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娃娃全背着小书包。
学堂在崇文坊东大街,老岳父给的院落,占地是不小,比他的驸马府还大,就是远了点。
刘英儿、朱徽妍年岁稍大,自己能爬上马车,刘卫坤年岁最小,小胳膊小腿的,需要人抱着送入马车。
刘卫民弯下腰来,一见小屁孩鼻子还冒着泡泡,眼泪汪汪的,不由掏出手巾为他擦拭鼻涕。
“本小旗大人都将四弟的名字给了你小子,咱爷们还能不能出息点?”
“告诉你小子啊,这名字的人如今可是当了官,让你读个书,又不是害你,还哭鼻子……”
说着,小屁孩又眼泪八叉了,看的他是一阵无语,刘英儿却露出半个脑袋,一脸凶巴巴。
“不许哭!”
“上车!”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刘卫民越是用手巾给他擦眼泪、鼻涕,眼泪鼻涕越是哇哇不止,结果小丫头一声冷哼怒喝,竟然自己用衣袖抹起了眼泪鼻涕,迈着小腿就要上车。
刘卫民狠狠点了下他的小脑袋,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啊你,就是欠收拾!”
抱着小屁孩送入马车,又回头去看另一个小屁孩,要说自己小姨子还真是聪明伶俐,一听说要带着她出宫上学堂,给一帮子宦官当老师,背着漂亮的小书包就跟着出来了。
“姐夫,可不可以也让八妹去学堂啊?”
“嗯?”
刘卫民一愣,笑道:“八妹也想去学堂啊?”
“是呢,皇宫很无趣,上次见到孙嬷嬷掐八妹手臂呢。”
说着,小丫头低着小脑袋,轻声说道:“倩儿告诉了娘亲,娘亲说……她也没法子,小德子偷偷告诉倩儿,说姐夫可以,他们都怕姐夫。”
刘卫民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却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笑道:“成!晚些时候,送倩儿回宫的时候,姐夫陪倩儿走一遭,看哪个敢欺负八妹,姐夫揍不死他!”
“姐夫最好了!”
小丫头大喜,刘卫民则牵着她的小手爬上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刘卫民、小豆芽骑马在前,身后跟着数十名一身黑色裹贴净军骑卫。
宁德驸马府出行,整个街道无人敢挡,名声太臭了,都知道宁德驸马比最坏的阉宦还可恶,动辄就抬鞭打人,可谁又能知道,骑在马上之人心下的无奈。
刘之坤正行走在街道,手里还提着个竹篮,素布遮掩下也看不到里面装着的是些什么,正当他刚站到一家肉铺前,人群一下全向两侧拥挤,后背更是不知被谁狠狠撞了一下,不由转过身体。
“宁德驸马出来了……”
“小祖宗,你小心些说话!”
刘之坤一愣,顺着人群目光看向街道,正见一队人马缓缓走来,最前面的那个不时扬起手中马鞭之人,不是自己三哥又是何人?
“听说了没,宁德驸马也置办了个书院!”
“听说了听说了,嘿嘿……说起来你们都不信……”
一身短身打扮汉子大大伸出一个巴掌,可能觉得是少了点,又身处两根手指。
“七个!”
“就招了七个先生……”
话语未完,一名头戴方巾书生摇扇打断汉子话语,很是一脸不屑。
“不懂别瞎咧咧,什么先生?一老掉牙的童生也算是先生?”
一名光头汉子摸着大脑袋,咧嘴一笑。
“俺知道,整日躲在娘娘庙的两个洋死要饭的,他们也去了驸马府,嘿!还别说,就那俩洋乞丐还就成了先生!”
“这个驸马爷还真是……”
光头汉子正咂巴着嘴巴啧啧称奇,一旁的飞碟帽猛然伸手拍在光头汉子肩膀上。
“邢七,有些饭可以吃,有些话却不能说,驸马爷也是你能说的?”
光头汉子肌肉猛然绷紧,转头看向飞碟帽,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张五爷现今攀上了高枝,一下子成了漕帮严字堂堂主,怎么着,瞧不起了俺们一仙堂?”
“一仙堂?”
“还是少做些孽,都是混饭吃,老子也懒得理会你们,但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城外臭水河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邢七,你明白的。”张五不屑一顾。
“你……”
邢七大怒,张五身后数名大汉猛然上前,手中短斧让邢七不由后退一步。
“张五爷,光天化日,你敢……”
“敢什么?不敢捅了通州李家?还是不敢封了满城店铺?”
“你……张五爷,是俺嘴贱,改日俺给你陪不是,告辞!”
邢七最终还是低头认错,周边不少人看到这一幕,之前调笑话语也不敢再言,街道上那人太狠了,根本就是招惹不起。
宁德驸马府也就罢了,高高在上,也没怎么听说驸马爷没事跑出来溜达,可这漕帮不同,北京城是大明的帝都,但北京城本身并不是很富裕,所需之物必须要从南方运来,必须通过河运,以此为生百姓太多,而漕帮就是其中翘首,几乎垄断了整个码头搬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漕帮也不过是些苦力,与官府是没法斗的,小头头也好,堂主也罢,三五年横尸街头比比皆是,虽庞大,并不为官府所重,但一切都变了,漕帮拜在了宁德驸马府的门下,不仅北京城三教九流畏惧,就是官府也让其三分。
看着身前飞碟帽,刘之坤眉头紧皱。
刘卫民走在街道中央,尽管看起来一脸无趣,手中马鞭一上一下轻击着手掌,很是无聊的样子,心下却感叹连连。
曾经他听一位管理培训老师说过,说第一印象很重要,也绝不会有人给你第二次第一印象的机会,看到无数百姓纷纷躲避,他就知道老师是对的。
就在他走神时,也不知是哪个混账家长,人群混乱时竟然弄丢了孩子,一娃娃突然摇摇晃晃跑了出来,孩子太小,约莫三四岁样子,怀里还抱着个木棍,看样子应该是个擀面杖,一屁墩正坐在街心哇哇大哭。
“唉……”
“还算给本驸马一个脸面,要是不被吓得哇哇大哭就好了……”
刘卫民翻身下马,随同的马四海一脸怪异,但也抬手勒住了战马。
大刺刺站在娃娃面前,低头看着一脸鼻涕眼泪的小丫头,或许是有人的缘故,刚才还咧嘴大嚎,现在竟抬头看着他,不哭也不闹,但手里的擀面杖却搂的更紧些。
撩起裹贴衣摆,又将腰间天子剑向后扯了扯,刘卫民这才屈膝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不久前用过的方巾。
“长大了也不知会漂亮成什么模样,可这一咧嘴哇哇大哭,那可就丑得没法看了。”
“又不抢你擀面杖,抱的这么紧实作甚?”
刘卫民一边将怀里女娃揽在怀里,一边为她擦拭眼泪鼻涕,还不满嘟囔。
“叫啥名字?”
“妞妞……”
“家哪里的?”
“……”
“谁带着你跑出来的?”
“舅舅……”
“回家了后,妞妞跟娘亲说……就说驸马爷说的,舅舅是个坑货!”
“……”
第109章 皇家学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第二章】
刘之坤一脸惊讶,看着自己三哥蹲着为女娃擦拭眼泪,本以为他会将女娃交还家人,却见一畏畏缩缩瘦高个上前,更不会想到,瘦高个被三哥一脚踢了个跟头。
无数人伸着脖子,看着宁德驸马爷抱着孩子来到路边,在女娃脖子上挂了串猪肉,看着他低头踢着一块拳头大石块来到街心,看着他翻身上马,又如之前一般无二,不时扬起马鞭,不时轻击手心,这一幕正被刚刚带着媳妇从登莱回来的马云鹏看到。
“还是一样的混蛋。”
翠娘却轻声说道:“驸马爷其实挺心善的。”
马云鹏回头看了一眼怀抱着儿子的翠娘,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头不再多言。
本来是个挺好的事情,将女娃送还给家人就算完事了,就算不温言安慰,也别将人家一脚踢了个跟头吧?
马云鹏远远看着脖子上挂着串肉肉却不知所措的女娃,心下又是一阵感叹。
刘卫民当然是不知道马云鹏返回了北京城,更是不知道他正巧看到了这一幕,就算知道也无所谓,无数百姓伸着脖子看着呢,这么多人看着都不在乎,还能在乎了他马云鹏?
朱徽妍、朱徽倩、刘英儿三女娃也伸着脖子看到了这一幕。
“姐姐,姐夫为何要踢那人啊?”
“……”
朱徽妍一阵无语,与刘卫民朝夕相处,也算是对他的性子多有了解,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告诉妹妹,说相公就喜欢欺负人吧?
刘英儿却不屑一顾,说道:“小旗大人是让那人多长些记性,哪能自己逃跑却丢下儿女的。”
“再说了,挨上一脚,却得了一大串肉肉,俺觉得是值了。”
朱徽妍又是一阵无语,小丫头尽管年纪还轻,但自幼生活在皇室,母亲时时教导,早早的就比刘英儿懂得与人交往道理,她知道,若没那一脚,周围无数百姓也绝不会全都大大后退一步。
一路前行,一路百姓奔走,刘卫民是不知道自己小媳妇心下在担忧着什么,就算知晓也不会太多解释,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浮云。
今日第一次正式带着人出来,第一次正式去皇家学堂,好名声也好,恶名声也罢,这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后世不也还有拼了劲的往绯闻身上凑的女星吗?
好坏且不论,先让人知道自己干嘛的就行。
刘卫民心下想着,人已经来到了学堂门前。
皇家学堂啥气派都无,唯独门前俩大石狮子和学堂匾额最是霸气侧漏。
大石狮子,是他从皇宫里拽出来的,匾额是万历帝亲自书写,鎏金大字,天下独一份,谁也不敢用金粉匾额,更不敢在匾额边缘雕刻五爪金龙。
站在三尺有余的巨大匾额下,刘卫民又是一阵心酸感叹。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好门联!”
刚刚牵着妹妹的手,在宦官帮助下,朱徽妍刚下了马车,正听到他的嘀咕,小脸不由一红,为了这幅门联,小丫头亮出了小虎牙也没能成功,人家都是……事事关心,他的倒好,天天向上!
刘卫民对这幅对联极为坚持,事事关心他不知道好不好,但他知道东林党都成了事事斗争的好手,也把大明斗没了。
回头一看,小媳妇正噘着小嘴低头不理不会,心下一叹。
“行了,不就是天天向上吗,有什么不好的,一日一台阶,早晚会登顶的。”
“今日是学堂第一日开堂,妍儿总不希望相公……”
“是妍儿不好,相公咱们进去吧?”
刘卫民话语未说完,朱徽妍忙拉着他手臂。
“夫唱妇随,妍儿真是个好媳妇!”
刘卫民心下大喜,忙不吝啬大赞,朱徽妍也小脸通红,就在小媳妇不知所措时,一名披着大红色袍子、头戴小帽的大鼻子匆匆跑了出来。
“山……山长……”
“行了行了,听着就费劲。”
看着眼前大鼻子老头,刘卫民摆了摆手,说道:“俄巴底亚,以后你与迈克尔直接称呼本驸马刘,或是Mr刘。”
俄巴底亚忙躬身说道:“遵从您的意愿,Mr刘!”
刘卫民一阵无语,不应该是“遵从您的意志,我的主人”吗?
心下感慨连连,也没打算过多难为这位不远万里叭叭前来送温暖的俄巴底亚教士,大步走入学堂。
“俄巴底亚,上次与你说的事情,你有了消息没?”
一听刘卫民说起此事,俄巴底亚大喜,忙说道:“Mr刘,您真是上帝的使者,您想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汤若望教士已经带着您需要的东西,很快……很快的!”
俄巴底亚此时也不结巴了,刘卫民看着眼巴巴的老头,不由笑道:“俄巴底亚,你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放心吧,只要汤若望教士……”
“汤若望?”
刘卫民一愣,怎么觉得这么耳熟?
“Mr刘?”
“啊?”
刘卫民一愣神,却被俄巴底亚打乱了脑中思绪,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却笑道:“俄巴底亚教士还请放心,只要汤若望教士送来是玉米、红薯、土豆……这些粮食,本驸马就请奏陛下,将利玛窦教士的教堂还给你们,并保证为你们再建一处教堂,本驸马说话算数!”
“真是太好了,Mr刘,您是上帝在东方的使者!”俄巴底亚大喜。
刘卫民心下却甚是无奈,自从来到北京城,他就派了人前往广州、福建,可这都有了一年,竟然还未寻到自己所需要的高产作物,按理说此等之物早就该出现在广州、福建才对,可自己就是找不到!
当自己招募教书告示贴满全城时,牛人没招到一个,却来了两个快饿死的西方传教士,刘养与两人聊了一会,差点没拔刀砍人,是怎么看都不喜欢这两个西洋人,但刘卫民却大喜过望,一番交流下,竟然真的可以通过他们在吕宋、爪哇岛弄到自己需要的作物,狂喜之下,满口答应要为俄巴底亚修建一座教堂。
俄巴底亚是个标准的传教士,会造炮,但也只是个半吊子,可他的助手迈克尔却不同,这个人更像是个西方冒险者,不仅仅精通铜炮铸造、火铳锻造,竟然还精通海船建造,除了这些,迈克尔对海洋知识也极为丰富,就是此人不怎么喜欢开口说话。
相比俄巴底亚,迈克尔更受刘卫民重视,对他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给了他一间独立房舍。
学堂第一日开讲,竟然不是自己最期望的学生,而是一帮将来需要传道受业的“老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