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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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骑- 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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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献忠拖着一条伤腿,扶着墙壁走到舱门处,竟傻楞楞呆住了。
  皎洁月光下,正前方江面上竟横在三条巨大战舰,正在吞云吐雾倾泻火力的怪物,那三条怪物横在江上,错落有秩,将一侧数十个黑洞洞的炮门亮了出来,不时吞吐着云雾火光,在江面上低空激射的暗红色炮弹横飞,在江面上轰出一道道冲天水柱。
  尖锐的呼啸声中,不远处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冰凉的江水浇了张大王一头一脸。
  张献忠本能的闭上眼睛,心中冰凉,他自以为得计,横行长江的水师在这三条怪物面前,竟如同三岁童子被一个七尺壮汉蹂躏着,肆虐着,抹了把脸尽力争开眼睛,竟骇然发现他乘坐的战船竟在原地打转,向一侧翻倒,被那巨大旋涡缓缓拉扯过去,甲板上无数士卒纷纷跳船逃生。
  张献忠绝望的闭上眼睛,他是陕西人不习水性,此时竟深深的后悔起来,为何不学一学划水呐。视线所及处,到处都是被击毁的战船残骸,到处都是落水的麾下精兵,不习水性的拼命仰着脖子,张着嘴巴喘气,却很快被一个个大小旋涡吞没,一些会会的拼命划水,往江边逃走。
  张献忠看着不远处,一个麾下士卒抱着块船板,掘着屁股拼命划着水,竟是个只会狗刨的,心中一声悲鸣会狗刨也能活命呐。
  咯吱!
  数里外,江面上横着的三艘战舰打完了炮弹,竟桨叶翻身打了个转,将另一侧黑洞洞的炮门亮了出来。张献忠绝望的闭上眼睛,那黑洞洞的炮门,不停闪烁的火光,弥漫上的硝烟便是他眼中最后的景象,数发硕大炮弹呼啸着低空激射而至,又是一阵暗无天地的碎木激射,张献忠乘坐的二等福船,笨重,目标又十分明显,在舰炮齐射下轰然解体。
  哗啦!
  张献忠猛然从高空中落下,栽到水中,手脚并用不停的挣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在水面起伏了几下,便被一个巨大的旋涡卷了进去。
  数里外,江面上,台湾水师旗舰。
  张永产站在高大甲板上,举着千里镜一面狂喜,沿江而上的台湾水师主力,迎头撞上了沿江顺流而下的流寇长江水师,张永产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砸中,晕呼呼的,心中竟有些十分不真实的感觉。咯吱,响雷一般的舰炮齐射声中,前方战舰在江面上转舵,打横,纷纷亮出炮门密布的侧舷。
  八百吨级的新式高速战舰,兼顾了海战与内河作战的需求,此时便发挥出极强悍无匹的火力。前方数十条战舰在江面上穿梭,完成一系列复杂的战术动作,看似凌乱却穿梭自如,竟未相撞,将设计时反复考量的超强机动性,展现的淋漓尽致。数里外,一条条火力孱弱,早被淘汰了两百年之久的平底战船,如飞蛾投火般顺着江流,一条条钻进了台湾水师张开的血盆大口,一条条被密集的炮火撕碎。
  台湾水师装备的新式战舰,可说是当世最先进的快速风帆战舰,船身细长两头翘起,满帆可在深海中高速巡航,降帆可以人力驱动,在大江大河中穿梭如飞,这款集结了东西方之长,极为成功的战舰,超强的机动性是它的标签,比欧洲人大量装备的笨重风帆战列舰,还要先进一些。
  此种高速战舰渐成台湾水师主力舰中之一,很快便名扬天,屡建奇功。
  却极少有人知晓,这款后世大名鼎鼎的高速风帆战舰,首战竟是一场对阵流寇张献忠部的屠杀之战,毕竟,与这款战舰扬威太平洋的显赫战绩相比较,张献忠的名气太小,太不起眼,实在不值得大肆宣扬。当世时,这款首次亮相的强悍战舰,却以碾压之势只用了两个时辰,便以上千门舰载火炮的强悍火力,将流寇的长江水师全歼了,碾碎了。
  两个时辰后,拂晓时分。
  硝烟弥漫的江面上安静下来,流寇水师上百条战船便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侥幸逃脱,在江面上一个个巨大旋涡中打着转。辽阔浩荡的长江上挤满了战舰,江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木板,战船残骸,尸体顺着江水起起伏伏,连宽阔的江面都是一片血红,侥幸未死的流寇士卒抱着船板,碎木表情呆滞,许多被那末日般景象吓成傻子的。
  旗舰上,张永产生生打个寒噤,下令捞尸,捞人,这打的太惨烈了。
  长江水师落后于时代两百年的老旧战船,在当世最先进的高速战舰面前,竟一炮未发便全军覆没了。其装备的佛朗机炮,大型弓弩,投石机,在最新式的前装滑膛舰载重炮远距离齐射下,竟不堪一击。


第八百一十章 七杀
  傍晚时分,成都府。
  军报,流寇张献忠部主力,并长江水师葬身江面,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成都府内外一片欢腾,亢奋的辽军纷纷对天放铳庆祝,闹腾起来,被趋赶到城墙根下的四万闯军降兵,则被吓的瑟瑟发抖,人人自危。
  李定国抓着军报眼神一黯,心中酸楚,却未料到他那位义父八大王,败的如此之快,之惨。他却看不懂这份参谋司下发的战报,战报说飞燕立功,雏凤清于老凤声,自此战后当一飞冲天,扬名四海。飞燕,台湾水师这些字眼是他看不懂的,竟看的一头雾水,想找个同僚结惑却又抹不开面子。
  拐弯抹角的问了问白焕章,方解开心中极大的疑惑。
  白焕章是他的顶头上司,人极和气又是举人出身,让李定国心中生出极大好感,心中赞一声君子当温润如玉,果真如此。他却不知温润如玉的白焕章,竟满脑子都是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的想法,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疑团解开,飞燕便是飞燕船,台湾府自造的一种强大战舰。台湾水师任何强大如何犀利无敌,他却心中茫然从未见识过,茫然又有些危机感,心中凛然再不奋起直追,他这个流寇出身的降将,便很快要边缘化了。就算同僚不排挤他,他也很难在军中立足,心中竟又有些惶恐。
  躲在帐中默默摆了香案,给义父张献忠上了三柱香,还担心被同僚发现,哭了几声便草草收拾了。李定国此时心总是惶恐的,自卑的,他在中原转战多年,自诩为良将,他却看不懂辽军的军报,这便有些尴尬了。
  帐外,响起脚步声。
  李定国慌忙揉了揉眼睛,将门帘掀开便看到白焕章领着几个参谋官,大步走来,便拱了拱手寒暄一番。
  入帐,寒暄。
  白焕章抽抽鼻子便闻到香烛味,别有深意的一笑,李定国心中忐忑惭愧的拱了拱手,面色尴尬有些央求之意。白焕章倒并未为难他,一份帅营军令递过来,便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这英武年轻人。李定国只得忍着尴尬,翻阅军令,看完了军令便心中笃定,渐渐塌实了,这份军令竟是命他组建忠贞营。
  忠贞营,这番号便有些尴尬,因为这个忠贞营全是流寇降兵组成的。新组建的忠贞营编制极大,以降将李定国为总制官,以杨鸿为参谋长官,一文一武统制全营,定员竟高达五万之众,尽是身家清白的流寇降卒。当过流寇的降卒辽军是不要的,大明子弟千千万万,多的是不愿从贼的清白人。
  既从了贼,便休想在辽军中立足,于是便有了这个编制庞大的忠贞营,马城自然不会将五万之众,毫无防备的交给李定国,除了一个参谋长官,还提拔了一千辽军精锐,入忠贞营担任各级军官。
  李定国有指挥之权,却无调兵之权,还有一个参谋长钳制他。
  李定国心中已然感激涕零,收拾心情接受了同袍的恭贺,留了客,虚心请教后才知道他的参谋官杨鸿,天启二年进士,新军讲官出身资历极深,竟还是已故辽东经略熊廷弼的旧部,这资历可真真是了不得。
  李定国虚心请教,白焕章便笑着提点道;“杨兄此人做派有些老气,却极重义气,与李帅应是合的来。”
  李定国被这一声李帅叫的心中窃喜,谦虚一番在帐中用了膳食,收拾心情,便该着去俘虏营挑兵了。
  出了帐,日正当空,竟照的李定国有些睁不开眼睛。
  三日后,成都府。
  组建新军是极为繁杂的事情,李定国有些手足无措时,派给他的一千辽军老兵到了,随行,还押送着人数多达两万的张部降卒。李定国木然看着一个个昔日同僚,军中熟人被绳子捆着双手,串成一大串走进俘虏营,心中便又是百感交集。
  他心目中温润如玉的君子白焕章,此时却露出狰狞的真面目,大开杀戒。
  辽王马城钦定的七杀大罪,极为严苛,是专为流寇准备的大恐怖,大刑罚,这七杀大罪条条都是血淋淋的,看的李定国心中发毛,掳掠百姓者杀,凌虐妇人者杀,殴伤人命者杀,抢劫财物者杀,抢夺私产者杀,私藏军械者杀,损失农田耕地者杀。
  李定国琢磨着就凭这七杀大罪,他义父麾下大军就得杀一半,所谓流寇便是流窜到哪抢到哪,凌虐妇人更是寻常事。他的那位兄长孙可望,凌辱过的妇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真真是走到哪抢到哪,什么样的美人儿没玩过,真真是潇洒快活的很。
  李定国此时倒冷汗涔涔,他也并非什么圣贤,他也玩过几个美人儿,玩过之后却收了房,并未学孙可望那般赏给部下做营妓。最惨的便是那些做了营妓的女子,稍有些姿色的便很快被玩弄死了,痴呆残废的更多,时逢乱世最惨的便是这些娇弱女子。
  前面,被关押在城墙下的俘虏营骚动起来,辽兵动手拿人了。
  酷刑,攀咬,枷锁,暴晒,辽兵动用的种种手段让李定国心惊,却极有效,最先被指认罪行的便是流寇军中大小头目,能在流寇中做头目的,手底下没几个是干净的,抢钱抢粮抢女人,七杀大罪,这些人触犯了可不只一条。
  哭嚎声中,被降兵攀咬,指认的大小头目被砸翻,拖走,哭嚎声震天。这些被拖走的积年悍匪,也知命不久矣,死前竟也是丑态百出,尿湿裤子的竟大有人在,抹着鼻涕眼泪被如虎似狼的辽兵拖走。
  李定国咧了咧嘴,杀俘不祥四个字就在嘴边上,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身侧,白焕章倒是咧嘴一笑,温和道:“李帅可晓得,大明的百姓苦呀,被蒙古人杀,被建州人杀,被倭寇杀,被官兵杀,被流寇杀,人尽可杀,再说的远一些便是些两脚羊,往马背上一仍便是异族的肉食,李帅说是也不是?”
  李定国竟被问的语塞,看着这温润如玉的君子森森白牙,一个个面无表情木头人一般的辽军将士,竟汗毛根根倒竖起来。


第八百一十一章 除恶务尽
  白焕章,竟自顾自的念叨着:“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树德务滋,除恶务尽,李帅以为然否?”
  李定国穷苦出身,便只懂了一句除恶务尽,便只有点头的份。白焕章便取出一方洁白手帕,擦了擦嘴,轻一挥手如虎似狼的辽兵,便将数百个罪大恶极的流寇头目推至深沟旁边,雪亮刀光一闪便是人头滚滚,数百颗人头落入坑中,连尸体也被仍了进去。
  李定国看着那深坑方圆数百丈,容纳上万具尸体也绰绰有余了,竟沉默不语。四万闯军骚动起来,用绳子拴着走至近前的大批张部士卒,都吓的两股战栗,嚎啕大哭者有之,坐地瘫软者有之,血腥味混着腥臊臭味弥漫开来,李定国不免皱起眉头。
  白焕章却以白绢掩着口鼻,从容道:“人是万物之灵,怎能杀之如蝼蚁,杀人偿命,自是天经地义。”
  他自顾自的念叨,嘀咕,李定国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城外过多达六万降兵人人自危,骚动起来。
  噼啪!
  严阵以待的辽兵大举上前,列成铳阵便是一轮排铳,俘虏营中栽倒一片降兵,三轮齐射后骚乱便平息了。不多时,又是数百做恶多端的积年老寇被唱了名,哭嚎着被军法队拖了出去,便又是一阵刀光闪耀。
  杀至李定国心中战栗时,降兵群中有人哭叫道:“少将军开恩!”
  “少将军救命,少将军慈悲!”
  竟是一些张部降兵认出了身穿大红军服的李定国,哭叫着跪地磕头,请李定国这位旧时同袍说情,逃过一死。周围辽军将士不少人看了过来,李定国面上火烧火燎,举目四望一个个瘫坐在地的张部头目,相熟之人,嘴唇翕张竟未说话,要论七杀之罪,这些开口求饶的竟无一人可以幸免,多是犯了不只一条的。
  身前,白焕章仍从容道:“张部兵马,李帅自是相熟的,可有冤屈?”
  李定国欲说话竟舌头打结,良久,方木然道:“并无冤屈,白大人可秉公处置,李某并无二话。”
  白焕章轻一拍手,赞赏笑道:“你我同僚不必如此拘束,但有李帅相熟的,便只管开口,我自与李帅几分情面。”
  李定国心中竟麻木了,面无表情立在当场,也不愿自毁前程替这些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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