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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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行舟-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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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招只对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有用,面对大官就是另一套审法了。
  见到卫六感激涕零地给杜昙昼磕头的样子,杜琢在心里暗暗摇头。
  要是他犯事,绝对不要栽在杜侍郎手里,否则就是貔貅,也要给杜昙昼八棍子打出屁来。
  写完了供词的最后一个字,杜琢把供状递到卫六面前。
  杜昙昼说:“在上面签过字画完押,这里就没你的事了。”
  卫六写下大名,又按下了一个通红的手印。
  回城路上,杜昙昼心事重重,眉宇间神思凝重,一点也没有找到破绽的轻松之感。
  杜琢试探道:“大人是在为行动泄露一事忧心?”
  “你反应倒是快?”杜昙昼斜眼看他。
  杜琢不好意思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不是,是近朱者赤!小的在大人身边久了,自然也能有所长进。”
  “你哪里没吃过猪肉?”杜昙昼不满地瞪他一眼,“那你倒是说说,我在忧心什么?”
  杜琢:“马并不是赵慎自己带走,而是有人拿到他的马票后,以他之名领走的。能偷的马票这种东西,那人必定和赵慎关系极近,说不定真就是他身边的小厮。”
  “而那些人带走马匹后,又得知大人曾去马场调查,担心会露出马脚,在大人离开后,急匆匆将印章从赵府盗出,送到马场来让卫六盖上,这说明那些人对大人的行踪也很了解。”
  杜昙昼点点头:“说得不错,不仅赵家有内奸,就连我身边也有内鬼,我们双方的一举一动都在那群人的掌握之中。”
  他顿了顿,眉心拧出深深的川字纹:“但还有一件事,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当初他们带走马时,没有盖章,说明那时还没有偷到赵慎的印章,是三天前才偷到手的。”
  “但三天前,赵慎早已入狱,赵家上下全都软禁在府,由翊卫严加看守。那么,那个偷印章的人,是如何将印章送出府的?”
  杜琢一怔,全身上下骤然一阵战栗。
  杜昙昼眼眸深深,似是有了猜想。
  一个时辰后,马车刚在临台门口停下,就有掌固跑出来向他传信。
  “侍郎大人,宫里有人来了,在偏厅等您。”
  杜昙昼几步走进偏厅,见椅上坐着个青色内侍衣袍的人,忙走上前道:“公公久等了,本官外出查案,不知公公在此。”
  这个七品的小太监是杜昙昼在宫里的眼线,但凡宫中有什么和他有关的大事,他都会借着传令之名,前来暗中告知杜昙昼。
  杜琢眼疾手快,立刻送上几个金锭。
  小太监接过,向杜昙昼拱了拱手:“多谢侍郎大人慷慨,奴才今日见冷容冷尚书带着一帮文臣,绑着一个男子进了顺泉殿。”
  “冷大人绑了一个人还进了顺泉殿?就算他要进宫告御状,为何不去川泽殿?”杜昙昼奇怪道。
  小太监:“陛下在川泽殿召见馥州刺史,像是有什么大事,屏退了所有宫人,从天亮谈到了现在。”
  “陛下召馥州刺史进京了?”杜昙昼更为疑惑。
  时值年关,皇帝体恤众地方大臣,很少在这种时候召他们进京。
  毕竟山高水长,从馥州到缙京走个来回,可能就要赶不上过除夕了。
  小太监说:“此中缘由奴才就不得而知了。奴才这次出来,是想告诉大人,冷尚书绑进宫的那位,好像就是您新雇来的、那个叫莫迟的护卫。”


第22章 “杜昙昼,你竟敢常服闯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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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清晨,莫迟离开杜府后,脑中浮现了最后在平房墙角见到的记号。
  那串用芦管笔写就的字迹,标明了两个地点:一是西龙璧坊,二是西南角。
  龙璧坊是京中胡人的聚居地,因为紧邻城墙根,而城墙上又刻有龙的图案,得名龙璧坊。
  东坊是城内最大的生意坊,京中大多数胡人都在此地行商。
  而西坊则多为住宅,胡人多居住于此。
  莫迟沿着主街,向西龙璧坊走去。
  经过了坊门,莫迟抬头一看,差点被街道两旁的建筑晃瞎了眼。
  胡商富有,大多在坊内购置了豪宅,他们又喜爱金器,买了宅子后,将外墙屋瓦装饰得富丽堂皇,阳光一照,全都闪着金灿灿的光。
  而又由于北面紧邻皇城城墙,为了保护皇城安全,坊内朝北的墙上都不准开窗,以至于沿街的建筑全都是一面面的金墙冲着行人,更加刺眼夺目。
  莫迟被金光刺得眯起眼睛,心想,要是曾遂的藏身之处在这些房子里,那他的现状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那一刻,不得不说,莫迟是萌生了退意的。
  但那行夜不收的文字里,还有某样东西,让他打定主意,要前去一探究竟。
  坊间楼宇密布,除了主街外,其余巷道都狭窄弯曲,莫迟在曲里拐弯的道路间东扭西拐,走了许久,才在纵横凌乱的小巷子里转出去,来到了西龙璧坊的西南角。
  此处终于不再是豪宅林立,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紧密相隔的矮房,看来胡商里也有穷人。
  这西南角有众多房屋,究竟哪间才是曾遂的藏身地?
  空着手在街上探头探脑,实在引人注目,莫迟在街边小摊买了个胡饼,一边吃着,一边装作原本就是这里的住户,向矮房深处走去。
  经过拐角,见到一人鬼鬼祟祟从角落里溜进街巷暗处,莫迟警惕地看了一眼,见那只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也有早上起来要饭的?莫迟没有多想,在矮房中穿梭行走,每经过一处房屋,他都会假装不经意地扫向门框和窗棱附近,按照夜不收的习惯,他们会在藏身处的这些位置留下小小的记号,以便让同伴能够找到自己。
  不多时,莫迟就在一间破了屋顶的矮房门边,见到了那个久违的记号。
  他站在门口,手握腰间刀柄,轻轻敲了敲门——三疾两缓,这是夜不收固定的敲门暗号。
  门被笃笃敲响后,许久无人应答,莫迟附耳到门板上,留神停了片刻,确定房内无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木门。
  咯吱一声,门轴传来尖锐的声响,似乎许久无人打开过。
  透过门缝,小小的一间房马上就看到头了,内部陈设相当陈旧,到处都布满灰尘,唯有小方桌和床榻被人打扫过,留下了使用过的痕迹。
  曾遂不在,房中一个人都没有。
  莫迟握紧刀柄,走了进去。房中几乎没有什么物品,只有最北面贴墙放了几只木箱,莫迟解下刀,将刀鞘插入上盖与箱体之间的缝隙,打开了箱盖。
  里面放着的,竟是中心醉酒肆那群伙计穿的衣服!
  皂色短打、白色内衬,领边还缝着中心醉的酒旗图案,莫迟确信自己没有记错。
  难道曾遂真的投靠了焉弥人?
  莫迟心神一晃,忽听得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
  “大人,就是这里!”“属下一路追查而来,定不会有错!”“门怎么是开的?大人小心。”
  莫迟倏地回身,见门外逼狭的小巷中竟挤满了翊卫,为首而立一人,身穿深绯色官服,竟然是曾与他在宫门外有一面之缘的冷容。
  冷容面若冰霜,指着莫迟道:“此人定是焉弥余党!速速给本官拿下!”
  莫迟当即反应过来,他定是中了某人的圈套,他也不辩解,一脚踹向方桌。
  方桌腾空而起,砸向站在最前方的冷容,冷尚书大惊,猛地往后一躲,周围的翊卫忙着保护他,一时顾不上莫迟。
  莫迟凌空跳起,扒住窗棱,踹开窗户,眼看就要逃脱。
  斜后方忽然有人朝他掷来一样物事,正中他后背的伤口。
  莫迟疼得浑身一抖,手上立刻卸了劲,从窗棱上掉下,半跪在地。
  地上躺着一块腰牌,刚才就是有人从腰间解下了它,当做暗器朝莫迟扔来。
  莫迟尚未看清腰牌上的字,就被蜂拥而至的翊卫牢牢按在地上。
  翊卫可不管他有没有受伤,抓住他双臂弯折在后,用麻绳将他紧紧捆住。
  莫迟背后的伤受到牵扯,疼得他满头冷汗,他紧咬牙关,眼冒白光,全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这么被翊卫半拉半拽地拖上了马车。
  车下,有人在小声对冷容说:“大人,此人……好像是杜侍郎新雇的护卫?”
  “哼!如此一来,就全对得上了!”冷容冷声冷气道:“本官早就发觉那杜侍郎知情不报,似有通敌嫌疑,此番正好被本官抓个正着!”
  那人有些犹豫:“是否需要属下去临台知会杜侍郎一声,毕竟……”
  “不必!”冷容强硬道:“谁都不准知会,立即随本官进宫,本官要带此人面见陛下!”
  皇宫顺泉殿。
  莫迟双手被缚,跪于殿中,杜昙昼送他的那把刀,早在进宫时就被禁军扣留了。
  两侧的高凳之上,坐满了高官文臣。
  冷容站在最前方的长案旁,着急地来回踱步。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跑进来报:“冷大人,皇上让您少安毋躁,他正在召见馥州刺史冉遥冉大人,一时不得空,还说若大人不急,待到明日再进宫禀报也是一样的。”
  “不可!如此大事怎能拖延?”冷容眼睛一瞪胡子一抖:“还请回禀陛下,就说冷容今日不等到他是不会离宫的。”
  小太监吓得一颤,感觉冷大人比皇帝还可怕,连连应了几声“是”,慌慌张张跑出去了。
  莫迟双手被绑在身后,后背的伤口已经疼到麻木,隐隐有热流缓缓淌下,他知道,他是他自己的血。
  血浸透了里衣,衣服湿漉漉贴在背上,摩擦间更加加深了痛楚。
  莫迟晃了晃脑袋,额发间的冷汗随之滚落在地,他自嘲地想:上次被人绑着跪在堂中,还是刺杀了焉弥国王后,被处邪朱闻所抓,关进地牢审问的时候。
  没想到在他杀了大承最大的叛国贼之后,在他为国家披肝沥胆、赴汤蹈火之后,还会有一日,被大承的尚书令以焉弥奸细的罪名,捆绑至皇宫之上。
  他低垂着头,扯起一边嘴角,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冷容注意到他的神情,当即对他发难。
  “无耻小人!明明已被本官抓至宫中,却还敢愤愤不平?本官问你,你为何会出现在西龙璧坊?!”
  莫迟咽了咽唾沫,干涩的嗓音生硬道:“我还没请问冷大人,口口声声说我是焉弥奸细,可有何证据?”
  莫迟脸色苍白,眼窝发青,嘴唇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锋利如刀,斜斜瞪着冷容。
  “你——”冷尚书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极少和武人打交道。
  朝堂上的武将,连同武官出身的文臣,到底在官场上待久了,大都收敛了一身的杀伐之气。
  面对他这样的四品大员时,又都尽量放低姿态,不常与他起争执。
  冷大人虽然年过五十,却是常年处在和风细雨之中,未曾见过人世冰雪。
  面对莫迟毫不掩饰释放出的敌意,心下陡然生出一阵惊悸。
  “放肆!”“宫殿之上,岂容你造次?!”“竟敢质问尚书令大人?你好大的胆子!”
  座中文臣像炸了锅似的,指责莫迟的言语此起彼伏。
  冷容冷哼一声,厉色问道:“你可听过一家名为中心醉的酒肆?”
  莫迟冷眼看他,眼珠纹丝不动。
  冷容怒道:“你肯定听过,因为你的主人杜昙昼就曾经查到过那个地方。昨日,本官奉陛下圣谕,协助兵部尚书调查武库失窃案,一路追查到这间酒肆,却发现一件极为惊人的事。”
  “经本官调查,那中心醉酒肆上下竟都是焉弥人!而杜侍郎此前在向陛下禀报时,却刻意忽略了此事!如此看来,那赵青池不仅意图谋反,还要勾结焉弥人共同作乱!”
  莫迟语带讥诮:“那又如何?不会这凭这点,大人就觉得我是焉弥奸细了吧?那大人的断案之能比起杜侍郎来说,可差得太远了。”
  冷容察觉到,莫迟此番言语只是为了激怒他、让他漏出破绽,干脆压下怒意,沉声说:“本官自然不如杜侍郎能言善辩,甚至如他那般欺瞒陛下!杜侍郎不可能不知晓此事,他分明是有意知情不报!”
  “本官心生疑窦,今日又顺着在中心醉查到的蛛丝马迹,一路追至西龙璧坊,在那群焉弥人可能的藏身之处将你拿下!不仅如此,本官还在那间矮房查到了大量焉弥之物,此番可算是人证物证俱在!看你还如何抵赖?!”
  冷容的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不说别的,中心醉被杜昙昼亲自翻查过,以他的谨慎,绝无可能漏过半点证据。
  杜昙昼都没有查到西龙璧坊,只凭一个冷容,如何得知?
  莫迟身处疼痛之中,脑子却越发清醒,冷容此举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杜昙昼而去。
  他正欲开口,侧旁一个大臣忽然指着他的腰带大声说:“那是什么?!”
  堂上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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