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北乌护得了马小五的赏赐后喜气洋洋,合族连夜回归,走到半路上就遇见了赶来赴援的南沼乌护,双方本是亲族,相见之下,合舍里便劝博拉苏不要往来昭山了,博拉苏问起昭山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合舍里又吞吞吐吐,不肯直说。
只道:“明军厉害得很,我们绝非对手,所以你最好还是别去了。”
博拉苏寻思:“合舍里素来好强,不肯轻易示弱的,这时却说什么那伙明军厉害,那多半是你们吃了亏才肯这么说。可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
加上北沼乌护队伍中又多了许多的牛羊,马背上驮着许多粮袋,当初合舍里贪多,这时却也因此遮掩也遮掩不住,博拉苏更是起疑,当晚便邀他入营暂住一晚,北沼乌护的族人上半夜演戏,下半夜又连夜撤走,个个都疲倦之极,便乐得在亲族的营帐中休息。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踌躇我意
博拉苏又安排了计策,绊住了合舍里等族中老大,却派儿子去邀北沼乌护的年轻人喝酒,室辉等才得了赏赐,心里也正高兴,正想饮酒,结果这酒一喝,口便漏风,泄露了第一句后,这第二句、第三句便都藏不住了,终于被南沼的人连套带逼,问出了真相。
博拉苏等听说有这等好事,果然贪念大起,第二日便拔营来昭山行宫索赏来了。
马小五心中好笑:“这个消息走漏,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怕的是你们。”
且让室辉下去,再与诸将商议,郭淮骂道:“这些胡种真是贪婪得好笑。连公开向我们投诚都不肯,就想从我们这里拿好处?要我说,不如就一把火烧了粮仓,然后我们拍拍屁股走人,我料这等贪婪愚蠢的家伙也不敢追我们!”
赵安道:“将这粮草一烧,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反正我们都带不走的东西,何必暴殄天物,不如就给他们吧。”
微微一笑,马小五道:“这倒是无妨,不过他们想从这里得到赏赐,总得付出点什么。”
赵安笑道:“这些乌护甚是贫苦,你要他们拿出什么东西来上贡,那是不可能的。”
马小五笑道:“也不一定要他们拿出什么东西来上贡,但总而言之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把东西送给他们。若是让他们把赏赐得得这么容易,以后会把咱们大明的赏赐,都瞧得贱了!”
郭淮道:“那就宁可将粮草都烧了!”
赵安却道:“不然,其实我们也不是真要他们什么东西,只是要做个名目,不能无缘无故给赏赐罢了。可找件他们能办到的事,了结了此间之事,然后我们便可离开。”
马小五笑道:“赵大人说的是。”
当即召博拉苏来见,仍在昭山之上的废墟中设席位,两旁骑兵布列威严,上山的南沼乌护进入其中,心颇畏惧,阿尔斯兰的行宫之中,尚有一张黄金为饰的虎头大椅未毁,马小五高据其上。
马小五忽想:“这些边夷小族,心机是有一点的,不过却缺乏大眼界,只顾着眼前小利,也不想想你就算只是私下来拜见我,但事后若被发现,阿尔斯兰会如何对待?”
忽问:“你可知道谋落乌勒么?”
博拉苏道:“知道。他是藏谷人。这人十分狡猾,又会拍马屁,如今听说在副汗手下做官呢,常常捎些财物回故里,藏碑谷人常拿出来炫耀,所以临近诸部的人都知道他。”
马小五道:“藏谷,不是奥斯曼人么?“
博拉苏道:“是奥斯人。不过他们祖上原本是突厥后裔,后来不知怎的,似乎是在很久以前,某位大汗的命令下才并入了奥斯曼,但奥斯曼人又不大认他们,所以大家仍然叫他们藏谷人。”
“这些人历代都是大汗的牧奴,于西域诸族中最为卑贱,他们原本都改了奥斯曼的姓氏,但奥斯曼人不与他们来往,慢慢的他们又改了回去,那谋落乌勒是为了谋个出身才改了谋落的姓。”
马小五心思电转,微微一笑,便问:“那藏谷离这里有多远?”
“不远。”
博拉苏道:“也就两日路程,要是轻骑急赶,一日就到了。怎么,明国老爷要找他们?”
马小五又说:“我要到藏谷一行,你给我带路,如何?”
“这……”
博拉苏踌躇起来,说:“小人愿派两个族人做大老爷的向导。”
“我不要其他人,其他人我信不过。”
马小五说道:“还是请博拉苏族长带,我们到那藏谷走一遭吧。”
博拉苏有些急了:“大老爷,小人实是望见狼烟,前来援救,因不敢和大明为敌,所以私下来见,如今就要回去了。”
马小五笑道:“你既然是望见狼烟而来援救,若是不战就退走,你家大汗岂能无疑。既然你要为他尽忠,那么好吧,我放你回去整顿兵马,咱们就在这昭山之下决一胜负,若是你们赢了,便拿我的人头去向阿尔斯兰请功,若是你们输了,那么按照草原的规矩,你南沼乌护便任我处置。“
“如何?”
博拉苏叫道:“我们怎么敢与大明为敌。”
马小五笑道:“既然不敢与大明为敌,那便听我的话。你让人带话回去,让你的族人西撤三十里。你且给我们带路,等我们平安回来,我自放你回归本族。”
又对郭淮说:“你去粮仓取小麦三百袋,到羊圈取羔羊五百头,连同博拉苏族长的人一起送回去,算是犒劳博拉苏族长为我们带路的辛劳。”
博拉苏暗暗懊恼:“合舍里说什么这些明国大人出手豪阔,又肯为人考虑,很不为难人,怎么态度忽然变了?“
但这时已经骑虎难下,无奈之下,只好答应。
郭淮带了他下去后,赵安道:“五爷,咱们眼看就要走了,为何却又多生枝节?”
马小五道:“那藏谷之中,有大量突厥后裔…….或许,可以拉拢一番。“
赵安踌躇道:“可眼看我们来到昭山,已有三天,万一奥斯曼大军掩至,如何抵挡?”
他说的这个确实也是现实中的困难,马小五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赵安看他神情坚定,便不再劝说。
“也罢,倘若真能收服这伙突厥人……“
此刻马小五轻骑深入敌后,竟有些踌躇满志,欲翻江倒海。
同一时间,辽东,抚顺。
辽王府中,红色衣甲的镇兵站的笔挺。
清晨,辽东下了一场雨,有些寒意。 一个英武雄壮的身影,出了正房,不急不慢的踱到兵器架旁,摘下一杆白蜡杆大枪。
“老了。”
时年四十八岁,马城鬓角竟已早生白发。
“喝!”
大枪一抖,便是碗口大的枪花,荡人心魄。
“王爷,起了!”
一个丫鬟守在厢房,揉了揉惺忪睡眼,见状慌忙爬了起来,王府中便如同开水般沸腾起来。
又过了片刻,便是各位夫人领着儿女来正房问安。
“嗯,嗯。”
马城端坐房中,捧着一盏南省进贡的碧螺春,眉宇间竟有些无精打采,这繁文缛节的日子过的久了,连身子骨都有些发沉。
“报,加急军报!”
外头数名军尉风风火火,直闯进来,令马城有些无神的眉头一挑,瞬间威严了起来。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起兵
“吱。”
随着千里之外,自中亚瀚海城送来的加急军报,尘封多年的辽王府白虎节堂,缓缓敞开了大门。这军议厅虽尘封多年,却日日有人打扫,倒是一尘不染。厅中并无座椅,只有一张张精确的舆图。
“报,十万火急!”
三名军尉风尘仆仆,目不斜视,难掩风霜之色。马城虎目落在军尉手中,那火漆密封的匣子上,一时竟有些失神,良久不语。当加急军报送到了辽王府,那便是说,中亚总督倪元璐,龙江副元帅马灿,已对局势失去了控制。
“殿下。”
一旁亲卫队官,小心试探道。
马城似是从沉吟中醒来,抚了抚斑白的鬓角,淡淡道:“开始吧。”
抚顺辽王府,原本便有一套齐全的指挥中枢,通信,军情,参谋配备,都是一应俱全的。
不过盛世太平,这些在辽王府任职的军官,大多在王府呆不长,便外放出去担任军职。如此一来,造成辽王府所属衙门,人员流动极大,军校生,将领,参谋,走马灯一般换来换去。
左右不过是一些闲职,马城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随着辽王殿下下令,沉寂多年的抚顺辽王府,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喧闹起来。不久,传令轻骑箭一般的飞出,将召集军议的命令,传递给居住在城内各处的衙门属官。
“殿下,召集军议了!”
“此言,当真!”
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抚顺城,便如开水一般沸腾起来,有震惊天下的大消息传出,王爷,召集军议了。这消息便如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不久沈阳,开原乃至锦州,整个辽东都喧闹起来。
王府,白虎堂。
足足过了半日,散落在抚顺周边的辽王府属官,才快马赶来,一个个尴尬的站在堂前等待召见。
“这是,要动大兵了?”
“嘘,慎言!”
经过了半日的混乱后,马城一手建立的辽东军事动员,指挥体系,渐渐恢复了运转。
白虎节堂,十分安静,只有沙沙的脚步声。
十余个年轻参谋军尉,将密匣中一份份加急军报,化为舆图上一枚枚标记,复杂的态势让他们汗流浃背。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战场态势才逐渐明朗起来。三天里,马城始终负手而立,始终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巨大的世界地图上,如今已经处处烽烟。
北至中欧,波兰人与哥萨克人起兵作乱,先后攻陷了佩斯城,以及中北欧的大片土地,之后,布达城也叛军攻占。
大明帝国在欧洲建立的仆从军,因军粮不足,军服和武器短缺,军饷拖欠,多地士兵发生哗变,真可以说是一触即溃。随着叛军的节节胜利,土地的大片丢失,成千上万的仆从军溃兵,一路烧杀抢劫,战局崩坏。驻扎在欧洲的明军主力,只得退守坚城维也纳。
如今,维也纳城下正在激战。好消息是,驻欧明军最高统帅李争鸣,正在调集法国新军,协同围剿叛乱。自然,这还不是最紧急的军情,当务之急是迅速恶化的,奥斯曼之乱。
这场奥斯曼人发起的大叛乱,令人触目惊心。这场爆发自欧亚非大陆,中心地带的大叛乱,迅速波及到黑海,地中海,里海沿岸,到处都在打仗。
南欧波斯尼亚,伯罗奔尼撒半岛沦陷,李争鸣紧急调遣威尼斯军队,前往平乱堵截,双方军队正在争夺亚速城。被紧急从东欧调遣,赶赴战场的俄国仆从军,在黑海之畔遭遇叛军轻骑伏击,伤亡惨重,将堆积如山的辎重军械,扔给了长驱直入的叛军骑兵。
最糟糕的,还是波斯,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表明波斯各地已经彻底失控。总兵力高达四十万之众的叛军,已经如潮水一般,将波斯淹没,波斯各地王公,部落酋长纷纷倒戈,加入叛军。如此一来粗略的计算,在奥斯曼,波斯境内,面积约四五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参与叛乱的士兵多达……百万之众。
“嘶!”
如此危局,令辽王府的参谋军官们,直抽凉气,想必坐镇瀚海城的倪元璐,此时已是焦头烂额。
“倘若,任由叛乱下去,怕是……”
厅中鸦雀无声,在场的都是辽东兵学栽培的精英,不免心惊。
“说。”
马城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参谋军尉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怕是,瀚海城,朝不保夕。”
“哼,危言耸听!”
“一派胡言!”
“倪元璐手握十二万镇军,他是,干什么吃的?”
一时间,白虎堂内吵闹成一团,骂声四起。马城倒也不阻止,只是静静的听着,这军议本就是畅所欲言,他麾下参谋军尉,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情急之下,不免有些粗鄙之言。
此时,马城心中不免有些懊悔,进士出身的倪元璐,确非镇守一方的大将之才,这些他又何尝不知。
“哈哈,哈哈哈!”
吵闹的厅中,骤然响起马城,放肆的大笑声,厅中一个个面红耳赤的年轻军尉,肃静下来,却只见殿下将衣袖一挥,不屑一顾。
“那便,动大兵吧。”
马城区区一句话,不过是平静的语气,轻描淡写,厅中片刻的肃静过后,再度沸腾。
马城锋芒四射的眼中,带着些许不耐,拂衣而去。
“恭送殿下!”
山呼声四起,厅中一阵安静过后,再次沸腾。这一声令下看似轻松,却代表着大明北方最大的兵源地辽东,正式进入战时状态。
深夜,龙江府。
夜幕下的龙江府,十分静谧,深秋的天气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