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猛地放下手:“我不跟你们说了总之钱记得给我而且我没有把钱藏在地里我去查案了再见!”
一阵风一样地跑出去了。
杜昙昼收回目光,神态自若地继续用餐。
杜琢呆呆地望着莫迟的离去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闪电般扭头看着杜昙昼:“大人,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聊聊有关小的的报酬一类的事了?”
“吃饱了。”杜昙昼抹了抹嘴,缓身站起来,从容自若地往外走,嘴里还在自言自语:“莫迟也是,昨天那袋板栗也不知道分几个给我,我花钱买的东西,结果一口也没吃着,都不知道到底什么味道……”
“大人,您听见杜琢说话了吗?”
杜昙昼听没听见不好说,反正在杜琢开口追问后,他的步伐明显加快了。
“哎呀好忙好忙,赶紧收拾一下,还要去禁卫官署调查案情呢!”
丢下一句听上去就像借口的话,杜昙昼也学着莫迟的样子,脚底抹油跑了。
杜琢对自己的请求遭到无视非常不满,所以那天,杜昙昼的头发是他自己梳的。
当然也不排除,他害怕杜琢趁着梳头再次提出要加月钱的事,干脆自己动手了。
迈出杜府大门时,杜昙昼身穿绯红官服,腰戴四品的银鱼符,衣料板板正正,半丝褶皱都没有,还散发着淡淡的兰香。
他整个人都算得上芝兰玉树、气宇轩昂,唯独那顶官帽……
马夫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关切主人之心,开口道:“大人,您这一身都是光光亮亮的,唯独那官帽,是不是……戴歪了?”
“有么?”杜昙昼抬手摸了摸:“我觉得还可以啊,杜琢,你看呢?”
杜琢默默站在马车旁,一脸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样,倚着车厢,幽怨道:“小的看不出来,反正小的的月俸只有莫护卫的一半,大人还是请莫护卫为您梳头吧。”
杜昙昼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莫迟站在他身后,那双布满伤痕老茧的手粗暴地抓起他的头发。
也不在乎梳子是不是刮到了他的耳朵,抑或他的头发有没有被扯掉几缕,只随意地拿布条一缠,然后不耐烦地拍两下手,道一声“好了”。
想想就头皮生疼。
杜昙昼打了个寒颤,当即道:“杜琢,我想了想,你确实是我必不可缺的左膀右臂。这样,从今日起,你的月钱也加一倍,和莫迟同酬了。”
杜琢笑逐颜开,腾地跳上马车,为杜昙昼推开车门:“大人请上座,小的这就为您服务,保管把您的发冠戴得,比皇宫正门前的和咸街还要直!”
禁卫官署。
杜昙昼调出了昨日的禁军调派记录,试图查明那队出现在西龙璧坊捉拿包二的禁卫,是谁命令前去的。
发现包二的那个地方,并不在禁卫寻常的巡逻路径上,包二不是被他们偶然发现,他们定是受人命令,专程前去抓人的。
杜昙昼翻遍了目册,找到了昨日所有禁卫出入的记录,唯独没有一条列明,他们是去了西龙璧坊的。
杜昙昼想了想,掰开书册的装订处,手沿着压缝一路摸过去。
在装订线的上半处,他的手指突然一顿,随后从书缝里抠出了一张碎纸片。
“果然。”纸片的出现在杜昙昼意料之中,他对杜琢道:“这里曾经有一页记录,但是被撕掉了,只是撕得不够干净,留下了一小块纸片。”
杜琢:“这一页恐怕就是禁卫的借调记录,只是已被撕走,无法确定借调人身份。”
京中有资格借调禁卫之人,除了皇亲国戚,还有四品以上的官员。
只是这个范围依旧甚广,不可能一一查实。
杜昙昼突然问:“杜琢,如果是你,你撕掉了这张纸后会怎么做?”
“小的当然是将其烧掉,确保万无一失。”
杜昙昼却说:“不,撕掉记录的人一定没有把它烧掉,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
“啊?”杜琢一脸茫然:“大人,可否明示?小的已经跟不上您的思路了。”
杜昙昼:“你有没有想过,撕掉这张纸的人会是谁?”
“当然是调派禁卫的人!”
杜昙昼摇摇头:“除了护卫宫城外,禁卫还负责保护京城内的皇亲国戚。能调派得了禁卫的人,非富即贵,一旦出现在禁卫官署,立刻就会被认出来,而且只要一问我来之前有谁来查过这本目册,不就能把他找出来了?”
杜琢恍然道:“小的明白了,那就是他派来的手下。”
“对,而且这个手下很有可能就是禁卫之一,只有熟悉禁卫军官署的人,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撕掉记录。”
杜琢连连点头:“那人既然身处禁卫官署,在撕走这张纸后,定然不可能生火将其烧毁,那样动静就太大了。”
“没错。”杜昙昼毫不迟疑道:“他最有可能的处理方式,就是把这张纸撕掉,然后混在被撕除的其他公文中一起扔掉。时一堆碎片混在一起,即便被人看到,也绝对看不清他撕了扔掉的究竟是什么。”
杜琢忙道:“小的懂了!也就是说,这张纸的碎片现在还有可能就在禁卫官署,小的这就命人去搜。”
“不可,不能打草惊蛇。”杜昙昼沉思须臾,有了主意:“为了保密,缙京各大官署内,所有被撕毁的公文都由专人统一收集,集中处理。你带上临台侍卫,埋伏在禁卫官署后门,待到来收公文的车离开禁卫,你立刻拦下来,将所有碎片带回临台,命人一一检查。”
“遵命!”
杜昙昼:“记住,务必要谨慎,若能找出这张记录,也许我们就能找出幕后主使了。”
“是!”杜琢领命离去。
杜昙昼放下账册,走出库房。
看守库存册的禁卫迎上来,向他行礼:“大人看完了?”
“有劳。”杜昙昼伸向袖中,摸出几枚铜板给他。
和铜板一起被带出袖口的,还有几张银票。
杜昙昼拢了拢袖子,正准备把银票塞回去,脑中突然灵光大作。
等等,银票?!
当时搜查中心醉和赵府时,查出赵慎给中心醉老板的银票和票据。
在商号存取钱银时,也需本人签字作证,既然朱荣能模仿赵慎的笔迹,那在昌安济商号取走银票的人,会不会根本不是赵慎,而是朱荣假扮的?!
杜昙昼神情一凛,大步走出禁卫官署,飞快上了马车。
“去昌安济商号!”
马夫甩下缰绳,车轮轧着青石板碌碌向前。
不久后,昌安济商号门口。
杜昙昼从马车上跳下。
门口的小二见他身姿华贵,立即迎上前,热络寒暄道:“公子可是来存钱的?”
杜昙昼亮出腰牌:“本官乃临台侍郎杜昙昼,特来贵商号查案,请贵号掌柜出来一见。”
昌安济二楼,茶室内。
商号掌柜亲自为杜昙昼上了茶,点头哈腰道:“侍郎大人有何吩咐?尽管直言,草民定言无不尽!”
奇!书! 网!w!w!w !。!q!i!s! h !u!9!9!。!c!o!m
杜昙昼也不喝他的茶,说道:“本官问你,昌安济存取银钱是否需要本人在场?”
“回大人,本号规定,欠款在一百两以下只需签章,五百两以下需要本人亲手书写许可,五百两以上就必须要本人到场,不仅要盖章,还要留下签名,号里的伙计还要认真比对签名和印章图案,确定无误后,才能取出钱来。”
杜昙昼又问:“若是三千两的银票呢?”
“哦哟,那就需要伙计和草民本人亲自出马,核实了对方身份后,才能支出银票了。”
杜昙昼:“昌安济最近可有如此大笔的银两支出?”
“最近……”管家皱着眉想了想,突然说:“有的!就是赵青池将军的儿子,赵慎公子!他不久前要了三千两的银票!”
“也是你和伙计一同支出的?”
管家道正是。
杜昙昼追问:“你见到了赵慎本人。”
管家很确定:“见到了。”
杜昙昼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正是朱荣的海捕文书。
指着朱荣的画像,杜昙昼问:“赵公子可长这样?”
管家认真端详了良久,点点头道:“正是!不过这赵公子怎么跑到海捕文书上去了?难道——?”
“那日来支取银钱的不是赵公子,是他府里的小厮假扮的。”
管家大惊,连连否认道:“这不可能啊!草民当时核对了签名的字迹和印章的图案,全都对得上!这、怎会——?!”
杜昙昼紧盯他的双眼:“你从前没见过赵慎?”
管家:“别说草民了,就连商号里的伙计都没见过,存钱入商号无需任何验证,赵公子此前将银两存来时,都是让府里的管家来的。”
管家难以置信地摇头道:“那日上门来支取银票,还是草民头一次见他,当时草民还在心中纳罕,这大名鼎鼎的赵青池将军之子,怎得生得如此平平无奇,还不如草民老家村里的秀才,怎料那人竟是假冒的?!”
杜昙昼收起文书,道:“取银票时是他一个人来的?”
“不是!”管家突然想到:“当时还是他夫人陪同他来的!这就是为什么草民没想过那人会是假的!人人都晓得赵公子新婚不久,出入有夫人陪同实属正常,草民便更加没起疑心了!”
夫人?
杜昙昼沉思须臾,缓缓道:“那女子是不是年纪尚轻,圆脸杏眼,容貌娇憨,行走间自带一股雍容气度?”
“是了是了!”管家拍手道:“大人形容得真贴切!就像亲眼所见一般!”
杜昙昼的眸色慢慢黯淡下去。
他让人收起海捕文书,对掌柜叮嘱道:“今日本官前来调查一事——”
“草民明白!草民定守口如瓶!”
回到临台,天色已暗,杜琢尚未归来,怕是还没有等到回收公文的马车。
杜昙昼走进正堂,问掌固:“被怀宁郡主救出、自称是赵青池手下的嵇燃,是不是还住在临台?”
掌固说是。
“升堂。”杜昙昼肃然道:“本官要提审嵇燃。”
第30章 起火的地方,竟然是莫迟的宅院!
===============================================
等待侍卫将嵇燃提来时,杜昙昼坐在案桌后,闭目沉思。
家信是假的,银票是假的,武器和马都是被人以各种手段,暗中运往坛山脚下。
那宣称自己是从毓州逃往京城告发赵青池的嵇燃,定然也是假的。
目前唯一暴露出来的幕后主使,只有武库员外郎吕渊,既然是他偷运出了武器,那么嵇燃有没有可能也是……
杜昙昼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不久后,嵇燃被侍卫带到,跪于堂下。
杜昙昼撑着下巴高高在上地看了他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这些时日在临台待得可好?”
“甚好,多谢大人照拂!”嵇燃抱拳道:“只是末将客居多日,心中颇为思念家人,只待风波平息,归家省亲。”
“思乡乃人之常情。”杜昙昼点点头,话锋突然一转:“不过本官这几日就过得不太舒坦了,本官近日抓了个嫌犯,他的供词与你所说颇有不同之处,本官眼下……不知该信谁了。”
嵇燃叩首道:“大人明鉴!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如有说谎,甘受大刑!”
“不要这么紧张,本官还没有怀疑你。”杜昙昼悠哉道:“只是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为本官解惑。”
嵇燃说是。
“本官问你,你是从毓州一路逃至京城,可怀宁郡主捡到你时,似乎没有在你身上寻见文牒,没有文牒,你是如何通过各城镇赶到京城的?”
嵇燃:“末将……末将原本是有的!只是在京城外遇到赵慎派来的追兵时,不慎丢失了!”
杜昙昼不置可否,又道:“你说你是赵青池麾下、柘山关守军,本官问你,你是哪团哪旅哪队哪火?”
嵇燃顺畅答道:“末将是三团五旅二队一火的火长。”
杜昙昼勃然变色,用力一砸惊堂木:“一派胡言!”
他的态度变化之快,连在旁边记口供的掌固都吓了一跳,手不自觉一抖,往腿上滴了好大一团墨。
嵇燃也是浑身一颤,旋即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末将句句属实——”
“柘山关守军是大承军队中的精锐之师,为了抵抗焉弥的尖刀铁骑,赵青池收拢编制,整军被分为上中下三府,每府又分为四团,不要说火了,连队的建制都没有!你是在哪里当的二队一火的火长?!”
嵇燃瞠目结舌,语塞道:“末将、末将——”
“只怕你的从属编制,是背后指使你陷害赵青池的人编出来,让你拿来骗人的吧?!”
嵇燃难掩惊惧,却迅速调整表情,主动发难:“末将不知大人此言何意!末将冒死进京告状,就是为了将赵青池的叛国行径禀奏给陛下!末将屡遭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