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眼急手快一把抱住袁公,这个时候就别动手了,这不是添乱么。
总算孙传庭武艺精熟,打小勤习弓马,竟还将袁公硬生生拽住了。
洪承畴硬着头皮站到前排,心中苦涩,心知他这一回是大大的失算了,一败涂地,没有翻盘的余地了。左右,一干大员有怒目相视的,有低着头偷偷挪动脚步的,都离的他远远的,避之惟恐不及。洪承畴这样的人精,官场大佬和人斗了多少年,心中冰凉,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竟被孤立了。
当大明的官一旦被孤立,那就完了,会被群起而攻之,从无例外。
洪承畴败的冤枉,心中不服,心中发慌哀号起来,本官是忠臣,是心向大明的呀,本官是要力挽狂谰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呀,却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于是乎,天朝上国有史以来,第一场不流血的政变实现了。
这场决定大明未来,决定世界格局的重要政变,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死,连自问必死的洪承畴也没死成,被流放到奥州,关进大牢关到寿终正寝。后世人为这场不流血的政变,津津乐道,给予了盛赞。
最擅长内讧的天朝人,这一回竟然没互相捅刀子,硬是用一场朝议决定了大明的未来,世界的格局,没有在内战中杀的血流成河,没有打的赤地千里,没有闹的兄弟反目,父子相残,其中辽王马城居功至伟,手握席卷天下之势却终究是隐忍不发,终究没让大明陷入灾难一般的内战。
朝议,各方大员,勋贵,督师齐聚扬州,史称扬州大朝议。
日上三竿,强自镇定的崇贞皇帝才露面了,清咳一声坐在了上首龙椅上,华盖下。
山呼万岁,今日朝议便只是剩下一个主角,辽王马城。
第八百四十三章 大局
皇上落座,看着洪承畴身侧一大片空地,亦颇无奈。
马城迟迟没有露面,崇贞皇帝便知该如何做了,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青年天子,望着下首脸色铁青的洪承畴,并一干地方大员,勋贵,心中天平便渐渐有了倾斜。排班站位,除洪承畴,孙传庭少数几人,站前排的多是天启年间显赫一时的帝党,与那马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夜未睡,崇贞心中也想明白了,指望洪承畴成事的希望渺茫,这江山本就是皇兄交给他的,如今,就算还给皇兄组建的帝党班底,面子上也过的去。
“今日朝议,议五省兵马督师洪承畴纵敌,通匪,离间帝王。”
皇上一发话,下首文武大员便松了口气,雨过天晴了。
洪承畴面色死灰呆看着皇上,不意这位一向信重他的天子竟如此决情,这一句话便将他打落了悬崖。
下头,袁可立早按捺不住,冷声道:“臣,参洪承畴死罪,当斩!”
“臣附议,洪承畴一己私利,竟私通匪寇,离间帝王,其罪当斩!”
“臣附议!”
此起彼伏的附议声,竟让崇贞皇帝心中轻松起来,如一颗大石头落地,便越发看洪承畴厌烦,不顺眼。
“洪承畴革职,交有司看押,议罪。”
这大朝会效率出奇的高,只议了一刻钟便定了洪承畴的罪,锦衣卫上前摘了官帽,绑住,将人犯架走。将这碍眼的罪魁祸首处置了,一干文武方轻松起来,心中尤自有些后怕,险些便天下大乱了。此时,这大朝会上最清醒的反倒是崇贞,心中敞亮,以马城的智谋多半早有万全准备。
倘若他真是下旨令各地起兵勤王,洪部兵马撑不了几天,实情,竟是被这位皇上猜个正着。破坏大局的洪承畴被搁置关押了,换谁去接管已进至湖南怀化一线的十万官军呐,孙传庭心中砰砰乱跳,竟隐隐有些期待。
果然,南居益越众而出,恭敬道:“圣上,臣有本奏。”
崇贞皇帝面色稍晴,温言道:“可。”
南居益便微一躬身,朗声道:“臣保举南京兵部尚书孙传庭,出镇湖南。”
这个人选正中皇上的下怀,便朗声道:“准卿所奏。”
这冗长的大朝会一直持续了三个时辰,接下来便廷推了南京六部尚书人选,镇守太监由王承恩出任,掌军勋臣则换成了英国公张维贤,魏国公徐弘基为副,至此,任谁都知道皇上要长住南京了。用了午膳,继续议,这大朝会就变成了各方势力妥协,利益交换,这倒是各位文武大员极擅长的。
此番繁杂的争吵,妥协,利益交换便奠定了大明中兴后的大致格局。
皇帝,一干勋臣,文臣仍是掌握着中原,两湖,江南一带的中央帝国,便渐渐成为大明对外扩张的大后方,守旧势力的大本营。作为交换,沿海各省,辽东,海外便成了新党尽情挥洒的舞台。
守旧人士,新派人士常有些争吵,却无伤大雅,总不至于动刀动枪的。
这冗长的大朝会持续了三天,代表着大明完成中兴,天下太平了,数年内便开始了对外扩张的脚步。扬州大朝会决定了许多大事,头一件便是改元崇祯,第二件便是新政伊始,南方也开始废除卫所,将裁撤的卫所兵,军户,俘虏的流寇大规模移民海外。
三日后马城终于出席了朝会,还是穿着一身笔挺军服,腋下夹着一张巨大地图出现的,众位国朝大员,勋贵便纷纷松了口气。大局已定,辽王挑这个时间参与朝会,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人心思定,经历十余年战乱破坏,神州大地,当不至于再起刀兵,
一幅巨大的地图展开,百官,皇上便惊呆了,这是何等巨大的一幅地图,地图上还标注着几个巨大的箭头,四个最大的红色箭头,竟然指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触目惊心,让崇贞皇帝心中竟战栗了。
皇上觉得有些眩晕,便轻声道:“马卿,意欲何为?”
马城便单膝跪地,沉声道:“臣请,陛下对北方沙皇俄国,宣战!”
皇上觉得有些发蒙竟一头雾水,宣战大约是懂的,连蒙带猜也能猜个大概意思,就是打呗,北方沙皇俄国又是个什么所在,为何要打它呐。
下首,袁可立越众而出,面色阴沉,朗声道:“臣附议,沙皇俄国屡犯我皇明疆域,杀我官兵,辱我百姓,臣请陛下宣战!”
南居益眼皮一抬,便出班奏道:“臣附议。”
三天来,一声不吭的英国公张维贤,森然道:“老臣附议!”
皇上看着下首一班杀气腾腾的文武大员,傻眼了,大明的臣子什么时候竟如此好战了,最尴尬的是,他实在不知沙皇俄国是个什么所在,地盘多大,兵里多寡,就被一班臣子逼着下圣旨,这也太荒唐了么。皇上屁股扭了几下,十分汗颜,他这大明天子竟已听不懂臣子的请奏了么,太尴尬了。
下首,马城却仍单膝跪地,森然道:“箭在弦上,请圣上下旨。”
崇祯皇帝心中一阵纠结,却终究还是正了正身体,正色道:“准卿所奏!”
崇祯九年,四月初一,皇明崇祯天子下旨宣战北方沙俄,正式揭开了辽镇浩浩荡荡的北征大幕。
四月初三,江南各省大致稳定,一班文武大员恭请圣驾,移驾南京。
四月初五,吉日,崇祯天子进南京,祭天,祭祖,全城欢庆,之后江南各府陆续解除管制,百姓自家中走出,江南大地秩序很快恢复,同一天,罪臣犯官,家眷被绑上海船,关押在一等大福船阴森漆黑的船舱中,出海远航开始了流放之旅。
金山卫,戒备森严。
一面是哭喊声震天的金山卫水寨,一面是全城欢庆的县城,真真是冰火两重天,人间与地府之别。洪承畴被五花大绑,戴着镣铐枷锁推着走,一个踉跄踩在一等大福船甲板上,竟转身望着一江之隔正在张灯结彩的卫城,一言不发。
第八百四十四章 塞北
一侧,一位大腹便便的刑部主事,竟撩拨道:“洪大人,此时心中可有几分悔意?”
洪承畴面色铁青,一口唾沫吐过去,咒骂道:“奸佞,小人!”
那刑部主事一把擦掉唾沫,也不生气,竟得意道:“一个罪官,咱不与你计较,如此,便恭祝洪大人此去鹏程万里,哈哈!”
那奸佞小人挺着大肚子,极神气的下船去了,一阵微风吹过,一个浪头打来,洪承畴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叫一声,想到此去也不知道千万里之遥,那深邃大海也不知如何恐怖,不毛之地也不知有多凶险,竟两腿发软站也站不起来。
一江之隔的金山卫城,则喜气洋洋,鞭炮鼓乐齐鸣。
同一时间,外蒙,贞河之畔。
江南如今是春暖花开,外蒙却是天寒地冻,驻外蒙明军两万余众保护着五万明人移民,沿辽阔的贞河建立了数百个定居点,大冬天,这一部人马主要靠后方补给,以雪橇,牲口沿冰封的贞河运送补给,倒也极为便利。
大营外,孩童,青壮在冰封的大河上游凿冰捕鱼,嬉闹玩乐。如今这外蒙之地还得需要后方提供补给,支援,再过几年等牲口成了群,河畔良田开垦出来,家家户户有了存粮便可自给自足。明人,便可在这外蒙之地,世世代代繁衍下去,左右也不过三五年,明人便可在外蒙站稳脚跟。
这最困难的三五年间,熬过去了便是一片坦途。
外面是冰天雪地,房中却温暖如春,李争鸣正在闭着眼睛听书,听的是三国,他听人说书也好琢磨,分析三国时曹操的用兵,他对曹操用兵习惯有一个分析,曹操喜好劫人粮道。前边打仗,后头把敌人的粮道给抄了。
官渡之战,曹操以弱胜强不就是这样打的么,也许是在此战中吃了甜头,纵观曹操征战,劫敌人粮道的惯伎他也不知总共用了多少次。反复使用,且还是总能成功。
李争鸣便越琢磨越深,官渡之战,曹操胜在何处,曹操能以弱胜强,胜在他能抓住战机,且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曹操先敢借助地势,用不过万人的军队挡住袁绍的十万大军,并尽一切的手段避免在不利的情况下与袁绍决战。等到许攸献计,即及时抓住战机,亲率数千骑兵,夜袭乌巢。
当其时也,乌巢距离袁绍大营不足百里。孤军深入,一战功成。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不动如山,侵略如火,正美美的琢磨着,外头,骤然响起示警的锣鼓声。李争鸣顿时色变,从椅子上弹起来,抓起墙上的千里镜大步冲了出去。
贞河上游,西北方升起数道狼烟,狼烟滚滚直插云霄,久久不散。
明人迁徙到了外蒙,便将这狼烟示警之法带到了塞北,仍具神效,大营内锣鼓声大作,一个个明军士卒自温暖的房中走出,呆呆望着西北方。
“贞儿,贞儿!”
李争鸣心中焦急便呼唤道,在营中奔走,不多时便看着娇妻领着两个小妹,裹着厚厚的皮袍从外头跑回来,才松了口气,一把拽住娇妻小妹回到营中,便下令集结兵力,坚守,求援。
房中,李争鸣双脚分开站着,亲兵正替他披甲,娇妻正替他整理行装。
王贞默默整理着褡裢,将干粮,肉食往褡裢里塞,忧心道:“沙俄人,怎会大冬天的出兵打仗?”
李争鸣不知该如何回应,便咧嘴道:“该来的,终究会来。”
咧了咧嘴,李争鸣晃了晃壮硕的膀子,心中竟有些汗颜,这塞北虽然苦寒,日子却过的十分安逸,安逸日子过的久了便不免松懈,本以为这时节俄人不会大举进攻,却因此被人家钻了空子,这便是他的失职。
披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后,李争鸣手按战刀大步走到房外,环顾左右,各个营房,马厩里士卒蜂拥而出,凄厉的竹哨声在明军大营中回荡,惊心动魄。天寒地冻,集结兵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明军大营中只有三千骑兵,五百重骑,两千五百轻骑,余部驻守在各个定居点,要集结起来也要花几天时间。
竹哨声骤停,一队队骑兵牵着马,提着干粮,弹药聚集起来。
战马不时嘶鸣,人却一面森然,集结起来便纷纷安抚着不耐烦的战马,喂些饼子盐巴之类的口粮。
咚咚咚!
李争鸣踩着台阶上了点将台,两脚叉开便破口大骂:“直娘贼,不开眼的小畜生,竟打来了!”
哄然大笑,部属早习惯了这位主帅的粗鲁,便哄笑声一片。
李争鸣摸着后脑勺,竟一声咆哮:“吾左营将士,尚能战否!”
“战,战,战!
轰然应诺,应战声直上云霄,三千明骑竟气冲斗牛,竟似乎瞬间便恢复了士气,从一个个父亲,夫君,英武青年变成一支铁血之师。
“诸君,死战吧,出!”
李争鸣声嘶力竭咆哮道,三千明骑纷纷锤胸施礼,翻身上马,轻骑先出,重骑跟进,出营后便分出一队轻骑沿着贞河南下,求援。大队则滚滚北去,在马背上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