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德里东北方。
一队衣甲鲜明的红色骑兵,追亡逐北,高速冲锋中挥舞着雪亮马刀,尾随一大股印兵放肆劈砍着。这队明军骑兵人数不多,约两三百骑,却追着漫山遍野的溃兵疯狂砍杀,每次出击都能从溃兵群中,狠狠咬下一大块肉。莫卧尔人的逃跑方式也继承自蒙古人,四散而逃,东一团西一簇的跑的到处都是。
然而他们却忘记了蒙古祖先的荣光,骑兵对步卒的碾压优势是巨大的。两三百明骑不紧不慢,尾随追击,每每分兵纵横驰骋,包抄,围剿,砍杀,将大股溃兵劈砍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瘸一拐的伤兵哭嚎着,满脸胡子的头巾兵连滚带爬,北部大平原上遍地都是狼藉的尸体。
呼哧呼哧,杂乱的马蹄声中,战马奋力的扒拉着四蹄,喷着响鼻。
一队轻骑在旷野间高速驰骋,雪亮的马刀左劈右砍,将一个个绝望奔跑的敌兵砍翻,扑到。傍晚时夕阳如血,轻骑打着呼哨互相联络着,越战越勇竟有些昏了头,这队轻骑行进间换了马,越跑越快,竟高速杀穿了大股溃兵组成的人群。奋力砍翻一个大胡子敌兵,当先一骑眼前豁然开朗,前头竟然出现一座巨大城市模糊的轮廓。
一呆,十余骑纷纷勒住战马,调转马头,竟被身后的壮观场景吓了一跳。他们一人双马,三马杀的兴起,竟一口气杀穿了敌群,身后就是漫山遍野的败兵,三五成群的疯跑着,便如同炸了窝的羊群,也数不清有多少人。领兵的骑兵队官大吃一惊,背心发凉,这样规模的败兵潮凭他区区十余骑,又怎么能拦的住。
队官一声呼哨,正要率队打马向一侧避让,扑通!
数百步外一伙留着大胡子的莫卧尔兵,竟扑通跪地,用听不懂的番邦语言大嚷大叫着,嚎啕大哭着。扑通扑通,跪倒在旷野间的敌兵越来越多,不久,漫山遍野就都是匍匐在地,高举兵器的莫卧尔兵。
死寂,十余个明骑木然呆坐在马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十余明骑和上万降兵对峙了足足一刻钟,才心细如狂发出求援信号,不久便有大队轻骑来援。追杀了五日夜后,莫卧尔人的三十万大军筋疲力尽终于跑不动了,除去死伤的多半跪地请降了。人数超过十万的降兵,让紧急赶往前线的李定国也大受震动,此时,明军距离德里只有一步之遥了。
三日后,清晨。
日出东方,约三万明军赶至前线,兵临德里,晌午时德里城门大开,莫卧尔人举国投降了。正在布置围城战的李定国大喜过望,一面纵兵入城控制各个战略要点,一面飞书成都府,南京六部,台湾府报捷。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喋血
入夜,皇宫。
军靴踩在柔软华贵的地摊上,李定国心中到有些忐忑了,他一个降将竟攻灭了一国,他害怕遭人忌惮。琢磨半天他才想出一个好办法,自污,一道军令,本来彬彬有礼的大明天兵突然翻脸,在德里城四处杀人掳掠。
莫卧尔人此时方知引狼入室,却为时已晚,城内王公贵族大臣们的府邸,很快便如狼似虎的明军闯入。忠贞营大部都是流寇出身,军令三日不封刀,命全军放手劫掠,将士们可就撒了欢,露出流寇出身的本色,挑最大最豪华的府邸闯进去就抢。
一时间,宁静祥和的德里城遭殃了,陷入一片风雨飘摇。这个不封刀的口子一开,情况便越来越恶劣了,城里死的人越来越多。被劫掠者稍有不从那就是手起刀落,雪亮的战刀劈头盖脸砍过去,立刻就溅起一蓬血水。
一夜狼藉,清晨时分的皇宫。
李定国站在皇宫高处的露台上,看着城中一片兵荒马乱,忠贞营六万步骑,可是把这座繁华的都城糟蹋坏了,还有一些王公大臣的府邸燃起了大火,冒着浓烟。他没读过书,不懂什么王道教化,他还觉得这是很英明的决定,两全其美呀。
他琢磨着这样一抢,一杀,一烧,三日不封刀,莫卧尔人不得火上房的起兵反抗么。只要这些这些大胡子起兵作乱,他顺手炮制一个德里惨案,然后顺势上表请罪,自请辞去军职,交出军权,这不就是妥妥的自污妙计么。李定国这时还沾沾自喜,攻灭一国可是封侯的大功,纵兵掳掠也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这不就功过相抵了么。
等到他交卸了军权,就老实巴交做个闲人,回陕西老家养老去。
虽说他年纪还不到三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心中不免有些不甘心,咬咬牙却也只能这样了。
三天后,明军肆虐后的德里城一片狼藉,街头巷尾躺满了奇形怪状的尸体,自诩蒙古后裔的莫卧尔王公贵族们,两百多年后尝到了城破不封刀的惨痛滋味。这回动手的却是老实巴交的明人,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忠贞营在德里城抢的心满意足,战刀一指,主力兴兵南下扫荡南方去了。此时城内只有八千明军,城外还有三千骑兵,控制着皇宫城门这样紧要的关键位置,尽情享受着这个商贸王国堆积如山的财富,作威作福。
数日后清晨,德里城。
天一亮亲兵急报,出事了,李定国穿上大氅站在皇宫露台上,看着人声鼎沸的城中,街道上,成群结队的德里人身穿长袍,走出家门往皇宫方向聚集,浩大的声势让李定国大吃一惊,德里人竟然真的不堪忍受,造反作乱了。不久,往皇宫方向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明军如临大敌,竖起密密麻麻的火铳,布置路障。
约三千驻扎皇宫的明军,在皇宫大门前,两侧高墙上布置防御。
火铳如林,在大批刀盾长枪手保护下守御宫门,两侧高墙上也布置了交叉火力。
咣当,几门轻炮被推了出来,就架在宫门上方的城门楼上,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人群,炮手手忙脚乱的装填。
高处露台上李定国咬着后槽牙,下了决心,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没读过圣贤书,也不懂什么仁义教化。他又是个识趣的人,不愿意被上官猜忌丢了性命,将心一横,李定国打算大开杀戒。然而数万德里人面对密密麻麻的火铳,大炮竟毫不畏惧,拉着手挺着胸膛,大步走来。
李定国手心冒汗,一咬牙一闭眼,正要下令守军开火。
扑通,三千全副武装的明军目瞪口呆,看着进入火铳大炮射程的几万德里人,竟然手牵着手纷纷坐下了。几万人一起坐下的场面何其壮观,黑压压的人潮如同起伏的怒涛,此起彼伏呀。
不久,皇宫门前的开阔地带坐满人,不远处的街道上也都是人。几万德里人手牵着手将皇宫大门一堵,盘膝坐地竟然不言不语,也不啃声,这让明军将士心中狐疑,这帮人是要干啥呢。
高处,李定国和副将面面相觑,并未见到预料中的刀光剑影。
“大帅,这是?”
李定国细看密密麻麻的人群,也一时无语,对这些人的脾气秉性也无话可说了。
砰,下头突兀的响起一声铳响,也不知是哪个明军士卒手一抖,走火了。一颗激射的铳子不偏不斜,将一个盘膝坐地的壮汉射翻,那壮汉身体猛的一颤,慢慢软到,鲜血从身下汩汩流出。
“预备!”
明军将士慌忙端起火铳,准备着应付几万人潮水般的冲锋,却未曾料到几万德里人竟不为所动,仍旧盘膝坐地不言不语,还有好些人将眼睛闭上了,开始唱歌。先是一两人小声轻唱,很快嘹亮的歌声便响成一片,靡靡之音,颇有些神秘莫测。
上面,副将已经在摸后脑勺了,费解的嘀咕着:“他娘的,这咋回事?”
李定国也是目瞪口呆,觉得此事简直匪夷所思,他征战戎马这些年,还是头回见识到静坐绝食这样的大场面。壮观呐,大明将士对这些德里人,一时竟无可奈何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发铳击之。
副将摸着脑袋,犹豫道:“大帅,这?”
李定国咬了咬牙,冷然道:“杀!”
一声令下顿时铳炮齐鸣,德里城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血流成河,盘膝而坐的德里人一个个倒下。
半月后,台湾府。
坐镇台湾府的孙传庭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冷哼了一声,李定国在德里大开杀戒,纵兵掳掠,可算是将坏事做绝了。
“骄兵悍将啊!”
孙传庭气的直哆嗦,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李定国还真不愧是流寇出身的将领,改不了一身的流寇习性。李定国那点小心思,哪里能逃过他的眼睛,自污,也亏了这个混蛋能想的出来。孙传庭本能的想发落此人,却又慢慢将毛笔放下了,犹豫片刻还是发公文去辽东,请辽王殿下定夺吧。
非是他惧怕辽王马城的威严,实在是这大明的军制,今时不同往日了。
如今这大明的军制是文武分属不同系统,他一个文官要发落一位方面统帅,总是不太合规矩的。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远征
孙传庭反复思量,还是写了一封长信,痛陈忠贞营滥杀无辜之害,遣使乘船将信件发往辽东,请求大都督严惩李定国。然而去辽东路途遥远,一来二去,这封信大半个月后才辗转到了马城手中。
又过了大半个月,大都督府的军令才到德里城,罚俸一年,降三级留用。
为此孙传庭颇为不忿,却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大明军制如今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编,以文制武是万万行不通的。他这个新任南洋总督对忠贞营只有监察之责,而无处置之权,处置前线将领的权力在大都督府。文武分治已成定制,于是罪恶滔天的李定国竟逃过了军法,仍旧在占领区作威作福。
一个月后,德里。
李定国亦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大都督对他竟如此维护,忠贞营上下对大都督感激涕零,人人都是一面慷慨之色。李定国是很识趣的人,在大都督马城的纵容下,再也没有什么顾忌,肆意在富庶的占领区开始了他的高压统治。
忠贞营六万大军,开始了在富庶大陆的大肆掳掠,清洗之旅。
不久忠贞营和莫卧尔人再次发生了激战,忠贞营九百轻骑,三千步卒与莫卧尔南方王公联军十万人爆发了普拉西之战。战况让人大跌眼镜,打了一天,明军死伤不到五百人,最终莫卧尔南方联军被打的土崩瓦解,尸横遍野。
此战为大明征服莫卧尔王朝铺平了道路,三个月内,李定国从占领区的府库中抢到了价值六千万两白银的财富,大明狠狠的发了一笔。随后忠贞营开始大肆清洗,扶持傀儡政府,从此开始了长达数百年的殖民统治。
三个月,六千万两白银,巨大的战争红利让孙传庭闭嘴了。
忠贞营三千九百步骑,一天内击溃了莫卧尔南方十万联军,又让孙总督瞠目结舌,一度以为李定国谎报战功。直到大批俘虏兵运到台湾府,成为垦荒大军的主力,才让他开始认真的思考,大明这些年的国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并且开始认真的审视莫卧尔这个神奇的国家,一个面对屠杀掳掠绝对不会反抗的国家。
莫卧尔人大多数人信教,而该教宣传人性本善,不杀生,不尚武,导致了莫卧尔人不尚武的传统。孙传庭满心不是滋味,这个神奇的国家和大明竟然还是邻国,富的流油,却被忠贞营三千九百步骑一天内击溃了,越来越多的人丁,堆积如山的银两,财富运到台湾府。
孙传庭心里很不舒服,这样说来岂非圣人错了,大错而特错了。倘若大明有那么一丁点进取之心,早早将这样一个富庶软弱的国家,占为己有,户部还至于穷的跑老鼠么。圣贤书,圣贤书啊,孙大人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波涛汹涌的大洋深处。
一支大明远征舰队经过数月休整,杀气腾腾,从古里港出发远征东非。
大都督府的军令是要将退守东非的欧洲联合舰队残部,赶尽杀绝,绝不为子孙后代留下后患。
浩瀚的大洋深处电闪雷鸣,不多会儿便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战舰在风浪中颠簸起伏。大雨倾盆而下,更是浇得船上的水兵各个都浑身湿透,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雨幕,根本看不清船外的情况,就更不要说辨明方向了。
郑森这会儿嘴里面都是苦的,心道真是倒霉,出海就遇上这样的风浪,呸呸吐了两口吐沫,心中暗骂,老子现在还年轻的很,绝对不会他娘的英年早逝。但是海上的风力实在是太大,海天之间黑漆漆的一片,像是又进入了黑夜一般,只有天上闪电会常常撕破这幅黑布,给这片大海带来一瞬间的光明。
借着闪电的光线,郑森看到甲板上水受都脸色苍白,死命的抱着船上的东西固定住身形,这会儿船上凡是没有固定住的东西,都已经被抛到了船外,水桶已经找不到了,想要继续排水都没有办法。这样大的风浪,战舰颠簸的非常剧烈,不多会儿时间,连郑森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