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成祖吧,不要做出虐杀功臣的恶行。
正沉吟间,心中警觉,马蹄声起,自西苑方向奔来十几匹烈马。
马上十余骑士都蒙着头脸,身披锦衣亲军样式的山文字甲,掌中狭长的马刀平放,沿途带起一路血水。
张维贤脸色苍白,大喝一声:“带圣上回殿,左右,列阵拒马!”
左右京营精锐草草整队列阵,列成一个拒马枪阵,那十余名骑士却悍不畏死,仗着重甲护身呼啸而至。劲箭飞蝗一般射了过去,将前排两骑射成了刺猬,身上插满了箭仍加速冲刺,京营士卒显然是没见过如此凶悍的重骑冲阵,转眼之间,被两骑死士连人带马重重的撞进了枪阵。
前排士卒被撞翻了一大片,惨叫声震天,这便是训练有素和百战精兵的不同了。
京营精锐虽训练有素,可都是从没见过血的精锐,枪阵前排已然扛不住压力,有人连滚带爬的逃命。又有两骑撞进枪阵,枪阵赫然被撞开一个大缺口,情势危急,马城锵的拔刀上前,接连劈翻了四五个逃卒。
反手一刀将一个逃卒砍翻,马城暴喝道:“临阵脱逃,诛十族!”
张维贤也回过神来,狂叫道:“护驾,放箭!”
左右两侧弓弩手拼命放箭,几十名逃卒也惊慌失措,却不敢再逃,才意识到护驾不利是诛十族的大罪。
马城抬脚挑起一杆枪,咆哮道;“列阵,拒马。”
数十逃卒鼓起勇气捡起长枪,补进缺口。轰然巨响,枪阵再次被撞开,彻底溃散,可也给了弓弩手多射几箭的机会。箭如飞蝗,余下骑士被淹没在密集的攒射之中,情势稍缓,百余亲卫簇拥着皇帝匆忙后撤。马城心中一动提枪跟了上去,战场嗅觉,总觉得皇帝身边警卫力量有些薄弱。
慌乱之中,百余护卫半数是京营兵,刀盾手,半数是手持短兵器的锦衣卫。马城虽然没有保护过政要,可身经百战出于敏锐的战场嗅觉,敏锐觉察到此刻最是危险,混乱的战场之上,主帅身边力量薄弱是极为致命的,一旦被冲击便是全军溃败了。一手握刀一手持枪,护在皇帝身边,狠狠一脚,将一个惊慌失措的刀盾兵踹的一个踉跄。
看着那战战兢兢的京营兵,破口大骂:“圣君当面,讨死么,靠近些!”
那京营兵慌忙高举盾牌,和数十名同僚人挨人,人挤人组成一道密集的盾墙,缓缓后撤,让乱军之中刺客无法冷箭偷袭。
皇帝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牙齿打颤道:“马卿,莫要弃朕不顾。”
马城从盾墙缝隙观察着外面,闻言答道:“圣上莫急,跳梁小丑尔,比之建奴白甲兵如何,臣一力斩之。”
皇帝捞到救命稻草,颤声道:“是极,卿是斩过建奴亲王的虎将,当不至有失。”
马城抓着天子肩膀,往一间偏殿退却,又低声道:“请圣上说几句话,提振军心。”
少年天子慌张道:“朕该说什么?”
马城无语,索性扯着嗓子咆哮道:“圣上有旨,今日靖难,战死者赏银千两,荫其子孙,建功立业只在今日,杀,杀,杀!”
左右护卫为之侧目,马城低声骂道:“蠢材,喊呀!”
百余名护卫如梦方醒,纷纷叫道:“圣上有旨,战死者赏银千两,荫其子孙!”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宫变
一百多人齐声呐喊动静便很大了,前面被冲散的京营兵纷纷回头,看着盾墙中皇上所在的位置。
颇有些狼狈的英国公,马林,成国公等人也如梦方醒,狂呼乱叫道:“列阵,列阵,杀贼!”
涣散的军心奇迹一般挽回了,被冲散的士卒纷纷抓起兵器,挤在一起,硬抗死士铁骑亡命一般的冲锋。还有些被冲散的士卒也发了疯,疯子一样朝高速冲击的铁骑砍杀过去,只求速死,场面瞬间变的惨烈起来。马城面沉似水,这一招是百试百灵的,一说到封妻荫子,大明将士便会从绵羊变成猛兽,悍不畏死,更有甚者横刀自尽抹脖子,只求为妻儿老小搏个大好前程,也是有的。
大明之亡,实亡于将士地位低下,亡于读书人。
惨烈之中,天子终颤声道:“是极,今日靖难,朕不吝赏赐。”
君无戏言,左右护卫士气大振,挤的更紧盾牌举的更高,偶有一两支冷箭也伤不到天子分毫。京营士卒人多势众又拼了命,余下死士铁骑终后继乏力,被数也数不清的劲箭射成了刺猬,披了铁甲的战马轰然倒地,横死当场。
马城趁机将天子拽进偏殿,有护卫慌乱之中想要关上殿门。
又被马城破口骂道:“蠢材,关了门你要做盲人瞎马么。”
那护卫羞愧低头,慌忙在马城指挥下,用盾墙将殿门死死堵住,手里有弩的纷纷上箭,列成两排正对着殿门,危机暂消,少年天子身体一软,被马城眼急手快扶住了,险些摔了个屁股墩。马城捉着他瘦弱肩膀,感受到这少年天子正在瑟瑟发抖,心中一软,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良久,天子才颤声道:“马卿,建虏铁骑也是如此凶悍么。”
马城语塞,只得斟酌道:“陛下,建虏最凶悍的也不过数千白甲兵,这冲阵铁骑对兵员,战马要求极为苛刻,也不是那么容易练的。”
少年天子仍颤声道:“十余铁骑便有如此威力,马卿不要欺瞒朕了,那千军万马冲杀过来,非人力可挡,辽镇屡战屡败,非将士之罪,罪在朝廷兵备不利,军械不修,辽镇,不可再轻言浪战了。”
马城慌忙告罪:“臣不敢。”
心说今日之事倒也并非祸事,天子总算亲身体会到精锐铁骑,亡命冲锋的可怕威力了,身上插满了箭还能若无其事,这便是重骑突袭闪击的强大威力,三五百轻装步卒仓促之间布下的拒马枪阵,根本阻止不了重骑敢死精锐的亡命冲击。
喊杀声逐渐平息,天子镇静了些,突然问道:“马卿麾下,可有这等天下无敌的铁骑?”
马城眼睛也不眨,恭敬道:“回皇上,先前是有一营的,连番血战便都折损了,以开原一镇之力,实无力供养这样的铁骑。”
少年天子不以为意,振奋道:“朕意已决,倾国之力,朕要有这样的铁骑!”
马城适时拍马道:“圣君英明。”
心中嘀咕,大明非是没有这样的铁骑,只是这种铁骑都是将领私兵,也只有边镇将领才养的起,税制不改别说养铁骑,养马都难。这些话自然只能在心中想想,自不会说出来给天子添堵,头回和皇上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奇妙。又在思索这紫禁城内,战马,铁甲是如何混进来的。
越想便越心惊,守门官,轮值将官,至少有一窝子乱党,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偏殿外,忽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叫声:“皇帝在此!”
一听便知是阴阳人,太监的喊声,马城脸色大变,拽过一个大汉将军夺了甲胄,一套山文甲擦的油光发亮,分量却不重,一试便知是样子货。心中咒骂,有也总比没有的强,倒是手中这杆枪制作精良,也是破甲枪的样式,铁料用的十足,连枪头和枪身连接处都特别加固了。
少年天子这回倒镇定了,从容道:“朕便在这里看着,马卿大展神威。”
马城重重拍在山文甲上,恭敬道:“臣领旨,谢恩。”
命十余身材高大的护卫,将天子护在里面墙角,用盾牌,身体将少年天子完全遮住了,才一挺大枪摆开架势。殿门口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劲箭射在大铁盾上,火星四射,堵门的刀盾兵早在马城吩咐下,连刀也扔了,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举着盾牌,人挤人挤的没半点空隙。
外面反贼射了几轮箭,突然连环枪响,硝烟弥漫,盾墙瞬间被打穿了,几个京营兵惨叫着倒地。几十杆火铳近距离齐射,瞬间将京营兵振奋的士气打垮了,过了片刻又是连环枪响,盾阵散乱。
马城咬牙深吸一口气,狂叫一声将面前惊慌的几个京营兵踹了出去。
惨叫声起,马城平端大枪跃过地上死尸,冲了出去,十几步外正在装填火铳的乱兵一面骇然,呆呆看着大步冲过来的悍将,直至马城一枪刺进一名乱兵的眼窝,方抡起火铳拼命砸过来,横枪格挡,滑步,枪身横扫,一个乱兵被抽中脸,一声不吭的昏死过去。后排仍有乱兵拼命装填弹药,只是慌乱之中连连出错,有几个连手中药壶都打翻了。
直刺,格挡,三五下杀散了火铳手,马城以小臂护脸硬挨了几箭,一记打压刺推着一个哇哇大叫的火铳手,朝更远处放箭的乱兵直推过去,又挨了几箭才冲进弓弩手群中,大开杀戒,千锤百炼的枪法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弓手群中,毒蛇一般不停穿刺,滑步,翻滚,眼睛逐渐变的通红,下手越发残忍。
突然一枪刺在坚硬处,尖锐的枪头在一名乱兵铁甲上滑开,后背挨了一记重击,眼前一黑就势一个翻滚,顺势勾倒面前身披铁甲的乱兵,再起身时死死抠住披甲乱兵的眼珠子,发力一扯,将眼珠子也抠了出来,那颇为高大健壮的乱兵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翻滚,失去顽抗之力。
缓缓起身视线有些模糊,左右尚有几个勇悍的京营士卒,正在拼死搏杀。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陛下圣明
马城勉强应了一声,心说你最好是更像成祖一些,善待勋贵,也不枉少爷我今天出生入死,救你一场。只是这枪法,体能是得练一练了,不能再贪恋温柔乡,好在柳自华是个懂事的,当不至埋怨冷落了她。
喊杀声平息,不远处上书房燃起大火,火光浓烟冲天。
马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失血过多终是扛不住了,再醒来时,耳边仍是回荡着天子惶恐的呼唤声。咬牙起身,身上伤口尽数处置包扎过了,早已习惯疼痛反倒有些麻木,环顾周围,似是宫中某处,微觉错愕,这处该不是深宫大内吧,怎的也没见到几个妃子。
门开,两个宫女端着铜盆进来,欣喜道:“大人醒了。”
马城露齿一笑,这番出生入死也不是白费,少年人仍正是世界观形成的时期,开原马士当有几年好日子过。终是不放心御医的手段,命宫女找来烈酒,缝衣针,再去找些蒲公英,紫花地丁,肿结风煮了一碗药,印象里能的广谱草药抗生素就这么多。这具身体生长于苦寒之地,想来是免疫力极强,几次受伤都顺利好转,却仍不敢怠慢。将包扎棉布解开,伤口用烈酒消毒后剜去烂肉,再用火烤消毒后的缝衣针,羊肠线缝上,剧痛难忍再次昏厥过去。
恍惚之间心中叫苦不迭,知是伤口发炎高烧,甚是凶险。
强撑着灌下那碗草药汤,期待着后世用来抗菌消炎的草药能起作用,终究是身体底子不错能撑过去。
再次醒来,身体极为虚弱,怀中却多了个柔软的佳人,强撑着睁开眼皮,方看到柳自华哭红的双眼。柳自华惊喜过望,慌忙喂些盐水,也不知这俏丽佳人是如何进了宫,又来贴身服侍的,应是得了天子的特许。在一个宫女搀扶下起身,伤口已然重新包扎过了,还上了药,却十分燥热。
马城只得自救,看一眼腿上仍在流脓的伤口,虚弱道:“找些棉花来,刀子。”
宫女慌忙跑去找棉花,只过了片刻,少年天子便急吼吼的推门进来。
天子也有些惊喜道:“马卿,可好些了。”
马城勉强一笑,这少年天子倒是老朱家的骨血,对人好时便掏心掏肺,看中一个人还很念旧情。
天子也不理房中跪的几女,急切道:“马卿只管安心养伤,朕才升了你的官,为正印总兵。”
马城苦笑,强撑着让柳自华动手,将一把切果品的小刀在蜡烛上消毒。
柳自华不明就理只是照着做,便听马城指着伤口,虚弱道:“切开,用棉花吸脓。”
天子吃惊:“为何如此,太医说是风邪入体,不能见风。”
马城心里咒骂,嘴上却辩解道:“陛下不知,此法是军中所创,颇为神效。”
天子又吃惊道:“是要将伤处割个口子,将风邪引出来么。”
马城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天子这才抢过刀,亲自动手,小心谨慎将红肿坏死的伤口切开,脓血流出,不料柳自华狠下决心,将樱桃小嘴凑了过来,强忍着恶心腥臭闭上眼睛,居然是想用嘴吸脓,天子大为意外,不免多看了她几眼。
马城惨笑:“用棉花即可,呃,不要吸。”
柳自华讪讪的起身,只吸了一口终忍受不住,慌忙找水漱口,既感激又啼笑皆非,这是话本小说看多了吧。
一边咳嗽,马城一边骂道:“你这痴呆文妇,要谋杀亲夫么。”
柳自华讷讷道:“我见书上都是这样写的,要吸脓疗伤,哪个要嫁你这莽夫军汉了,长舌妇,又说奴家痴呆文妇。”
马城又好气又好笑,让她净手后用棉花搓成一条,塞进伤口引脓,这是战场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