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着长袍,但不是脑袋上顶个黑圈的阿拉伯人。”女人说,“黑色的袍子,迁银边,背后有个图案,一个黄圈一个黑三角形。”
“您可以画一下。”引导员递给她一支笔和一张纸。
女人拾起笔,在纸上画出图案,一边画一边念叨:“那天我正拖着地,他们从我刚拖完的地方走过去,袍子铺在地上,也不怕脏。我提醒他们别踩我拖过的地方,他们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我一句也没听懂。”
纸上一个正圆,上面叠放一个等边三角形,三角形的角突出圆外,严朗皱眉,像……像Carlos锁骨处的纹身!Carlos锁骨的纹身仅露出一个尖角,正好是等边三角形的一个角。
“我就记得这么多。”女人说,“好了吗?我还得回去给娃儿们做饭。”
“十号是成都基地幼儿园的厨师。”祁阔解释。
“您还记得当天发生的其他事情吗?”引导员问,“这件事非常重要。”
“不记得了,那天也没发生什么事啊,我离门口远得很,那边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人说,“你应该去问问站在门口的人。”她站起身,朝镜头挥挥手,“我走了。”
祁阔摁下暂停键,无奈地说:“这是最难沟通的一位锚点。”
“她提供了一个关键线索,如果Carlos的纹身和这三个人长袍上的图案一致,说明当天有三个成员来到了机场。”严朗说,“这三个人可能与Carlos接头,或是监控Isaiah。”
“这个符号……我找找与未知神有没有联系。”祁阔说,他低头摆弄手环,扫描屏幕里女人画出的符号,光屏出现类似的图片,严朗说:“往下……右边第三个。”
祁阔点开图片简介,【未知神教妮萨派的代表符号,正圆代表地球,等边三角形代表新秩序,三角形突破圆形代表破坏旧世界建立新秩序,这也是妮萨派信仰的宗旨。】
“妮萨派?”严朗说,“这是个什么流派?”
“是未知神教的极端流派之一。”祁阔说,他滑动光屏找寻妮萨派的相关介绍,点开一个新网页,逐字逐句地念:“妮萨派,未知神教的极端教派之一,被多个国家列入邪教名单禁止其教派人员入境。”
“我国也是禁止他们入境的国家之一。”严朗说,“那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机场?”
“2047年全国上下对未知神教派进行七轮彻底的清扫,将国内的未知神教赶尽杀绝。2048年未知神教将我国列为地狱之土,禁止教会成员踏入我国。”祁阔说,“四十多年过去,许多人已不知道未知神教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严朗说,“神神叨叨的一群人。”
祁阔站起身:“好了,十个锚点只剩下锚点八号的记忆你没有看。”他和严朗并肩朝门口走,祁阔继续说,“回到过去之前,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者想了解的信息?”
“你一年前在哪里上班?”严朗问,“我去哪能找到你?”
祁阔愣了下,说:“那时候我在美国研究量子传送。”
“哦……”严朗塌下肩膀。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祁阔报出一串数字,“打这个号码。”
严朗默念两遍数字,说:“我记住了。”
“还有呢?你还有什么想做的?”祁阔问。
严朗想了想,说:“暂时没想到,先存着,等我想到再说。”他踏进食堂,拿起一个餐盘递给祁阔,“吃饭最要紧。”
他们来得晚,食堂里各处散落着零零散散三五个人,菜品也所剩无几。严朗和祁阔凑合着拿了三盘炒菜和两碗米饭,找个空桌坐下。
没坐一会儿,魏昊匆匆忙忙跑过来:“祁工,祁工,出事了!”
“怎么?”祁阔往嘴里夹一块鸡肉,纳闷地看向魏昊,严朗也停下夹菜的动作,等魏昊喘匀气息告知他们具体情况。
“有人偷偷进入放穿梭机的房间,试图启动穿梭机。”魏昊说。
“然后呢?”祁阔气定神闲地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进严朗碗里,“你吃你的。”
“我看到门禁报警就赶紧跑过来找你了。”魏昊说,“你不去看看吗?”
“不急,吃完饭再去。”祁阔说,“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魏昊说。
“那你等等我们。”祁阔说,“有点眼力见,坐那边去。”
魏昊:“……”他憋屈地坐到间隔严朗和祁阔横排三个长桌的座位,趴在桌子上玩手环上的简易小游戏。
“你为什么不着急?”严朗问,然后低头吃掉碗里的土豆丝。
“穿梭机是虹膜识别的。”祁阔说,“除了我,谁都进不去操作主页。”他喝一口白粥,用筷子挖出咸鸭蛋黄放进嘴巴,“就算他用总控钥匙解锁进入主页,他也不懂怎么操作。”
“我上次看你操作挺简单的啊……”严朗说,“只需要输入传送时间,让机器识别舱内的生物信息。”
“那是因为机器识别的是我的虹膜。”祁阔说,“总控钥匙进入启动台,显示的是另一套代码页面,极为复杂,全世界基本没人能看明白。”
严朗赞叹的目光落在祁阔身上,狼犬搅了搅白粥,说:“你想得真周到。”
“人心叵测,不得不防。”祁阔耸肩,“他们防着我,我防着他们。”
“你早知道会有人想要使用穿梭机?”严朗问。
“上次你揍的那个人是城主的小儿子,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安安稳稳地待在内城蹭吃蹭喝。”祁阔轻蔑地说,“穿梭机被人惦记太正常了。”
第35章 深情的人
祁阔用勺子把碗底的白粥刮得干干净净,他抽一张纸擦手,说:“走吧,我们去185层看看怎么回事。”
魏昊见祁阔站起身,随即麻溜地站起身跟上祁阔朝食堂门口走去。
三人乘坐电梯到达185层,电梯门打开,门外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约有十几二十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和学员站在楼道里。祁阔皱眉,问魏昊:“怎么这么多人?”
“别的项目组过来打探消息的人。”魏昊说,“李主任在另一个会上,开完会就过来。”
楼道里的人进不去实验室的门,站在外面干着急,一位陌生的研究员抓住祁阔的袖子:“你好,请问你是祁阔祁研究员吗?”
祁阔后退一步,撇开陌生人的手,表情冷淡地问:“是的。”
“听说您研究出了时间穿梭机,我们可以观摩一下吗?”他问,“我是地下水治理项目组的黄子弈。”
“我也想看,我是农业四组的倪帆。”
“还有我,工业十二组的张旗。”
楼道里或倚或蹲的研究员纷纷涌到祁阔面前举手,仿若重回校园时代期待老师发小红花的小学生们。祁阔被人群逼退两步,脊背顶进严朗怀中,他说:“里面的机器是保密项目,目前在测试阶段,具体细节不能向你们透露。”
“测试完成后,项目会对外界公开吗?”黄子弈问。
祁阔说:“不会,这是一项永久的秘密。”话音刚落,十几个保安通过消防通道进入走廊,连成人墙把研究员们圈在中心,李岩从电梯处走出来,说:“185层是保密层,你们怎么进来的?”
“有人给我发消息,说这里有时空穿梭机。”张旗小声说。
“其他人也是被消息叫来的吗?”李岩问。
“是。”
“是的。”
稀稀拉拉的承认声响起,李岩说:“你们在这里等我们出来。”他看向祁阔,眼神示意祁阔开门。
祁阔摁下指纹开门,四个人走进屋内,最后进门的魏昊迅速关上门。
启动台的光屏已经打开,密密麻麻罗列着复杂的代码,穿梭机的球形舱内蹲着一个男人,他失魂落魄地捧着一把钥匙,看到有人进入房间也不躲不避。
“他是谁?”严朗问。
李岩瞟了一眼男人,说:“李浩坤,农业研究部李主任的儿子。”
“他从哪拿到的总控钥匙?”祁阔问。
“我刚刚开的会,就是关于丢失的总控钥匙的。”李岩叹气,说,“李浩坤的情况比较复杂,他……”
话没讲完,只见李浩坤踩着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跳下球形舱,神色异常兴奋地朝祁阔跑来。严朗抬腿一脚踹到李浩坤的腹部,他用的力气不大不小,正好把李浩坤踹个跟头。
严朗单膝跪在李浩坤腰间,单手抓握对方的手腕,抢过总控钥匙丢给李岩,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让我回去,求你了,让我回到两年前的1月8号。”李浩坤大声喊着,他用尽全力在地上扭来扭去,试图挣脱严朗的控制,严朗险些没摁住他。
祁阔烦躁地皱眉,随手拿过桌子上的低压电棒,对严朗说:“你离他远点。”严朗不明所以地松开手站起身,李浩坤一个骨碌爬起来,还没接近祁阔,就被滋滋啦啦作响的电棍抡到原地昏迷。
李岩轻咳一声,说:“也不用这么粗暴。”
“两年前的1月8号发生了什么?”严朗问。
“李浩坤的妻子车祸去世,就在2086年1月8号。”李岩说,“从那往后,他的精神出了点问题。”
“李浩坤见过穿梭机,我去预约杨工的时间给他做记忆清洗。”祁阔说,他并未因为凄美的爱情故事动容。
“他妻子出车祸去世的时候已经怀孕四个月,那时候的他正在洗浴中心潇洒。”李岩说,“他是弱精症。”
严朗看向李浩坤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鄙夷,祁阔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的东西丢失,说:“这时候做记忆清洗不合适,严警官回到过去改变时间线之后,我们再给李先生做清洗。”
李岩说:“可以,用这种方法也算是解决了李维民的一桩心病。”
祁阔走到启动台前,输入一串复杂的代码,摁下按钮回到初始页面。
李岩问:“项目进展到哪一步了?”
“严警官这边,除去八号锚点的记忆正在建模中,其他锚点的记忆和叙述已经做完分析。”祁阔说,“穿梭机已经测试过两轮,还有几个节点需要调试,整个项目的落地差不多还需要十五天。”
“十五天。”李岩思考片刻,说,“好的,我知道了。”他看向严朗,“谢谢严警官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
“应该的。”严朗弯弯眼睛,脸颊露出一个笑涡。
祁阔冷淡的目光随着严朗的笑意而温和,他问李岩:“主任还有别的问题吗?”暗示李岩没别的事快点走。
李岩听出祁阔赶他的意思,无奈地说:“没有了,我去解决一下门口的那群人。”
“好的,慢走。”祁阔说。
“有事及时联系我。”李岩说,他拉开门走出房间,他叫上杵在一旁看戏的魏昊,“小魏,帮忙把李浩坤扶出去。”
“好嘞。”魏昊并不想留在房间当电灯泡,弯腰扶起昏迷的李浩坤跟上李岩的脚步离开实验室。
门板“嘭”的一声关闭,祁阔朝严朗招招手:“过来。”
严朗听话地走过去,站定在祁阔面前,直白地夸赞:“你认真工作的时候好帅。”
祁阔被他夸得舒坦极了,他不像严朗那样有什么说什么,便把万千话语落在行动上。亲吻如期而至,柔软的唇瓣贴近脸颊,温热的呼吸将耳垂熏得通红,祁阔说:“我们还有十五天。”说不清失落还是解脱,他喃喃道,“你记得,我爱你。”
严朗低垂的睫毛轻颤,像微风吹动的蝶翅。向来有分寸的狼犬骤然情绪失控,他双手用力将研究员推到墙上,攻守一时掉转,祁阔的背撞击墙面,头颅后仰,严朗抬手用掌心护住祁阔的后脑勺,他的亲吻一如他本人,清澈温柔,仿若一捧清泉汩汩流淌。
自病毒扩散、人类迁徙地下城、祁阔亲手洗去严朗的记忆,恐惧和自我厌弃一直盘旋在祁阔心头,他甚至思考过无数遍如果严朗遇到的不是他,会不会过得更好一点。
严朗本不是能和人吵得起架的性格,硬是被祁阔一次又一次激出了火气,回想过去大大小小的吵架,无一不围绕着工作的特殊性展开。祁阔不理解严朗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做一份薪酬不高的工作,严朗不理解祁阔为什么不支持他的决定,一吵架严朗就出去遛弯,祁阔在家里生闷气,冷战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去年夏天,祁阔接受一项临时任务飞去美国做研究,两人的日常通话语盐中只有短短的几句问候,半年后祁阔回国才发现严朗已被政府以护送不力为理由羁押,严朗挂在口头的【我很好】只是不想让祁阔担心。
“你知道你骗我多少次吗?”祁阔咬了严朗一口。
严朗“嘶——”一声后仰,他舌尖舔过嘴唇,腥咸的味道窜入口中,可见祁阔咬得用力,他无辜地说:“我不记得。”
祁阔咬死严朗的心都有,面前这人看起来心直口快,瞒起事情嘴比蚌壳紧,别说他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