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巴顿警长的脸色尴尬。他就是「搞错了」的一员,而且是非常坚定地认为小拉尔夫给雕像扔了死公鸡。
他略心虚地移开了眼神。会客厅今天的插花挺好看的,是向日葵。这题他会,向日葵代表着沉默的爱。
玛丽却面不改色,回视的目光带了几分调侃。『福尔摩斯先生,您真的觉得我会信口开河?这太令人伤心了。』
迈克罗夫特:既然不熟,读眼神是不可能读懂的。
当下,他面不改色,像极了公事公办的领馆人员,只要听一个具体说法。
玛丽没有玩竞猜游戏,直接递出了装着皇家蓝宝石戒指的小纸袋。“在芝士街的废弃教堂地下室没有直接发现小拉尔夫的尸体,但找到了一截戴着戒指的小指。
小指的腐烂程度显示它大约在两天前被砍下。而这枚戒指,据闻是去年被小拉尔夫在伦敦拍卖会上拍得。”
‘去年你和我一起呆在在美国,怎么确定小拉尔夫在伦敦拍了哪种戒指?所谓据闻,又是听谁说的?’
迈克罗夫特脑中冒出了疑问,很快就联想到了一连串的答案。
他才不是因为得知明顿先生人在柏林,就立刻调查了相关资料。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又是顺手了解了明顿先生与两位英国来客吃过几顿饭。
不难推断达西、宾利都可能参加去年的伦敦拍卖会,他们就是戒指来历的知情者。
另外,废弃教堂的位置偏僻,正经游客不会去那种地方。前往那里,或是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或是去调查古怪事件。
瞬间有了结论,明顿先生找人一起去了教堂探秘,但倒霉地撞上了凶案现场。
迈克罗夫特还能说什么?难道要说失去了‘亲爱的罗曼夫人’,明顿先生依旧能迅速找到其他的搭档。
倘若是与宾利一起前往,那还能用宾利是个热情的陪客去解释。
但如果是与达西同往,其中就有一些古怪了。是什么样的交情或内幕,让彭伯利庄园的主人陪同一起找刺激?
迈克罗夫特越想越不动声色,仅仅客观地表示:“戒指不代表一切。我确实见过小拉尔夫先生佩戴这枚戒指,戒号也一致,但谁也不能保证不存在仿制同款。”
巴顿警长已经从尴尬中缓了过来,即刻补充,“的确如此。所以今天想借用一些带有小拉尔夫指纹的物品。”
报案后,手指与一地残肢被送到了柏林警局。
因为是冬季,手指腐烂的速度较慢,还能勉勉强强提取半枚的指纹。
早在五百多年前,宋朝就有了指纹鉴定案情的论着。不过,时至今日这种学说并没有被全世界一致认同。
在如今的欧洲,刑侦学尚在萌芽中,各种鉴定流派不一。比如颅相学、比如人体测量学占据了主导地位。
像是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特的,这种学说尚未普及,只在小范围内流传。
巴顿警长提出这种鉴定方法,当然是受人指点。不是旁人,正是前来报案的明顿。
为什么他会听取建议?可以归功于明顿先生的人格魅力,摆事实讲道理,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傲慢。
总之,巴顿警长被说服了。
试一试指纹对比也未尝不可,试一下对他自身也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巴顿警长,没想到您是指纹鉴定的认同者,真是难得呢。”
迈克罗夫特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没有严明他对此鉴定方式是支持或怀疑。
他扫了一眼明顿先生,不用猜也知道对比指纹是谁建议的。
“领馆里没有小拉尔夫先生的私人物品,他租的住处尚未完成退房手续,但愿两位的运气能好一些。”
退房手续在月底办理。小拉尔夫三天前离开了,仆从留下来收拾整理小拉尔夫在柏林生活两年购买的物品,之后要全部送回英国。
多亏小拉尔夫挥金如土,他留下的私人物品太多,三天根本整理不完,更不可能将房间打扫干净,还能顺利提取指纹。
玛丽从化学系租借了提取指纹所需的材料,亲自动手在小拉尔夫卧室与书房的私人物品上提取了多枚指纹,再带回警局一一与断指进行比对。
受限于装备的简陋,更受限于没有第二个专业技能过关的帮手,鉴定耗时颇长。
等到出结果,已经是夜晚十点半。
一个坏消息。
初步判断,废弃教堂地下室的那截小指与小拉尔夫在书房钢笔上留下的指纹吻合。
哪怕断指只能提取半枚指纹,只能做不完全对比,但加上皇家蓝宝石戒指,断指不属于小拉尔夫的可能性极低。
小拉尔夫有人护送出行,在什么情况下会被砍下手指?他还活着吗?
另外,有一个相似点必须引起重视。
前段时间,扔在席勒雕像上的死公鸡尸体夹带了一根黑色渡鸦羽毛。这次在地下室断指之侧也发现了相同的渡鸦羽毛。
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表示两次案件是同一个凶犯所为?
如果是后一种可能,两次作案是针对小拉尔夫,还是另有别的犯罪动机?
玛丽带着坏消息与一堆疑问再次前往英国大使馆。
接下来需要使领馆配合,查询小拉尔夫的返程路线,确定他可能的遇袭地点。
夜间十点。
使领馆只有几间房还亮着灯。
迈克罗夫特留了下来等消息,以便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后续。
在听闻残肢现场的具体情况后,他已有了不祥的预感,而现在指纹对比的结果给出一记实锤。
立刻派人出城,一方面要给拉尔夫参赞去报信,另一方面要去追踪小拉尔夫的车队。
找到前者不难,拉尔夫参赞目前在柏林附近的波茨坦城参加公务宴会;而要找后者却有难度,小拉尔夫离开前上报过一条计划路线,但他会老老实实照此行路?
具体情况,必须要等消息。
迈克罗夫特安排好了一切,绕回了依旧亮着灯的会客厅。
厅内沙发上,玛丽悠闲地坐着,似乎根本不是来传达坏消息。当看到门口来人,这一次露出了熟稔的笑容。
“一起欣赏圣甲虫的福尔摩斯先生,您来了。听闻柏林警方与英国大使馆的关系并不亲近,想必您不会介意刚刚巴顿警长在场,我表现得不认识您吧?”
多是因为小拉尔夫搞事,柏林警方着实不喜与英国使领馆打交道,两方关系不融洽。
玛丽希望能全面跟进此案,弄清楚凶手选择废弃教堂作为抛尸点的原因,会不会与「圣甲虫社」有关联?
有此前提,肯定要刷柏林警方的好感度,巴顿警长在场时装不认识就是基本操作了。何况明顿先生与这位福尔摩斯先生确实不熟,只在昨天见了一面,不是吗?
道理都懂,但……
迈克罗夫特压下了后半句。演戏,谁又不会。他刚才表现得也很好,也能继续表演下去。
“时间不早了,您留下来还想问什么?有关小拉尔夫先生是否遇害,想必他的父亲自会安排侦查员,这就不牢您费心了。”
迈克罗夫特语气冷淡,“拉尔夫参赞爱子如命,不会欣赏第一时间发现小拉尔夫残指的探险者,一点都不稳重可靠。何况,您只不过是前来柏林学习的交换生而已,能有什么查案的优势。”
听听这话,一般人肯定觉得被冒犯了。
玛丽却笑了,她懂隐晦的言下之意。
拉尔夫参赞溺爱儿子,一旦得知小拉尔夫出事,必然会丧事理智地闹事。
作为第一个发现断指的报案者,玛丽首当其冲会成为怀疑对象。逻辑也简单,正常人谁没事去废弃教堂。
应对了这一点之后,更没必要掺和到调查中来。
因为拉尔夫参赞为人傲慢,绝不会是好的委托人,帮他调查案件是找气受。
又何必呢?
呆在学校里,好好享受大学生活不好吗?
“福尔摩斯先生,谢谢关心。您真是一位体贴入微的绅士。”
玛丽笑着夸赞,后又话锋一转,“但如果我一定要跟进调查呢?看在我们一起欣赏过圣甲虫的份上,您能给些好的建议吗?”
迈克罗夫特:谁体贴入微了?不,他没有。再说,难道夸他两句,他就会帮忙了?
第75章 Chapter75
暗箱操作; 让明顿先生全程跟进小拉尔夫失踪案,或提供全面的情报帮助?
迈克罗夫特果断地回绝。他为什么要答应,难道因为一起看过屎壳郎推粪球那种可笑的理由?
不; 不可能。如果追问没有回旋的余地?作为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更不会朝令夕改。
别人不参与调查; 他却是逃不掉要奔波一场。
需在拉尔夫参赞收到坏消息赶回柏林之前; 把已经发现的凶案相关事物都彻底勘察一遍。
翌日; 早餐后。
立刻前往城郊的废弃教堂,查看抛尸地下室的具体情况。
地下室及周边地带都没有留下嫌犯的脚印。
很明显; 足迹、车痕等都被特意清理了,而周边没有住户也就很能找到目击证人。
教堂剩余的危房没有可疑痕迹; 唯独地下室被鲜血覆盖了。
‘覆盖’一词并不夸张; 而且是人为蓄意地覆盖。地下室的天花板、墙面、地面布满了以鲜血为颜料的涂鸦; 就连门背后也有涂鸦。
图案夸张诡异,而从成色上来看,室内先用一边血色打底色,然后再以血色叠加绘画。
不同图案之间的绘制有些许间隔; 但相差不大。先从三面墙体与大门背后开始绘制,然后是天花板,最后是地面部分。
所有的涂鸦不具备显着关联性; 抽象的图案隐约可以分辨出它们是怪物脑袋、触手、翅膀、扭曲的腿、长着奇怪指头或掌蹼的手或脚。
暂且不确定混乱的鲜血图案代表了什么含义,而由一室涂鸦直接引出的问题是凶犯使用了多少鲜血绘制了满室的图形?
这样巨大的耗血量; 是都用了人血吗?
迈克罗夫特初步估计,如果都是使用人血,起码要彻底放干五位成年人的血量。
地下室内并没有留下放血、分尸等器具。
根据地面的磨损痕迹,可以推测此处曾经有过的座椅摆放布局,但是无法重现具体的场景。
作案工具都被带走了。只留下了一地白骨与残肢; 还有就是小拉尔夫的小指与戒指。
这间地下室的密闭性不错。可以看出外部的拉环上曾经有粗锁链封门的痕迹,但锁链也不见踪影。
前后一联系,抛尸现场的矛盾与古怪就显露了出来。
地下室的凶案现场被发现时,大门没有上锁而留了一条缝,它让血腥味能够顺利飘到走廊里。分尸工具、涂鸦器物、使用的家具等物都被带走了,室内又为什么要特意留下尸骨呢?
没有锁门,是否表示凶手故意想让人地下抛尸点的存在?
也要问砍下小拉尔夫手指的凶犯,与绘制血室、肢解其他残尸的人是不是同一人?
不论有多少疑问,这间地下室已经昭示了一个事实——行凶者异常凶残。
他杀了不只一个人,行事诡秘而谨慎。挑选了无目击者的抛尸点,还抹去了出入的痕迹。
这会是一个棘手的案件。
迈克罗夫特绕着废弃教堂探查了几圈,确定附近没有可疑的残余痕迹,这才返回了使领馆。
接下来,要等法医的鉴定结果,等在地下室发现的残肢的分析报告,却也不能报太大希望。残肢多数已经白骨化,确定其身份来历难度极大。
中午回到使馆,就发现气氛有点微妙。
“一个半小时前,拉尔夫参赞提前回来了。”
胖秃顶压低声音说到,“他推掉了今天上午的重要会议,真的是把儿子的生命安危看得很重。他一上来就问,谁造谣说小拉尔夫出事了?捡到手指的混蛋是谁?哪个混蛋要以此讹诈拉尔夫家!”
迈克罗夫特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拉尔夫参赞比他所料得更不讲理。“人呢?他去找明顿先生了,使馆并未记录明顿先生的住址。”
按照一般流程,使馆和警局应该留下报案者的联络方式。
迈克罗夫特却有意先瞒下了地址,就是不愿让拉尔夫参赞横冲直撞去找明顿先生。任谁都知道拉尔夫直接找上门事肯定会无理取闹,是不管不顾地迁怒自认为好欺负的人。
他本想敲打一番拉尔夫之后,再安排两人见面。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拉尔夫竟然不顾工作会议提前回到了柏林。
胖秃顶耸了耸肩,“使领馆和警局都没留明顿先生的地址,但柏林大学那边就不好说了。”
大学方面肯定有学生的联络地址,至于校方是否愿意对外透露就是另一回事了。
柏林大学校方对于拉尔夫父子都没好印象。
相对而言,交换生明顿先生的好学生形象深入人心,校方不只一次为其大开绿灯。学校会偏向谁,一目了然。
迈克罗夫特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