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紧闭,门后用沙包,圆木彻底堵死了。
  城上一排排明军士卒机械化的上前,发铳,退后,装填。
  大炮早已打的通红,又一排士卒上前,发铳,退后,装填,如此循环反复将倭人打的伏尸遍野,整个静冈外围都似乎成了一个巨大的尸坑。被击毙的倭人尸体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却仍有凶悍的倭兵手持落后的铁炮,各式弓弩与城墙上的明军对射。明军有城墙保护又占据了射程之利,伤亡完全不成比例。
  然而倭人似乎鼓起了最后的血勇之气,大有用人命将静冈填平的架势。
  城内,暮色转入夜色,风卷浓云,泰岳无声,明军大营中一处处打起了火把,点燃了篝火。火光熊熊,稍微驱散凉意。各部士卒有做饭的,又有警戒的,更多的接着叮叮咚咚开始修筑街垒,准备巷战。
  对这些明军老卒来讲,在战阵中生火造饭是寻常事,简直家常便饭,一点儿不值得重视。在城墙上刚退下来的大队老卒,该干什么就接着去干什么。也许有失去交好同袍的会难过一会儿,但营中的整体秩序很快恢复正常,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第五百零八章 狂轰滥炸
  城外旱雷声阵阵,响了好一阵却并未落下雨来。
  有几个做饭的士卒不经意地往雷响处望了眼,手中添火的动作忽然慢慢停了下来。边儿上的士卒受其影响,也不由自主地举头去看。更多的士卒站起了身。几乎整个营中,近两千人不约而同,先后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不远处的海面上火光冲天。不是雷动而是炮响。
  援军到了,静冈大营中明军欢声雷动,而城外十余万倭人的血勇也似乎用尽了,攻城力度骤然减弱。血勇也是有个限度的,付出惨重伤亡后,十余万倭兵仍无法撼动坚固的静冈大营,此时强大的明军舰队自海上倾巢来援,再顽固的倭军将领也心知大势已去,只有那些凶悍的倭兵还在舍命猛攻。
  于是城外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十余万倭人攻城大军之中,出现了分化。
  前线倭兵仍在亡命发起冲锋,后队各家诸侯,将领却悄然打马逃窜,夜里不逃,到天明时明人舰队万炮齐发,那便是一场大灾难。普通倭兵大多没见识过明人舰队的强大,各家诸侯却都是见识过的,那明人的大战舰有几层楼高,两侧开着黑洞洞的炮眼,一条大舰便装备有百余门大炮。
  明军舰队若是大举来援,那便是超过一千门大炮的齐射火力。
  静冈城本就靠海,以明军舰炮超远的射程,若是抵近开炮必然是无法抵挡,哪怕是最乐观倭人将领也心知错过了战机。原本各路诸侯的计划是,在明军大举援救之前攻下静冈,以李旦和大批明军俘虏为人质,则明军必然动摇妥协。却不料静冈大营的明军实在太难啃了,十余万兵马狂攻三天仍无法撼动。
  夜色深,起兵反明的各路诸侯大多做鸟兽散。
  十余万大军铺开了猛攻,想通知到每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只来得及率领有马的精锐部队先行撤出战场。
  翌日,天蒙蒙亮。
  海面上一支庞大的舰队降了两帆,升了两帆渡海而来,以两艘武装商船为先导,缓缓压向静冈城,沿着航道开进河道深水处,便一字排开,下锚,亮出船舷黑洞洞的炮门,大小战舰层层护卫下,一艘庞然大物缓缓停靠在海面上。安静的海面上突然喧嚣起来,大小战舰甲板上身穿大红战炮的明军水兵忙碌起来。
  乌云盖顶,疏忽间,一连串闷雷在天际回荡,尖锐的呼啸声响起。
  但只见海面上一团团硝烟升起,夹杂着火光,数颗硕大的炮弹以肉眼可见的清晰轨迹,呼啸着砸在静冈外围攻城的倭人群中。城墙上明军将官精神大振,对着炮弹落点处指指点点,一扫昨日城外惨败的阴霾。这还只是各舰试射,试验过后,沉闷的雷声便响成一片,数十斤重的炮弹发射时巨大的反推,将数百吨,乃至一千多吨的战舰推的横移,却被几根粗大的铁锚死死牵住。
  凄厉的呼啸声响成一片,十余艘主力战舰尽情的倾泻炮弹,惊天动地。
  城墙上颜思齐也不免振臂高呼,心情激荡,这是超过五百门重炮,千门各型大炮的密集轰击,大明水师二百余年历史上首次的大手笔,超过千门舰炮的齐射是什么效果,连坚固的静冈城都显得十分渺小,似乎只一颗从天而降的巨炮炮弹,就能将整个静冈城摧毁。闷雷响成一片,围城的倭军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未遭受过重炮密集轰击的倭兵,四散奔逃,却在不停落地,弹跳的炮弹肆虐下承受了惨痛的伤亡。
  明军舰队狂轰烂炸了一个上午,几乎打完了储备弹药。
  静冈大营的大门敞开,骑兵为先导,大队明军出城收拾善后,数城墙数里外一片漆黑,不少老卒都被舰队齐射带来的巨大破坏力,吓呆了。地面变的一片漆黑,坑坑洼洼还冒着青烟,到处都是死状奇惨的尸体。更诡异的是炮弹最密集处,连尸体,残肢都见不到,只能见到一片焦黑的土壤。
  原本坚硬的土壤,在舰炮密集轰击下变成粉末化,那粉末居然是血红色的。
  三千明军小心谨慎的踩过残肢断臂,直搜索到距离大营十里处,才见到倭人遗留的大批器械。天威之下,数万倭兵早逃的逃,死的死,不复存在了。海面上,舰队分出一部分武装商船,两万援军在战舰掩护下大举登陆,排着整齐的队列往西北方向大肆清剿,统兵官是几张新面孔。
  颜思齐率静冈众将出迎,寒暄过后,将几位同僚迎入大营。
  紧急军议,大营,帅帐。
  颜思齐看着面前几张新面孔,嘴角微微抽搐几下,想寒暄却发现无话可说,这几张新面孔人人都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还都坐的腰杆笔挺,连大红色的军服上都见不到半点褶子,一看便知是兵学出身的少壮派军官。统兵官倒是极熟悉的,毛文龙毛总镇还在旗舰上摆架子呢。
  台湾本部急调毛文龙入倭平乱,毛总镇这会倒摆起官架子来了。
  颜思齐心中一声叹息,心知大帅对驻倭诸将很不满了,这一回急调毛文龙入倭,应是有一大批驻倭将领要被替换。颜思齐心中颇为无奈,驻倭将领多是海盗出身的厮杀汉,玩命没人会眨半下眼睛,治理地方便勉为其难了。此次叛乱,内情颜思齐也是心知肚明,早些年当海盗的,哪个与倭人各路诸侯没点瓜葛的。
  胡思乱想时,一个随军参谋官递来本部军令。
  命驻倭总兵官颜思齐,杨天生移防朝鲜,新任驻倭总兵官由毛文龙接任,颜思齐手握军令一阵伤感,调任朝鲜么,也罢,自家与倭人确实有太多瓜葛。毛文龙是什么人,那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倭人,这一回要付出些代价了。军议很快结束,两万援军登陆后马不停蹄,一路往西南方向石见银山攻击前进。
  两日后,静冈大营。
  颜思齐卸任,往深宅大院里躲清闲去了。
  毛文龙接任驻倭总兵官,上任伊始便亮出獠牙,在江户展开一场大清洗,已查明叛乱主使者,有加贺藩第三代藩主前田利常,德川家余孽御三家等,前德川幕府时代参与的诸侯,大名大多参与了叛乱。毛文龙心中对李旦,颜思齐颇为不满,对这些德川家余孽心慈手软,终酿成大倭连杨天生都战死了。
  叛乱主事者前田利常,御三家都是些什么人,德川家的精华残余。
  加贺藩,江户时代的藩,是领有加贺国、能登国、越中国的三国大半作为领土的藩。藩祖夫人芳春院去世后,芳春院的化妆领地,近江国弘川村也成为藩的领地之一。加贺藩的藩主的居城金泽城位于加贺国。
第五百零九章 金泽
  倭国御三家,德川幕府亲藩中笔头,封地在纪伊、水户、尾张,称纪伊德川家、水户德川家和尾张德川家。准许用德川姓氏及德川家的家徽三叶葵纹,若将军无子嗣,则继承人从御三家中挑选。
  以御三家为首,德川幕府的残余势力,并三大山城的各家诸侯暗中策划,聚起了全日本的能战之兵,发动叛乱,只是围攻静冈明军大营的便超过十万,还险些连驻倭副总兵杨天生都打死了,如此大乱,与李旦,颜思齐两人也有些关系。
  李旦,颜思齐终究是与德川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御三家一些老朋友念着些香火情。
  如今驻倭总兵官换成了毛文龙,毛屠夫可不管什么御三家,御四家,很快便展开了血腥的大清洗,两万明军,三万朝军从江户开始扫荡,五日后打到石见银山,与银山守军内外夹攻破了倭兵的围困,便合兵一处扫荡加贺藩,直取金泽城。
  金泽城位于日本海侧金泽平原,刚好位于北陆的中部。于安土桃山时代,本能寺之变后前田利家迁入金泽城得以发展。江户时代由于属获封最高的一百万石,有“加贺百万石”之称的加贺藩的城下町,是当时是日本第四大都市,人口超过十万,仅次江户、大坂和京都市。
  两万杀气腾腾的明军,三万无恶不做的朝军携火枪,三磅火炮,集结了五千铁骑一路清剿。
  因加贺藩领地多是平原,骑兵一日纵横五十里,沿途杀的倭人叛军苦不堪言,大批叛军放下武器投降。明军凶威赫赫,毛文龙扬言伏尸五百里,攻下金泽城后五日不封刀,军法官,三名随军参谋苦劝无果,只得急报台湾帅府。然而台湾帅府却一言不发,始终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毛文龙更得意了,认为大帅是支持他的,亲率明军主力碾过金泽平原,进攻金泽城。
  金泽城下明军红了眼,杨天生旧部卸甲上阵,人人赤膊上阵抬着云梯,咬着短刃攀城血战。狂攻三天无果,明军又架起轻便的三磅炮猛轰,轻便的三磅炮虽火力不足,对付缺乏大炮的倭人却足够用了。因为倭人城头上没有重炮,因此明军可以将三磅炮推到近距离直射,那威力可也很惊人。
  明军将三磅炮推到千步之内猛轰,轰的倭人苦不堪言,倭国的坚城便是如此,苦于缺乏城防重炮,无力抵挡。明军轰了一夜将城墙轰的七零八落,翌日清晨,明军大队放下火铳,抄起大枪,拿出长枪大阵的看家本领。长枪大阵,可是每个开原系新军必练的科目,不论步卒,骑兵都是看家的本领。
  前两排盾阵展开后,后面长枪大阵也缓缓展开,另有少量刀盾斧手,各哨长官押阵策应,督战兼补漏。一声凄厉竹哨声响起,好一个长枪大阵齐步向前踏进一步,齐声大喝。
  “虎!”
  第二声竹哨响起,大阵再次踏前一步,同时又是一声大喝。
  “虎!”
  这两声虎喝也是有学问的,也并非是噱头,但凡新兵每次大喊之后紧张感就略略减少,便能在有力的喊声中,感觉到周围的同僚存在,这便是一种令人镇静的力量,如果第三声竹哨响起,便是一营士卒踩着整齐的鼓点,大步向前,不胜不休。倭人也并未等死,而是组织了残部出城反击。
  倭人将领也是久经战阵的,心知一旦被明军突如城内则大势已去。
  倭人组织了城中残部,排成凌乱的散兵线出城反击,人人都是一面狰狞又决死之心。
  第三声竹哨声响起,明军大阵中爆发出一声厉吼。
  “虎!”
  盾墙,大阵同时开始向前踏出一步,前腿迈出后腿快速并拢。
  长枪方阵与敌接战,并非是大踏步的向前,而是每一名士卒握紧破甲长枪,每一声鼓点前腿便向前迈一步,后腿迅速并拢跟上。如此,则可以始终保持三力合一,扭腰发力前刺的姿势,用一个词语亦步亦趋来形容,当是再合适不过了。
  后队传来军官们的大喊声,“有进无退,后退者死!”
  多数明军士卒从未想过在战场退缩,台湾镇军军纪森严,战场上任何退缩都可能被砍头,三声哨响之后退缩的话,不用回去宣判执行,军官们直接就在战场砍了,还不如被敌人杀了好。
  自然,台湾镇军的抚恤标准也是极为优厚的。
  台湾镇军是属于标准的募兵,和将领蓄养的家丁还有些不同。
  广义上的家丁也属于募兵的范畴,因为募兵员本身来源广范,即可由军户中临时招引投充,也可由平民白身自行投军,其本质属于雇佣性质。大多数家丁的属性在隆、万朝发生了改变,即从武将私兵性质过渡到在营家丁,因此其本质属性和兵几无任何区别。
  而将领仍保留一定数量的私有化的家丁,被称为亲丁。
  在营家丁中来源于原军户的人等应仍保留原有军籍,朝廷只对在营家丁开饷,而亲丁的一切还是由将领负责提供,亲丁随将领来去,而在营家丁即便领兵官去职仍听从所在地武职衙门调遣。台湾镇军的编制,大约是属于在营家丁的范畴,只不过这支在营家丁的编制过于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