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倭军重新占领了阵地,以三千人死伤的代价,将前沿阵地向前推进了两百步。
午后,明军大营。
倭军连死带伤一战就去了三千多,克里米亚人在密林中遗尸超过两千具,李争鸣认为很划算,他对倭军的伤亡数字毫不关心,能用倭人的命去换克里米亚人的命,这可太划算了。尽管如此,李争鸣还是温言安抚了倭军将领们,劝勉一番还替倭军请了赏。
倭军从丰臣国松以下,大小将领感恩戴德,便只有倭军名义上的统帅李开元,瞧着伤亡数字直咧嘴,很快也便仍到一边了。他会关心倭人的死伤么,自然不会,他还为这招驱虎吞狼之策而沾沾自喜,瞧着那巨大的伤亡也不过是个数字。瞧着一侧神情忐忑的朝军将领们,李争鸣对朝军倒还客气些,多半还是瞧着贞明女王的面子。
数日后,黑龙江府。
一场大雪悄然落下,一夜之间,辽北变成了冰天雪地,气温骤降。
白虎节堂生起了炭盆,温暖如春,马城今日召见何可纲,李平桂二将,对坐堂中闲话些家常,那何可纲还有些拘谨,李平桂便从容多了,午间大都督留了饭,他便甩开腮帮子吃的满嘴流油。他在白虎节堂,大都督面前如此大大咧咧的做派,反倒让何可纲有些尴尬。
到了崇祯十二年的冬天,大明的兵越打越多,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
如此这般军中将领便有了嫡系,亲疏之分,李平桂这般跟随马城从开原起兵的嫡系,自然便于大都督亲近几分。何可纲这般认死理的人,便抱着谨守本分的态度,在大都督面前仍是恭恭敬敬的不敢稍有逾越。
三人对座用膳,闲聊,北方战局已然稳定了下来。
不复先前那边岌岌可危,随时都会大难临头的情势,南线明军得到增援后稳住了战线,进入旷日持久的相持阶段。从哈萨克草原迂回进兵的哥萨克人,也被江格尔汗率领哈萨克人堪堪抵挡住了,随着哈萨克草原上天将大雪,草料难寻,这般便算是守住了。
王前对奏,李平桂心中欢喜,战局稳住了,这个冬天他便不必吃苦了。
马城瞧着他脸上喜色,不免笑骂几句又升了他的爵位,对麾下铁骑军中心腹的前锋爱将,马城自是百般宠溺,升爵位发勋田给赏赐,嘱他回家陪伴妻儿,喜上加喜,李平桂便喜滋滋的起身走了。堂中,何可纲却对大都督定计,李承祚父子,吴三桂等人执行的驱虎吞狼之策,百般激赏。
马城一笑也不是他的创造发明,大明没有聪明人么,这是他祖父马芳当年的策略,联蒙联朝,计是好计,然而却被朝廷中的道德君子们搅合了。王道,教化是不可能让蒙古人,朝鲜人,倭人为大明死心塌地卖命的,但是鞭子,刀子,督战队却可以。
在卢象升,李争鸣使用倭军的方式上,马城还是有些不满的。
战报上说,两万倭军才伤亡了三千就全线溃败了,太不像话了,倘若似倭军这般每战必溃,那还谈什么驱虎吞狼,玩笑么,倘若因倭军的溃败动摇了全线,那还了得。马城对卢象升的心慈手软十分不满,终究是打小读圣贤书长大的,连李争鸣也被他带坏了,这些大明朝的读书人呐,就是对番邦狠不下心,恶习难改。
于是马城便在温暖如春的白虎节堂中,亲手写了两道手令,发往军前。
一道手令给李争鸣,命他将督战队的作用充分利用起来,逃兵留着干什么,浪费粮食么,杀了便是。再一道手令给卢象升,言辞训斥,何故对倭军这般纵容,全线溃败也不治罪,不诛连么,这般仁慈倭人怎肯卖命!别说前线的李争鸣,卢象升二人被骂的狗血淋头,连面前的何可纲也汗流浃背,心中发毛。
大都督这是要在倭军中搞连座呀,连座,可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历朝历代都有,两军阵前一人逃跑,全家杀光,更残忍的还有诛连九族的,那谁还敢逃跑呐。温暖的堂中何可纲出了一身热汗,看着这两道措辞严厉的军令,全身的不自在。
马城自是心如铁石,面色如常,在报上来的倭军将领名单上随意勾勒了几笔,败军之将,留他何用,这几个领头逃跑的倭将都杀了吧,家人同罪。一侧何可纲越发心惊胆战,人说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大都督这一怒可也了不得了,这寥寥几笔便勾决了多少条人命。
这一道手令发往倭国,这番,倭国又要血流成河了,对朝军,马城倒还念着些贞明女王的香火情,只在军中连座而不牵累家人,一人逃跑,全队杀头,以贞明那般乖巧懂事的女子,必然对前线朝军言辞训斥,朝军也是愿意卖命的。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义兵
白虎节堂,马城签发了数道手令,便冲着何可纲温言道:“你去海参崴将骑营管起来,你与承志同去,承志为主,你为副。”
何可纲心中一喜,便恭恭敬敬的应了:“末将领命。”
此番他出掌海参崴骑营,虽是邓承志的副将,可也算一偿所愿能独领一军了,便兴冲冲的告退。四下无人,马城瞧着挂在墙上的大幅地图,地图上,此时,北线敌骑已进至贞河天险中段,十余万铁骑滚滚而来,那巨大的远东地图上,竟似乎有杀气铺面而来。
此时,明军已弃守贞河天险,将好不容易得来的雅库茨克,桑加尔等坚城毁灭殆尽,免得落入东欧人手中。从贞河中段到海参崴要塞不过两三千里,马城定定的瞧着远东地图,心中竟有些烦闷,倘若他输了这一仗会如何,这西伯利亚万里疆域,尽入敌手。
后世那不堪入目的历史浮现在脑中,砰,马城盛怒下一拳重重的砸在墙上。外头亲兵听见响动,大吃一惊便冲了进来,瞧见了大都督拳头上正在滴血,数十亲卫竟面面相觑,瞧着面带寒霜之色的大都督,不知所措。这一拳头砸出去,心中郁闷稍解,最郁闷的便是无人分享他心中的愤懑。
“下去吧。”
言语之间虽轻描淡写,却藏不住那盛怒下的杀机,连温暖如春白虎节堂之内,竟似温度骤然下降,噤若寒蝉的数十亲卫慌忙退了下去。马城看也不看滴血的拳头,心中肃然,这东起太平洋,北达北冰洋的万里之地,如此广袤富饶的远东,老子要定了,这就是大明的谁也抢不走!
心中烦闷稍解便暂且推开琐碎公务,出得白虎节堂,穿街过巷便进得楼台,这黑龙江的亭台楼宇风格又和辽东不同,更显豪迈大气,奇石,高台林立,亭台便建在奇石之上,需一级一级的去攀登。
“芝麻开花节节高!”
进得楼台,便瞧见两个青春年少俏佳人,娇俏可人,便如同两只俏黄鹂在石级上嬉戏,神情雀跃,一个北地胭脂中的绝色陈圆圆,一个扬州水乡孕育的佳品李香君,年纪相仿便结为手帕交,感情极好。
啪!
园中林立的亲卫齐刷刷的行捶胸礼,将两个青春少女警醒,便吐吐舌头提着裙摆迎上来。两个青春俏佳人骤然从雀跃变得端庄,这一动一静之间的神态,便美不胜收。
“王爷万福金安。”
两个端庄妃嫔分左右迎了过来,盈盈下拜,马城笑着应了,瞧着两女端庄起来不苟言笑,倍感无聊,随着他权势日重,威严日增,又有哪个妃嫔敢与她放肆谈笑,想两女初进王府还有些天真大胆,如今随着年纪增长便越发无趣,那笑容都是扮出来的。
静极思动,马城便动了出征的心思,终是金戈铁马更畅快些。
崇祯十二年,十一月。
大都督马城亲率八千铁骑护卫,离黑龙江府,挥军北进远东要塞海参崴,海参崴要塞因着大都督驾临便喧嚣起来,车水马龙,各部明军在入冬前纷纷集结到远东,广袤的远东大地上,北线大战一触即发。
乌拉尔山,前线。
李争鸣额头冒汗一字一字的琢磨着大都督的手令,大都督对他措辞少有如此严厉,吓的李争鸣皮都绷紧了,当下便狠起心肠整肃倭军,连他的亲兵营都充作督战队派了出去,抓人,砍头,不到半日几百颗血淋淋的脑袋挂在树上示众,倭军,朝军士气为之一肃,三天后被追究溃败之责的倭军,死于连座的多达千人,倭军上下人人自危。李争鸣本还担心倭人不服,闹事,却未曾想倭人被砍了一千多个脑袋,竟士气大振了。
瞧着那一个个倭将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回到军中又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上蹿下跳,李争鸣对倭人的秉性十分错愕,这些倭人竟越杀越听话么,早知如此老子们还担心个什么劲呐。竟被他看穿了倭人的秉性,倭人便是最崇拜强者,杀的越狠,军法越严苛就越听话,让人啧啧称奇。
李部将领,对卢象升不免有些怨言。
卢象升接到措辞严厉的大都督手令,自感羞愧,他也晓得他的短处,这番确是他心慈手软了,亡羊补牢,连座,诛连之法在倭军中实施起来,南线军容为之一肃,便越来越像个屠宰场了。
此时,贞河中段。
贞河,俄国人称之为勒拿河,贞河归属可不是一个名字那么轻松容易。
明人在勒拿河流域经营多年,移民数十万并且修建了大量定居点,大明人对土地的本能渴求,让这些远东移民如同蚂蚁般勤劳忙碌着,将大河之畔大片荒芜的土地开发起来,种上粮食,才安定了下来便面临着十余万东欧联军的铁蹄,不得不大踏步的撤退。
然而数十万人哪里是说撤就能撤的,大明人对土地的执着是天生的,无法改变的。勒拿河中段明军主力大多抽调到南线,兵力空虚,不愿背井离乡的百姓便自发组织起来,不错,在西伯利亚生根发芽的大明移民,已然将这天寒地冻的广袤土地,视如珍宝和乡土。
贞河中段,不愿扔下富庶土地,不愿背井离乡的百姓竟有不少。
战事吃紧,明军也顾不上这些移民,只留下少量轻骑每日挨家挨户的劝说,却终究是白费功夫,仍有一半百姓不愿走,反倒在乡绅名流号召下组织集结了起来,自备马匹军械,有的打算进入山中躲藏,抽冷子打黑枪,有的集结到坚城周围,打算背靠坚城决死一战的。
官府无奈只得听之任之,劝说这些不愿走的将老弱妇孺送走,青壮留下,竟得青壮三万余众。马城一到海参崴,听闻贞河中段有义兵三万自愿留下,心中宽慰便当即下了一道军令,派遣精骑士官赶赴前线,指导这些移民作战,可不要被人家的骑兵包了饺子。
另一道军令,命前线各衙门打开军械库,火铳,弓弩,被服,各类军需带不走的通通交给这些义兵,要什么给什么不许阻拦,远东义兵由此大显身手。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冰封
冬季的西伯利亚是无法出动大军作战的,太冷,大军动辄有覆灭之患,然而对这些移民组成的义兵来说却不是问题,移居西伯利亚多年,他们很快便适应了当地的严寒,又跟随当地生番学会了许多寒冬季节求生的手段,将大明人惊人的学习能力表现的淋漓尽致。
大明人是富于学习精神的,与满清那般蛮夷全然不同。
明人学西方人造火器,学西方人的天文地理,学倭人的刀法兵器,学南洋人中亚人种植作物,学葡萄牙人做生意,直到明末,天朝上国仍是一个极富有学习精神的国度,洋人的火器,天文地理,倭国的刀,南洋人中亚人的经济作物都是明中后期引入中原的。
等到满清人坐了江山,天朝上国才沦落成一个遍地行尸走肉的腐朽帝国。
这个时期的大明人谦虚好学,和极地人学求生技能,和生番蛮夷学捕猎技巧,分外渴求着在极北之地生根发芽。谁来抢他们的土地,他们就敢和谁动家伙,马城十余年来施行的开民智,兴民兵策略初见成效,三万义兵组织了起来协防贞河中段,在大量明军军官的指挥下以骚扰作战为主。
崇祯十二年,十二月初。
一场大雪如期而至,大地冰封,贞河上冻,一夜间变成一条冰河。
进入西伯利亚严寒的冬季,南线战事平息了下来,在南线对峙的数十万大军都只能蜷缩在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生火取暖,期待熬过这个冬天。北线,战事却骤然激烈起来,双方都是骑兵为主的野战大兵团,机动性极强,便围绕冰封的贞河流域展开大战。
贞河中段,人迹罕至的密林中。
这西伯利亚中部的密林中,生长的尽是些耐寒的松树,灌木,连日鹅毛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银装素裹,数百明人躲在林间生火取暖,打地窝子过夜,林外骑马的斥候游荡,林间布置了各种陷阱,明暗哨,竟将防御布置的像模像样,这边是大明北方如今的民风彪悍。
细看这伙义兵竟装备精良,从明军制式的轮火铳,强弓硬弩,到自制的长弓一应俱全。辽军以长弓起家,长弓在北地的影响力十分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