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凶西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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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凶西北荒-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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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掉过身去,接着往前走,可是隐隐地,她觉得哪里不太对,她不敢回头,像将被屠宰的畜生一样,她懵懂而直觉地发现身边有不寻常的情况——董丽君慢慢地、慢慢地低头看,看了又看,是有点儿不对,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
  她茫然地数着影子,一个、两个。
  一个、两个。
  ——两个?!!!!
  这一下她全身都吓麻了,因为她脚底下真的不是一个影子!
  有人站在她背后!
  ——如同知了一样,她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叫。
  她没能叫出第二声,因为她完全地吓傻了,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董丽君倒翻着眼向上看,一看之下更是吓得瘫软。
  正对着她的,是梁旭一双如冰似冻的、深黑的眼睛。
  梁旭不声不响地垂眸看她,轻轻地,他把军刀在她眼前晃一晃。
  锐利的银光从她眉毛底下一闪而过,董丽君鼻涕眼泪一起吓出来,巨大的惊恐之下,她的声带完全失控,要发出一丝声音也做不到。
  梁旭拖着她,像拖一只草鸡,轻轻一拽就转到树后去了。
  梁旭是从洪庆山逃出来的——严格来说根本不算逃。
  他那天奔下山坡,四面都是搜检的灯光,警察都觉得他会往山里去,而他掉回头,直接原路返回临潼方向的山脚。
  他敲开山民的家门,告诉他,自己是被大雨滞留在山里的游客。
  ——如果你是外地人,一定会对这句话有所怀疑,但若你是长安本地的居民,反而会觉得此话有七八分可信。
  因为洪庆山不仅是国家森林公园,还是出了名的打炮圣地。隔三差五就有形形色色的野鸳鸯开车到山里进行恋爱运动。
  梁旭长得太像小白脸了,身长体健脸蛋俏,难保让人发生诡异的联想——这么漂亮的年轻人跑到山里还能干嘛呀?那个呀!怎么就剩自己一个啦?谈不拢了闹掰了呗!干嘛不回家呀?小脾气呗!
  浮想联翩,这就很强。毕竟生活之中谁也不肯往危险里头想,越是美丽的容貌,越容易令人放松警惕。
  山民是个独居的老头,其实警方之前已经来通知过,但“略有耳闻”和“亲眼所见”是两码事。老头把门一开,正对上梁旭烟水迷蒙的一双俊眼,一绺湿漉漉的头发从他额上垂落下来,脸上还沾了点儿泥。
  “打扰了……可不可以让我借住一晚?”
  那样子有点儿疲惫,还带点儿委屈,活像王子受难记。
  在老实人心里,凶犯应该是凶神恶煞,跟眼前眼前这文文气气的漂亮娃娃,实在无法发生联系。
  梁旭见他踌躇,又把手机向他轻轻一送:“不方便也没关系,爷爷,能告诉我怎么出去吗?我手机导航坏掉了。”
  老人见他退缩,更加不起疑心,他把梁旭让进屋了。
  梁大旭闷声不响地吃了一顿宵夜,就在山民家里睡了。为表感谢,他把手表送给了这位老人——老爷爷难为其情,又给他找了一套干净的旧衣服。
  山中棚户,腌臜窘迫之处,难以尽述,但人心是纯真的。梁旭原本打算就地卧倒,老人招呼他在炕上睡,他也就温顺地和老人家并头而眠。
  黑夜里,他望着棚户糊满报纸的天花板,觉得山居老人的体温,很像梁峰,对方瘦弱的体格,又令他想起罗晓宁。
  老人睡得很快,也很沉,他许久没有靠近过这样年轻的体温,轻轻地,梁旭觉得他牵住了自己的手。
  或许他让他想起外出打工的儿子,或是在外念书的孙子。
  ——奇妙的逃亡,就好像上天要给他一点温存的、呼吸的余地,仿佛证明这世间确有真实的良善。
  外面警察搜翻了天,梁旭在山脚小屋里呼呼大睡。
  夜雨断续的声音,落进他梦里,像哽咽的眼泪,把梦打湿了。
  警方在丁湖村和蓝田设防,骊山地区因为是旅游胜地,不能一直封锁,再者大家惯性思维,总觉得临潼只有一条路,梁旭无论如何也不会傻到原路返回。
  梁旭偏偏就要原路返回。
  他在山民家里住了三天,或许是因着他正直又英俊的容貌,山民居然没有任何怀疑。长久待下去不是办法,若是被警方发现,还要连累无辜。
  第四天清晨,他向山民告辞,这位鳏居的老人望着他,叹了一口气。
  他问他:“孩子,你是跟家里闹别扭了?”
  梁旭一时语塞,说不出更多谎言,他忽然一阵脸热。
  老人更加不多问什么,“我送你进城吧,”他说,“这时候没有车。”
  ——就这样,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在灞桥方向,而当事人梁旭跟着卖菜的车子,轻松愉快地进城了。
  这和当年的白宝山大案如出一辙,是走了一趟灯下黑。
  他回来,没有别的事,就是要一个一个把这些有罪的人收拾干净——就从董丽君开始,因为别人的罪都是口述指控,亦或是他心中怀疑,而董丽君是被他当场抓住的杀人犯。
  他亲眼看到她从病房里出来,而点滴已经被拨到最大滴速。要不是他及时赶到,罗晓宁当天就会死在病床上。
  董护士在他怀里抖成一团,想说话,又发不出声音。
  “调节滴速,故意引发心衰,你想这样杀死罗晓宁,对不对?”
  董丽君不吭气,她是吓呆了,不敢吭气。
  “——要是那天我不去,他就这么死在你手上了,对吗?”
  他的声音温润而沉稳,此时幽幽地从耳后送过来,趁着星河夜色,原本应当分外酥骨——而董护士长只觉得魂飞魄散。
  “拿了多少钱?”
  董丽君突然一阵尿意涌上头顶,她想说话,也想回答,可是嗓子完全木掉了,牙齿和舌头只会打抖,它们全不像是自己的了。
  她自知死到临头,想下跪求饶,膝盖也教鬼拿去了,不听话。
  此刻她像个木偶,只会张着嘴,惊惧至极地颤动脑袋——那意思就是点头——只有一件东西能救她了,董丽君想,快点儿啊!我这手是怎么了!
  我要能把那个条子摸出来,他好歹能饶我一命啊!
  庞杂的恐惧与后悔全在她心里噼里啪啦地滚,可是她一动也不能动。
  梁旭似乎不耐烦和她多说什么,他不再施舍给她时间——这是人赃俱获的凶手,无论她为什么杀人,她的恶毒都足够她去死。
  轻轻地,董丽君觉得一阵冰凉的东西,锋利地划过她的脖颈——原来死是这样简单的事情,疼得还不如7号针头的点滴!
  直到一阵热流漫过她的锁骨,她才如梦初醒地觉得痛了,太痛、痛极了,生孩子都没有这么痛过,那是五脏六腑全搅和起来的地震一样的疼。
  好像上了泵似地,那股热流从锁骨上空溅起来,又落下来,流到她胸口去,渗进她衣服里,又凉又烫,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知道那是血。


第49章 峰回
  房正军赶到医院; 房灵枢已经脱离了昏迷——他在火车上接到罗晓宁重伤且伤人的消息; 真是急怒攻心,一头是自责; 另一头是怒其不争。千头万绪、既怒且痛; 又想起梁旭逃亡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照顾罗晓宁; 此时真是什么也都辜负尽了,要拿罗晓宁动摇梁旭也是完全没戏了!
  罗晓宁这个大傻逼; 冯翠英算什么东西; 值得他一起去送死?!
  ——这都是气话,房灵枢心里当然明白; 罗晓宁是绝望到了极点; 唯求一死; 又觉得冯翠英是永远不可能被判死刑,所以干脆以暴制暴。
  恨得咬牙切齿,疼得撕心裂肺。
  要是自己别问那么多,要是自己早一点把梁旭说了什么告诉罗晓宁——
  也许惨剧就不至于发生。
  真是艺术来源生活高于生活; 房灵枢在美国看过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现场表演; 那时候除了鉴赏艺术; 就觉得神父好坑爹。
  今天他自己亲自扮演了一回神父——连鼠疫的借口都没有,一句早该递到却没能递到的“好好活着”,一句他私心里觉得太过伤人的“互不相欠”。
  爱情真是把双刃剑,人们往往只想着心中有爱珍惜当下,但总是忘了一旦痛失所爱,也会迎来天崩地裂。
  最怕恩情中道绝。
  他站在原地; 举着电话,半天没吭声。邹容泽见他脸色不好,连忙转过他面前来:“灵枢。”
  房灵枢没有回头,他一头扎在邹容泽怀里,脸色焦如金纸,恼得只会说:“我害死他了。”
  眼前全是黑影乱飞,一股金属样的滋味从他喉头慢慢涌上齿间。
  房灵枢成天到晚浪得飞起,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气到吐血的一天。
  事情走到了最坏的程度,长安警方已经紧赶慢赶,只想快些捉到罗桂双,好令梁旭和罗晓宁悬崖勒马——每个警察心里都是窝火万分。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走向犯罪,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们感到挫败。
  更坏的还在后面。
  房灵枢从枕头上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房正军尚未开口,医生先在旁边发声:“他现在不能再办公了,伤口裂了身体状况也差得很——”又看房灵枢,“该交代什么你交待清楚,然后打镇定剂睡觉。”
  武警医院常年和公安局打交道,说话自然也就不客气,他这头说,邹容泽在旁边脸上发烧——不用房正军责备,他自己都觉得懊悔,不该顺着灵枢胡来,看他活蹦乱跳就觉得没什么大事。
  房灵枢用眼神止住医生的罗唣,只问:“罗晓宁和冯翠英,怎么样。”
  “在抢救。”医生和房正军异口同声。
  “能不能活?”
  两个人都沉默。
  ——不是不能救,但两个病人非老即残,身体状况都很糟糕,加上伤情严重,需要各方专家会诊,也需要好的设备。
  手术费和医药费都是一笔巨款,即便如此也未必能让他们真的活命。
  为了两个板上钉钉的罪犯占用公共资源,这一时之间难以抉择,传出去也难以向群众交待。
  房灵枢不再言语,他转而央求地望向邹容泽。
  “救活他。”邹容泽明白他的意思,这种时候只有资本说话算数:“由我个人来出资,医疗资源方面我来调遣,保住他们的命!”
  说实话,邹容泽自己都想主刀,但这是中国,他没有上台的资格。
  他转身步出房间,房正军听到他在外面迅速地拨打电话——不知是打给谁,声音极严厉:“是的,郑小姐,你对大陆的情况比我熟悉,病人现状我稍后会请院方向你做一个视频陈述,要最好的脑外科、心外科、以及各种相关所有类目的专家,钱不是问题,要求只有一个——我要这些人明天中午之前抵达长安市武警医院,住宿和差旅,由你负责。”
  郑美容当然懂得把握机会,这么大的便宜人情放在眼前如何不卖?
  “我知道了邹先生。”她干脆利索地保证:“我现在就办。”
  他这里带着消息回来,房正军心中稍稍安定——现在不能想最坏的情况,万事要往好里想。
  “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罗晓宁。”房正军转身欲走,先给邹凯文丢了一个四十米的眼刀:“你上点儿心!”
  在公安局他是对房灵枢破口大骂,但到了医院,瞧他儿子惨白发黄的一张小脸,又只剩下肉疼。
  剩下的骂人话他就不说了,邹凯文懂,邹凯文安静如鸡。
  而房灵枢脸色依然难看,他急急叫住房正军:“爸爸,我想到一件事。”
  房正军又退回来:“你说。”
  “梁旭不会杀冯翠英,或者说,冯翠英不是第一个,我让你们严查秦都医院,你们查了没有?”
  “查了,但没有人愿意承认。十个楼层七个护士长,全部问了一遍,都说没有收过红包。”
  说到这里,房正军也糟心,因为线索是犯罪嫌疑人提供的,又经房灵枢转述,这其中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因此也不能长时间传唤这些叽叽喳喳的护士。
  医院的监控也调取了,可罗晓宁那天入院办的是康复治疗,所以是在康复室输液。
  那里没有监控。
  护士们大概互相还看不顺眼,公安局里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背地里倒会互相挤兑,这个说那个爱收红包,那个说这个肯揩油。
  最后大家一致把矛头对准上海来的护理部主任,都说她嫌疑最大,因为她权力最大。
  护理部主任冤似窦娥:“真的没有!关我什么事的啦?!你来搜我呀!我什么时候收过红包的啦!”
  房正军拿这些操蛋的娘们儿没有办法,他把主任警告了一遍,又派两个警察,日常跟随她上下班。
  几天过去,骊苑小区并没有发生事情。
  “不是她。”房灵枢艰难道:“我现在才明白梁旭的意思,他那天去秦都,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救人。”
  ——梁旭曾经问过他:“如果我令你无法原谅,而我身处险境,你会救我,还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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