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幽蓝的魅影转瞬便走开了,我只朝着他陷入黑暗中模糊的背影,轻声道:“蔚染,其实我们没有必要这样。”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让我以为他几乎忽略了我的存在,只有他那直直地钉在那儿的身子,才让我觉得他是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祢祯,有些话,我不能对你说,也不想对你说,你心里应该是明白的。有些事,不可能,我清楚的,所以不想令自己深陷,维持这样的局面是再好不过。”他的声音像是在深深地叹息,语气平静得宛若清池湖水的波澜不惊,又若是大海拍岸的波涛汹涌。奇 书 网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总之此刻,他的心,我看不懂。
“那么,你的性命呢?用你的命交换了我的,这样怎么还能叫我平复得了内心的心境。”我说得很轻,轻得宛若蜻蜓点水,然而我知晓,他是听得到的。他说得很冷,冷得宛若置身冰窟:“你不要多心了,是你先用命换回了我的,我又将我的命换回了你的,我们其实各不相欠。”
“那不一样。我救你是源于自己的私心,你救我却是发自真心的,对你来说,这不公平,不是吗?”
“没有差别,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除此以外,恐怕还有别的原因,不是吗?”
“我说过了,那些事,你明白的。”
“我不明白。”
“吟风。你昏迷时不停地喊着这个男人地名字。”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似是在嘲笑自己。后便径自离去。那抹幽蓝很快就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又是这个名字。失去记忆前地我。是否深深地爱着这个男子。然而又因为什么。仅仅只是将爱埋藏在了心中。不为外人所知。一人无法对另一人表露爱意地原因。归根究底是由于对方出类拔萃。高不可攀。曾经地我贵为公主。连公主都望尘莫及地男子。究竟该是怎样地优秀了得。
翌日清晨。我收拾一下衣裳放进方巾里包裹起来。蔚染照例比我起得要早。人去楼空。他连最后地告别都不愿与我相见。出了蔚彤院地门。行至很远了仍不时回头看几眼。毕竟蔚染这个人。是我来晓晴楼交到地第一个知音。初识时地我们。或许谁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地一天。
沉重地踏着石子路。往小径深处去。明亮地光线里等着地依然是风华绝代地司镜。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中。微笑若清风。在等待着我地到来。自今日起。我便调入了司镜地院中。极有可能。再也见不上蔚染一面了。因为别院地侍婢基本上是不可能与其他院地公子有什么面上地交集。
推着司镜进屋。将轮椅停在稳固地位置。取了件书简。在他对面席地而坐。已然是用很缓慢地语速在念着。却稍显得心不在焉。总是念错。司镜虽始终是微笑地。示意我不要紧。然而我却心感愧疚。
念了大约一个时辰的书,抬眸看了看司镜,才发现他早已斜靠在扶手上沉沉地睡去。起身找了条毯子披在他的腿上,我又坐下来继续读书。出了魏皇宫后,生活基本都处于颠沛流离的状态,这样难得可以静心读书的日子,大抵也只有在司镜身边才可以安然做到。
司镜的书很多,天文地理、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种类繁多,只要你想得到的书,都会在这儿找着,而更多的是你想不到、甚至是失传的真迹。司镜看得最多的是战术方面的文书,而我最喜医药方面的著作。
我曾把四龙子当日要我买的药方,念于司镜听,司镜沉吟片刻,方写道:“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剧毒,可顷刻致人死地。”然而我却亲眼看见四龙子用过那药方之后,便不再体弱无力,可自由下床走动,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心里有这样的疑惑,却也没有对司镜提及四龙子,总觉得每次提及他,司镜温柔的面色皆变得很是难看,他们私下里复杂的恩怨纠葛,我亦不便插手。翻看医药书,起先是累得很,秦国文字本来看上去就有些吃力,加之医学方面的专有名词又生疏难懂,故司镜大部分清醒的时刻,都被我拿来请教问题。
相处了一段日子,我意外地发现司镜的身子绝不比孱弱的四龙子要好,他用得是最名贵药材吊续性命,每日都要睡上好几次觉,而且皆睡得很久,清晨喊他起床,要很久才会清醒过来,好几次都让我以为他就此绝命。
每七日,司镜都会为我针灸,数日前中下的毒还未完全排尽,残余的毒素虽不多,若留在体内,时间久了亦是致命的。而为了配合针灸治疗必须全身浸泡在药水中才可,司镜看不见,我也免去了遮羞方面的难处,只是每每我浸于木桶中时,皆会想一个问题。我中毒昏迷那日,司镜也为我针灸过,那么是谁替我脱去了衣裳,然后又为我穿上了。
“是蔚染。”司镜在我手中写下了一个名字,我大概也猜得到是他,只是真正确认后,心却又似漏跳了一拍,满面通红,有着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好在这些司镜都看不到。然而为何司镜的唇角淡淡地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的脸立刻垮下来,不要告诉我,杵在我面前的美人儿,有隔空读心术哟。
他的唇角勾起的弧度很美,轻缓将我的手自水里捞起,手心朝上一字一字地写上一句话:“你在想蔚染吗?”我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味得否决,才记起他瞎眼的事实,忙说了声:“公子,你说笑了。”
他微微一笑,又继续写道:“我是蔚染的师兄,若是两情相悦,我可以帮你们主持公道。”言下之意,这厮敢情是要撮合我和蔚染,当一回红娘了,而后他又说了蔚染的种种,大抵是他面上清高冷傲,内心还是温柔体贴的云云。
我无奈地感叹道:“公子,你多此一举了,蔚公子怎么看得上贱婢。”心中却暗骂,蔚公子,呸,天煞的蔚疯子,远离你还要触我眉头。不过又何曾料想得到,司镜竟然是蔚染的师兄,唉。
司镜笑着摇摇头,随后取出了锦盒里的银针,修长的指尖略微一动,银针“刷刷”几下准确无误地刺入药水下我的身上穴位内,然后示意我切勿随便乱动,接着便又在我手中写起字来。他示意我,只需听,勿需言,重新考虑他方才的话,等他说罢,让我再做决定。
从他零散的文字中,我大略整理了下意思:第一,蔚染是喜欢我的,以我看来,这纯粹就是司镜这小子站在毫不知情的立场上的臆想,他完全就没见过那蔚疯子对我有多冷漠粗鲁,好在我与他定了《约法三章》,否则我不也得像先前的婢女那般吃苦挨打;第二,这世上甘愿以性命相交换的男子,必在少数,让我好好珍惜眼前。眼前?蔚染。不干!那蔚疯子可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消受得起的,不过仅指脾气那方面,放在那儿还是挺养眼的;第三,蔚染是个重情重义值得托付的好男人,司镜似是根本就没打算收下蔚染的命,说什么要蔚染替他去死,根本是胡诌瞎掰,那日蔚染来请他医治我时,司镜根本就没开出条件,完全是蔚染自个强加上去的,因为师傅在世时,曾为司镜算过一卦,难逃一劫,除非有人替死。我承认,蔚染的确是个好男人,不过定不会是我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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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暗示的爱情
夜幕降临,照顾司镜入睡后,我便点了盏灯,靠在窗边静静地望着那张纯白色的丝绢出神,上面用笔挺的墨迹写着:寡人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明明是一个问句,弘凤兮却告知我,那是秦王对我的判决。奇 书 网q i s u w a n g 。 c o m
难道是说,凭着这张绢布,我可以从秦王那儿换取一个愿望,而这个愿望无论是何,他都会满足我。如若,我在那上面填上,自由,他一样会给我么……
清晨的阳光澄澈而温暖,我轻快地打了个旋儿,衣袂玄曳飘舞,推开院门,踏着一个多月未曾走过的石子路,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与世隔绝的日子,虽过得逍遥,久了还是不免贪欢外面的繁华景致。
今日出来不是为了玩乐,而是司镜那厮硬是让我给他那冷漠的师弟送封信,并告知可以至深夜再归来。这送信是假,邀我会“情郎”才是真,这其间的意思,如此显摆,令我不禁感叹,司镜的心思怎还会还若那冰心般纯净天真,叫我不好意思拒绝伤害。
走至蔚彤院,仔细地瞧了瞧,一个多月了这里的变化依然不大,院落里有一抹米黄色的身影,纤腰细手地在那搓洗着衣裳,大抵这位姑娘是被调来了接替我的位置罢。屋内静静地流淌出悠扬而悦耳的琴音,清幽而低诉衷肠,婉转而曼妙柔情,几日不见,蔚染的琴竟已然突破了往日,晋升至了又一层高阁,最重要的是他的琴音,已不再无心。
我过去对洗衣服的姑娘莞尔一笑,便径自入屋,怎料她骇得直接丢下衣服飞奔过来,拽着我的手就是不让我进去。见她如此慌张,我礼貌地说道:“姑娘,我是来寻蔚染蔚公子的,不如你通报一声吧。”
“公子说了他不见客,姑娘你请回吧,看在大家都是侍女的份上,请不要让我难做。那侍婢颤颤惊惊的,估计就是那蔚染那厮给打骂警告出来的结果。我一咬牙,暗声骂了句,蔚疯子!
“蝶画,外面的人是谁?”琴音顿消,屋内的声音冷漠得令人胆寒,也难怪这位叫蝶画的姑娘会如此惊慌失措。只见蝶画正欲回话,我趁着间隙大步跨了进去,一掌就拍在案上,恨恨地道了句:“蔚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他一见是我,加之被我那一掌震慑住了,也愣了好半天,才恍惚地反应过来,淡淡地说了声:“是你。”
蝶画都要哭出来了,跑进来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低声说:“公子,奴婢不好,奴婢该死,没有看住门,请公子责罚。”
他抬起头望着一脸怒容的我,叹了口气,冷冷地挥了挥手道:“你下去罢。这没你的事了。”那蝶画像是从未想过自己能获赦,抹了把泪,颤抖地爬起身来鞠躬谢了蔚染,出去前还用眼睛悄悄地瞟了我一眼。
见蝶画出去了。我便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拘束。随意地往他对面一坐。便苦口婆心地道:“蔚染。晓晴楼里地侍婢都是没爹没娘地苦命儿。何苦为难她们呢?”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淡淡地道:“你特意回来就是对我说这些。”
“那你要我对你说什么?”我反问道。几日不见。他地心宛若被隐匿起来了般。从他地话里感觉不到一丝人情味。他冰蓝色地眼眸微微一暗。叹息着说:“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地。”
“好吧。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对你说地。是司镜让我给你送封信。你不用赶我。我这就走。”自衣襟里取了一张书简。递给他时。我清楚地看见了他冰蓝色地眼底灰暗无光。那落寞地眼神像极了一只受伤地野兽。
我走至他身后。缓缓地握起他地左手。见他没有反抗。我又将我俩地手指一根一根地紧扣在一起。十指相扣。而他像是从未想过我会做出如此举动。先是一愣。而后也就任由我握住他地手。“蔚染。你不是惜我为知音。又为何不将心事说出来?”
他没有应声。沉默良久。试图想把被我握住地手抽离出来。而我则更加紧地握住。他见无法抽出手。便一掌打翻了茶案。白脂茶杯“嘭”得裂成数瓣。茶水流得四处皆是。他暴躁地道了声:“滚!”
他震怒了。不是装出来地;而我笑了。亦不是装地。我道:“蔚染。你不记得了吗。这招自你第一次见到我。便没有用了。”他闷声不语。眼神依然冷漠如初。亦始终不曾放弃要把自己地手取出。那眼神仿佛是把我看成了一个很可怕地东西。
“蔚染,为何你在逃避我?你在害怕什么?”我愈发握紧了他的手,只感到阴沉而冰冷的寒意自他的手传遍我的全身,不禁令我颤抖不已。这,不似我认识的蔚染,如此的冷漠绝情。他漠视于我,冷冷地说道:“有些事,你不会明白。”
方才打翻的桌案连带着将司镜令我送来的书简一并打散了,缚于书简上的小绳不知何时断了,上面清清楚楚地刻着两个字:珍惜。这是司镜写给他看的,亦是写给我看的。蔚染在看清了那两个字后,浑身僵硬得发直,眼眸里的冰冷无情散去了大半;而我则看着他脸容的神色,不得不重新考虑了司镜的话。蔚染,他不会真的是、喜欢上了我吧。
少女时代的幻想,谁人不曾有过,其实我也曾痴心妄想过,与他共度此生。在明白了过去爱之深爱之切的男子就是吟风时,我几乎不再对他存有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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