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象升听的表情木然,喃喃道:“这可真是大逆不道。”
马城一笑了之,感觉自己又象个传销大师给人洗脑了,卢象升这种雄才大略的人物只能这样慢慢去影响他。立宪,是大明的唯一出路,自然这个立宪派里要包括勋贵,商人,地主,皇室,必须产生不依附君权的独立内阁。至于之后的事情马城还想不到,总之这个大方向是对的,谁说大明不能产生自己特色的立宪国体呢。
自然,在崇贞朝搞这一套是自寻死路,立宪,只能在和平年代去搞。
战争年代需要集权,战争年代需要强人政治,在战争年代搞立宪,分权就是自寻死路了,皇明立宪也得是消灭建虏之后,太平年景的事情了,还早的很,立宪说起来也不难,一个开明的君主就能把这事办成了。这都得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眼下大明需要的是强人政治,需要的是一个英明的统帅,却不是崇贞皇帝这种养猪政策养出来的亲王。
晚上,李争鸣家中。
缠绵后李争鸣将白天大帅的话说给娇妻听,王贞惊讶道:“大帅真是这样说的?”
李争鸣得意道:“我听的真真的呢。”
王贞娇躯一颤,有些软弱的依偎过去,心说你家大帅要做乱臣贼子了,自然这些话不能和爱郎说,这个夯货心里藏不住事情还对大帅忠心耿耿。转念再一想便释然了,那位大帅是人中之龙,盛世可为治世能臣,乱世可就是不世枭雄了,古来如此,他是不肯做岳武穆的。怀抱着爱郎粗腰,王贞却又全身发烫起来,如此也是极好的,自家男人岂不是开国功臣了么。
李争鸣感觉到怀中人儿全身发热,喜翻了心,那还顾的上那么多。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丛林战法
这一晚和王贞同样心思的聪明人可多了,却人人都装着糊涂,这些事情心里想想便可,万万不能议论。
入冬后下了一场小雪,天阴沉沉的就是不肯下大雪。
山上难民少了许多,马城无力解决几万难民的衣食住行,只能让难民成群结队走长城,去滦州永平一带安置。马城不是什么圣人,不可能拿出军粮养活难民,谁也不知道这场仗还要打多久,军粮储备便尤其重要。至于棉衣山上多的是,从虏兵尸体上扒下来的棉甲,牛羊马的皮子都可以御寒。如此,数万百姓已是感恩戴德,协助大军作战的民壮超过两万,被马城通通编成了辅兵营。
一场小雪过后,天寒地冻,想动大兵也动不成了。
只是各营营官们不甘寂寞,伏击打的越来越勤快,马城对此也听之任之,让部队保持活力是极好的。尽管百姓不停的分流去滦州,翻山越岭聚起来的百姓仍是越来越多,让来远楼一线人满为患,天气寒冷山中也无法躲藏,也不知多少百姓死在山中成为野兽的食物,虏军赖在关内不肯走,早倒霉的便是百姓。
百姓在山里从秋天躲到冬天,虏军仍是没走,许多人便活活冻死了。
冬日里,温暖如春的帅营。
卢象升十分不忿和马城激辨:“所谓名教,一曰治国平天下,二曰内圣外王,岂不伟哉!”
马城沉稳道:“既是外王之学,便是治政之学,既不发问自然,又不叩问人生,岂非狭隘乎?”
卢象升被驳的面红耳赤,一时无语,马城心中得意这是家中两位才女,于凤君和柳自华总结出来的儒家悖论,把这位卢进士也问住了吧。这两个小娘们儿是真的狠呀,这是从根子上找儒教的不是呢,太狠了。
马城傲然道:“治国平天下,内圣外王,无非都是治国之学,然而这天底下处处都是学问,佛家曰一花一世界,道家曰道法自然,世界,自然便不是学问了么,来来来,你这翰林官倒是说说看,你名教是不是狭隘之学?”
卢象升更是无言以对,面红耳赤气走了,还重重的把门摔上了。
马城更得意了,辩论都能辩赢一个翰林,少爷我也是人才呀,毫不客气将妻妾的研究成果霸占了。儒教是狭隘的治国之学么,卢象升是打死也不会认的,这番论调却直指儒家的软肋,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门打开,寒冷吹了进来。
两个姿色上佳的侍女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半跪在地上摆好饭菜,这两个是亲兵哨官李争鸣找来的落难女子,身家清白人也很乖巧,伺候起居让马城舒心多了,马城自问不是圣人做不到清心寡欲,也乐得有人在身边伺候。看着两个乖巧的侍女尝起饭菜试毒,马城一笑,李争鸣可没这么奇妙的心思,多半是他家那个俏娘子的主意。
对于这个运气好到爆炸的部下,马城没有半点反感,运气好的人才能活的长久,在战争中有几分运道的人,也都不是等闲人物,这玩意也真是邪乎,谁还不愿意留一个好运气的人在身边呢。那个俏娘子是有几分见识的,李争鸣能娶了她也是运气好。官家小姐免不了沾染些官家习气,心思多,马城却也并不讨厌她,七窍玲珑心么,这样的人总是会讨人喜欢的,比如她找来这两个美貌侍女。
部下之中,也有一些和难民中女子有染的,马城也不介意,看上了就明媒正娶嘛,自然这是官长的特权,士卒是严禁婚姻嫁娶的。马城自问是人就有七情六欲,男女欢爱可以让部下们发泄负面情绪,人在山上憋久了是要出乱子的,带着一群苦行僧和虏兵作战么,马城自问没这个能耐。
山中也有些暗娼存在,各部官长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外面亲兵却仍是面无表情,腰杆挺的笔直。
午后,前线。
马城神清气爽用千里镜观察着喜峰口官道,官道西侧的山坡上隐约的人影晃动,那是虏兵趋赶的明人百姓在砍树修路。
天险,马城叹气,这世上哪有人征服不了的天险呀。
西边山上的树差不多被砍光了,光秃秃的就剩岩石黄土了,虏兵到底动用了多少人砍树修路,不下十万吧。十万人砍树效率有多高,看看对面光秃秃的所谓天险就知道了,树都没了这还是什么狗屁的天险。虏军在反斜面修了山路,大炮自然打不着反斜面,蜿蜒的山路直通遵化,沿途是明人百姓数量无法计算的尸体。
这是一条用明人尸体堆成的路,逼的急了,虏军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万里长城都修出来了,大明还在山里修建里无数的军堡,只是开几条山路虏军动动嘴皮子就轻松办到了。虏军不仅驱使明人百姓砍树修路,还在西侧修建了一些防御设施,各种滚石擂木陷坑机关。豪格也是有脑子的,虏军既凶残也很奸诈,蠢的是大明朝廷里那些蠢官,部堂,阁老。
连袁崇焕都在私信中大发牢骚,天天被皇上,阁老们逼着出战,苦呀。马城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总督天下兵马是那么容易的么,上有鲁莽暴躁的天子,一群只懂勾心斗角的大员,下有各省勤王兵马,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烦心事儿。皇上的话要听,部堂阁老的话也要听,没准哪天袁督师就被逼疯了。袁督师在京里遭罪,马城可也没闲着,抽空将山地战战法整理成册,让部下军官们研究实施,山地战么在军校里是学过的,眼下刚好派上用场了,一共整理成七条战法,编成作战手册了。
便于隐蔽集结和秘密接敌,达成战斗的突然性。
便于广泛实施迂回包围,穿插分割,近战歼敌。
便于轻装步兵和小分队活动,开展游击作战。
便于凭险据守,扼制要点,节省兵力。
便于隐蔽配置和机动,进行伏击和袭击。
便于就地取材构筑工事、设置障碍、制作简易器材。
便于采集野生食物,克服短期补给困难。
将这七条后世山地战法整理成文,卢象升,倪元璐大为赞叹,以之为兵家必学之经典,在马氏兵学理论里重重的写下了一笔。具体实施起来,马城也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山地战法,打山地战就是要迂回,包抄,多路突破。
对主要突破方向,集中三至五倍甚至更优势的兵力,主要突破方向通常选在对方防御疏忽并对整个防御利害攸关的地方,便于集中兵力攻击主要目标,便于扩张战果。进攻通常有二至三个方向,每个方向可成二至三条兵路,但其中必须要有主要方向和主要兵路,以形成有重点的多路围攻部署。
如此复杂的山地战法,不是一个不识字的大老粗能掌握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攻山
倪元璐这样的人却能轻易理解,实施起来还象模象样,这是没什么办法的事情,学问呀,什么时候都是不嫌多的。马城对身边的参谋越发倚重,每到战事不利时就派参谋去前线指挥,往往能收到奇效,这让参谋官在开原军中逐渐拥有了崇高的地位。将领们可也没有不服气的,那都是翰林老爷呀,能是一般人么。
半个时辰后,前线做好了攻山准备。
马城欣然道:“出吧。”
尖锐的哨声中,潮水般的步卒涌出山林,越过宽敞的官道冲到对面的山脚下,一队队铳手列成横队仗着射程优势,举枪齐射了几轮压住阵脚。山顶上虏兵早习惯了这种进攻,都躲着不肯露头,独轮车推着三联装的大抬枪,用支架架起来对准了山顶,仗着超远的射程优势欺负人。
过不多时,几队身材矮小的贵州兵越阵而出,背着劲弩,叼着短刃猫着腰往山上爬,身手如狸猫一般惊人。马城早就对贵州兵的山地战能力,叹为观止了,还见过光着脚在山上箭步如飞的,贵州兵进攻线拉的很开,只有一个哨一百多人的兵力,却拉出了两里长的进攻线,这也是马城创造的山地战法。
在两里长的进攻线上,身材矮小的贵州兵三五人一伙,目标极小。一个哨爬到半山腰,山上的虏兵按捺不住了,纷纷冒出来推石头,推滚木,山下铳身大作大抬枪纷纷开火,将山顶上的石头,黄土打的烟尘四起,不时有尸体混在圆木,石头里滚下来,直径半米的圆木从山上滚下来是极可怕的。然而一百多人组成的进攻线实在是太稀疏了,贵州兵又极擅长爬山,手脚并用躲避着滚木。
许多人还找到了死角,纷纷钻进大块的岩石下面,或者坡度陡峭的地方。大约二三十个士卒被滚木撞倒,非死即伤,却保全了三分之二的兵力,等到山上放完了圆木,贵州兵从藏身处钻出来继续爬,看似陡峭的山坡,擅长爬山的贵州兵手脚兵用多数能爬上去,还有人踩着陡峭的山石取下硬弩还击,攻山士卒携带的硬弩射程极远,与强弓相比精度极高,这便是弩的天然优势。
一支支弩箭射了出去,山上虏兵栽倒一片,纷纷取出弓箭还击。
残存的贵州兵费力的用脚上弦,顽强的边射边爬,千里镜中能清晰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虏将大声叫嚷,虏兵纷纷砍断绳子,将第二波滚木放了下来,一些攻山士卒促不及防被撞翻在地,督战的马城却大喜过望,攻了十多天终于等到战机了,这新换上来的虏将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巨大错误。
山顶上才多大点地方,能堆多少粗大的圆木,顶多就能放那么几波。
这虏将被射的受不了犯了大错,下令将第二波圆木推下来了效果却极差。
倪元璐也大喜过望,大喝道:“我去!”
马城拍拍他肩膀放他去了,过不多时倪元璐出现在前线接过指挥权,一营兵咬着短刃开始攻山。前线少量贵州兵还在顽强对射,后续支援的一营兵看上去声势浩大,虽然只有五百人却造成了漫山遍野的假象。山上的虏将果然慌了,圆木,石头蹦蹦跳跳滚了下来,攻山的那一营兵顿时伤亡惨重。
马城早已对伤亡免疫了,心中狂喜,这倒是意外之喜居然攻下来了。
蹦蹦跳跳的圆木,石头停住了,不时响起的大抬枪轰鸣声中,倪元璐指挥着山下兵马全线进攻,这回真正是漫山遍野了,余下两营贵州兵手脚并用,成群结队的爬了上去,后面手持火铳的步卒也大举压上,在硝烟弥漫中打出一排排齐射。短暂的对射过后,贵州兵潮水般爬上山顶,淹没了那绝望的虏军守将。
攻上山顶的两营贵州兵,纷纷躲到掩体后面上箭,固守,同时几十条绳子垂了下来,有绳子可以拽着爬起来就省力多了,山顶突然陷入激战,意识到大势不妙的虏军疯狂反击,山上的两营贵州兵陷入苦战。倪元璐情急之下动用了预备队,两营开原老兵潮水般涌了上去,顺着绳子爬到山顶终于稳住了颓势。
一个时辰后,山顶仍在激战。
大批辅兵牵着驮马,背着绳子将碍事的滚木拖走,落在各出的粗大圆木逐渐减少,一条顺畅的进攻通道被开辟出来。激战至傍晚虏兵终于放弃了努力,偃旗息鼓了,明军却不肯善罢甘休,沿着山脊向两侧进攻扩大战果。山地战便是如此了,一旦突破了一点就意味着全线崩溃。
倪元璐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