彩泡泡越过玻璃门,晃悠悠地飘到祁阔的白大褂旁,骤然破裂,祁阔挪动脚步移到门口等待。即使他非常想看刚出浴的严朗,为了保持他在严朗心中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