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李争鸣旋转着大抬枪,鬼使神差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左手钩着扳机,右手掌握住了左手肘,撑住,这个姿势舒服多了。
  轰!
  呛人的硝烟弥漫,李争鸣脑子嗡的一声感觉自己聋了,心中抱怨起来这天庭赐下的法宝,打起来了动静也太大了,老子不会聋了吧。硝烟散开,李争鸣用千里镜寻找着那员虏将,找不着了,骂骂咧咧的拔出短刀,从军服上割下两块布塞住耳朵,前后左右铳声响成一片,塞住耳朵终于舒服了。
  开了三铳,李争鸣左臂完全失去知觉了,只打中了一匹马。
  垂着麻木的左臂退后,两个辅兵民壮手忙脚乱的起身,想要将大抬枪从支架上抬下来。
  “慢!”
  李争鸣只喝出了半个慢字,两个民壮已经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烫的甩着手哇哇乱叫,太烫了。
  “噤声,用水洗!”
  李争鸣不满喝道,一群民壮看着他威严年轻的脸,不敢违抗命令慌忙找水给同伴冲洗烫伤。
  李争鸣甩一甩麻木的左臂,冷声道:“麻布沾水,抬下来!”
  三个民壮慌忙用沾了水的粗麻布,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三百多斤的大铳抬下来,李争鸣取出定装火药用牙咬开,亲自装药,用硬纸包装的火药填了进去,通条严实,装好三发弹药也累出了一身的热汗,前后左右轰鸣的声音停了下来,各队都打完了三铳,应是都在忙着装填,左侧想起一声痛叫。
第三百七十二章 林中恶斗
  李争鸣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这些笨手笨脚的民壮呀,真够笨的。
  将大铳抬上支架,旋转,从千里镜观察下面的官道,已经是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行军状态下突然遇袭,即便是精锐的虏骑也难免混乱。千里镜中,到处都是受了惊的驮马在乱跑,衣甲鲜明的虏骑纷纷打马往林子里躲,穿着杂色军服的蒙古兵,汉兵则惊慌失措,那些被绳子拴住的百姓也不知怎么解开了绳子,跑的到处都是。左右百步之外又有人发铳,李争鸣却并不急,牢牢记住了出发前大帅的话,找些有价值的大目标打。
  耐心,寻找,千里镜定格在一辆大车底下。
  大车底下躲着几个小娘,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惊慌失措的小脸上满是慌张,有两个还吓哭了。李争鸣默念着官家小姐呀,这几个都是官家小姐,农人家的女儿不会如此白净,都是好人家的小娘呀,躲好了别出来呀。
  铳声大作,鸡蛋大的弹丸动着强大的动能,一发就能打死一匹马。
  最可怕是弹丸带起的呼啸声,十分刺耳,每一声尖锐的呼啸过后,就有一匹战马被打出一个巴掌大的血洞。弹丸进去的时候巴掌大,穿出去的时候带走大片血肉,伤口足有铜盆那么大,打到人身上更是恐怖,直接半边身子都打没了,活生生打成半扇猪肉了,打到脑袋上脑袋就象西瓜一般炸裂了。
  这种大号火绳枪恐怖的杀伤力,连大车都能打穿,打穿了大车还能打死人。
  血肉横飞,木屑飞射,李争鸣突然想吐,好久没有想吐的感觉了,千里镜里一个虏兵被打没了脑袋还踉跄的往前走,无头的尸体走了好几步才一跟头栽倒,李争鸣觉得毛骨悚然,太恶心了。
  扫视战场,千里镜突然定格,找到了先前那员虏将。
  那虏将站在林子边上大呼小叫,头盔没了露出脑后的小辫子,应是坠马时摔伤了腿,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虏将提着一杆大刀连劈了两个蒙古溃兵,上蹿下跳了一阵大批衣甲鲜明的旗兵从林子里钻出来,结成阵势往山上射箭,当然射不中任何东西,步弓能射两里远嘛,自然是射不到的。
  李争鸣很享受这种虐待虏兵的快感,我能射到你,你却射不到我,莫名的痛快。右手拖着左手肘,李争鸣眯着眼睛吸了口气,两里半,打不打的中难说,一声轰鸣李争鸣全身猛的一震,一发弹丸呼啸着射了出去,高速掠过峡谷官道上空,打高了,鸡蛋大的弹丸带着强烈的呼啸声,从那虏将头上掠了过去,将一棵碗口大的树拦腰打断了。
  那虏将吓了一跳慌忙蹲低,李争鸣快速摸上第二把铳,铳口微微下调半指,又觉得不妥,又微微上调了少许便钩动了板机。又是一声尖锐恐怖的呼啸,那虏将身前的一名虏兵被打的四分五裂,整个胸膛都打烂了,千里镜中那虏将慌乱之下,脚下一滑从山上滚了下去,又没打中。
  李争鸣有些恼羞成怒,摆弄这怪家伙也太难了,这偏的也太多了吧。倘若马城在场多半会破口大骂,两里半就是一千多米,你想用滑膛枪在一千多米的距离打中一个虏将,是你疯了还是老子疯了,后世专业的狙击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呀,你个疯子还嫌这玩意难操纵。那员虏将从山上滚了下去,被惊慌失措的虏兵死死护住,李争鸣又开了一铳没打着,才不太情愿的放弃了,再次装填又开了三铳,铳身就已经热到没法装填了。千里镜还能用,李争鸣满心期待找到了那辆大车,眼神一黯,躲在大车底下的那些小娘已经不在了。
  李争鸣只是稍稍有些惋惜,都是官家小姐呀,这些场面却见的太多了,左近响成一片的轰鸣声停了下来,官道上的虏兵却发疯了,衣甲鲜明的旗兵都亲自冲锋了,成群结队往山上冲,一边冲还一边射箭。李争鸣本能的意识到,那员滚下山的虏将是个大人物,虏军的参将大人么,官很大呀。
  一个队官从前面跑了过来,骂骂咧咧的:“走走走,少爷说了,你们这些混帐东西少了一根寒毛,老子们都要吃军法,快滚!”
  李争鸣嘴角一咧,有些不屑,靖安堡出来的团练官么,只有靖安堡出来的团练官才会管大帅叫少爷,没大没小的兔崽子呀,可也未必是大帅的亲近之人,叫的这么亲热做什么,你一个小小的队官敢到大帅面前喊少爷么,那老子才服你。不等李争鸣的吩咐,辅兵们已经抬起三百多斤的三管大抬枪,装上车撤了。
  一个在后面推两个在前面拉,独轮车发出难听的响声。
  利刃破空,李争鸣一个机灵就趴下了,连滚带爬躲到树后,推车的民壮背心中箭惨叫着歪倒,车也翻了。箭如飞蝗,哒哒哒,连续三支箭射在了李争鸣藏身的树上,几步外的年轻队官腿上也中了一箭,踉跄倒地。李争鸣咒骂了一声爬了过去,将那队官半拖半拽了回来,小兔崽子装什么大瓣蒜,挨射了吧。
  视线落在翻倒的独轮车上,李争鸣咬牙就地一个翻滚,起身时抄起了自己的弓,一壶箭,长弓在手李争鸣心中立刻就塌实了,一个受伤的民壮趴在独轮车上,被绳子拴住了动弹不得,正在大口大口的吐血,却刚好给李争鸣提供了绝佳的掩护,长弓入手,娴熟的用两指从箭壶中抽出一根箭,搭在弓上。
  李争鸣猛然长身稍一瞄准,暴喝一声:“中!”
  一箭破空,将百步开外一名虏兵射的面门中箭,一声不吭的倒飞了出去。
  就地一个标准的战术翻滚,起身时弯弓搭箭,再中,百步外一个穿着厚实棉甲戴着八瓣铁盔的旗兵,捂着被射穿的喉咙慢慢软倒。取箭,拉弓,放箭,矮松林中密集的箭支破空而去,李争鸣开始大口喘息,酸痛的左臂如刀割一般,连射十几箭已经有些脱力,咬牙取箭再射,那虏兵身上却连中连箭横死当场。
  李争鸣大口喘息才赫然发现,视线之内已经见不到半个虏兵,林中躺着一地尸体。片刻之后,熟悉的尖锐竹哨声响了起来,李争鸣咬牙起身再搭上一支箭,左右两侧同僚纷纷起身冲锋,三声长哨可不就是冲锋哨么,弯腰冲锋箭头斜指地面,林中伏兵四起凶悍的辽兵发起反击,矮松林中万箭齐发,将林外半山腰的虏兵射的溃不成军。
第三百七十三章 乱世人
  轰,轰,轰。
  矮松林上方的炮垒也陆续开火,速射佛朗机瞄准了对面的山林一通猛轰,一千多虏兵士气被夺全线溃败了。尖锐的竹哨声中明军仍是不肯善罢甘休,从林子里追出来瞄准了射,人人手里都握着一杆大长弓。李争鸣伸手取箭却发现箭已经射完了,射光了一个箭壶三十支箭,左臂疼的完全失去知觉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队接应的人马也到了。
  两营新军漫山遍野的从林子里钻出来,持长枪火铳咬着虏兵的尾巴乱铳齐发。李争鸣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得意的朝周围新军挥了挥手中的长弓,放肆的炫耀着自己的身份,看见没有兔崽子们,老子是靖安堡出来的开原团练!大群新军士卒一声不吭的冲下山去了,李争鸣有些无趣的站了起来。
  胜了,林子里对射还要靠老子们手里的长弓,等到这些新军的兔崽子们慢吞吞的装好弹药,早让人射成兔子了。
  半个时辰后,山下官道上。
  李争鸣背着长弓在尸体中翻找,那几个官家小娘呢,不会死了也没落个全尸吧,太惨了,乱世人命不值钱呀。找了一阵也就罢了,坐到一辆大车上看着民壮们搬东西,一袋一袋的大米白面往山上运,一个一个箱子往山上抬,李争鸣很清楚箱子里装的都是金银,建虏把整个京畿直隶都抢了。
  李争鸣对银子没什么感觉,乱世人不如狗,银子还不如米面值钱,当年抚顺失守的时候,抚顺的流民逃到铁岭卫,一匣银子都换不了一袋米,五斤黍子就能换个大姑娘呢,这些道理老子都懂的呀。铁岭卫一直是沈参将守的,如今沈参将早就升了总兵。
  沈总兵是个能人呀,把个铁岭守的铁桶一般,想到家中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不用做乱世流民,心里就塌实多了,身娇肉贵的官家小姐又如何,还不是被绳子捆着死在乱军里了。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看到了大批流民里,三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三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沾着血呢。
  李争鸣有些意外,这三个官家小娘还活下来了,挺机灵的,稍一犹豫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正在清理战场搬运缴获的民壮没人敢拦他,身背长弓,这是靖安堡出来的团练兵,一个个走路都是看着天的,心高气傲呀。李争鸣慢吞吞走到三个小娘跟前,三个小娘忐忑的低头看着地面,不敢言语。
  李争鸣环顾周围,随手从一辆翻倒的大车上提起一袋米,递了过去。
  三个小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拿,其中一个身量高挑窈窕些,年纪大些的大着胆子羞涩一福,两个小的赶紧施礼。李争鸣细看那个年纪大些的小娘鹅蛋脸,柳叶眉,挺直的小鼻子就是嘴唇太薄了,嘴唇薄没福气呀,村里的老人家说的。真是官家的小姐这身段,养的太高挑了。
  见三个小娘不敢拿,李争鸣笑道:“拿上,山上可不养闲人,有的你们苦头吃。”
  鹅蛋脸的小娘大着胆子应了一声,和两个小的费力的将粮袋拖过去,两个小的已经忍不住看着粮袋流口水了。李争鸣轻轻叹了口气,解下褡裢将肉干,饼子,连水袋一起递了过去,两个小的和他有些熟了,接过干粮狼吞虎咽起来,大的那个也默默的吃着肉干,这一路上应是饿极了。
  鹅蛋脸小娘极有教养,恳切道:“恩公留名,奴家姐妹必有一报。”
  李争鸣也是跟着卢讲官念过些书,识几个字的,大咧咧答道:“不必如此,快吃吧,乱世轻全物,微声极祸枢呀。”
  李争鸣心说这是卢讲官念过的诗,想来是很有道理的。那小娘忍不住抿嘴一笑,这一笑千娇百媚可是将李争鸣的魂都钩走了,李争鸣觉得全身上下每一根毛孔都舒展开了,一颗心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耳根子都发热了。
  那小娘慌忙收敛笑意,忐忑道:“公子高义,奴奴铭记在心,永不敢忘。”
  李争鸣有些晕呼呼的,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周遭不少民壮都在偷偷往这边看,让晕头转向的李争鸣警觉起来,这三个小娘生的这么好看,又抬着这么大一袋米,弄不好就要丢性命,这种事情总是会经常发生的。沿长城运送补给十分缓慢,山上可是有近十万张嘴吃饭,多少米面也不够吃的,民壮百姓只能吃粗粮。
  李争鸣收起笑意,森然道:“我家少爷慈悲,活人无数,这袋米是我家少爷赏的,尽管拿着。”
  三个小娘惊讶的睁大眼睛,一脸茫然,左近大批民壮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还有几个手持长枪的新军士卒闻言走了过来,恭恭敬敬朝着李争鸣施军礼,呵斥着找来一个壮汉将那袋米背上,三个小娘早看傻了,两个小的抓着那袋米死不肯撒手,应是这些天被饿怕了,那民壮极尴尬的把手缩回去了。
  李争鸣安慰道:“让他背着,拿我的弓上山。”
  将背后大弓解下来,递到鹅蛋脸小娘面前,鹅蛋脸小娘茫然将弓接了过去,看着弓身上一道道划痕呆住了,木制弓身上划痕极多,新军士卒肃然起敬,看着李争鸣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