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毕竟是个女儿家,外面的事确实不知该如何行事才能妥当周全。先生要是觉得有谬误之处,定要给我指出才好。”
范琴捋着胡子琢磨了一会那几家的跟脚,又问黛玉:“跟着周全去找你的,果然是太常寺的主簿?”
黛玉点头:“确实是位主簿。”
范琴嘿嘿笑起来:“有他下场,不妥也得妥。放心在国子监呆上一天的,明日一早你们再回去。有什么事等回去了,李修自然都会跟你说。”
黛玉低下头喝茶。
。。。。。。
天子一行终是到了庄园,却没进去,径直上山。
见到了那副对联后,竟然下了马。
碰巧在这里的教习们出来迎驾,天子勉励了他们几句,说他们是真正的替圣人传道教化天下的先生。
教习们谢了恩,也都满意不枉自己信了李修的话,奔波一些算什么,有这么句褒奖,胜过无数。
“这对子出自哪位高才?国子监真不愧是朝廷文华的精粹。说的直也说的好!读书人本质还是读书教化天下才对,一个个的奔着做官而来,岂不违了诸多儒家圣人的本意。国家取士,不过是在读书人中选有治政才能的出来做事罢了。何必都要挤在这一条路上呢?”
众教习连连称是,他们就是负责教化的人,不为官也是他们的现状,这句话传回京城后,国子监势必要水涨船高一回了。
“此联非是吾等所为,乃是个读书的种子所写。”
读书种子,是对学子、士子最高的赞誉!
夸你天赋惊人,也不如这么一句话。这句话是认可了一个学子,将来能成栋梁并跻身士林的定语。
天子看了戴权一眼,戴权点点头。天子失声笑了出来:“还真的是他?朕想起来了,他骂宁国府的时候,是不是也写过一副对子?人呢?出来见朕,给朕说说他是怎么想起写这么一副的。”
戴权嘴角含笑,自己小跑着进去找李修。龙心甚悦是件好事,千万要叮嘱李修,万万不能毁了圣上的心情。为了一个甄玉嬛,圣上已经闹心了许久。
熟门熟路进了李修的房舍,顿时傻在了原地,一屋子的京城世家子们,无比热切的看向了他。
戴权仰天失笑,自己这个龙禁卫的头子,也有被人安排的一次,真是难以接受。
李修正生着气呢,见了戴权来,正好发作出来:“公相来的正好!我这里来了几个歹徒,蒙骗了林院首的印章,想着潜伏在此意图不轨!”
戴权哈哈一笑:“还是李修你的运道好,在屋里都能抓着贼人。走吧,和咱家一起去见见驾,顺便发落了他们。”
李修转怒为喜,斜睨着眼神看着自己这群好友。骗到了黛玉头上,我怎么能轻易的放过尔等。
群情激昂,有满地打滚的冯紫英,有抱着李修大腿求情的陈也俊,也有拿着把匕首要抹脖子的卫若兰。
只有毕星和柳湘莲相视叹气,摇摇头拉起了伙伴们。毕星垂头丧气的对李修说道:“什么条件尽管的说,只要能让我们成为书院的学子就行。”
李修转身就走,路过戴权时眨眨眼,戴权伸手拦住了他们。
“先过了咱家这关再说其他,李修,你自去面圣,老实些,懂了么?”
第六十六集 宦海无涯苦做舟
面圣是个什么滋味?天下第一人看何处都是他的基业,草木书院也是如此。所以李修很是憋屈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听着圣上对这所书院的各种指摘。
工匠们都被聚到了房子里不许出来,天子仰着头去看两边悬崖上的高楼。
“标新立异,靡费几何啊?”
天子问话从不回头,人群最尾的李修只能是聚精会神的听着,生怕落了一句听不清。
“回圣上,正是因为没钱,才建在了悬崖之上。看着是靡费工料,实则没花多少。”
“可有账目?”
李修想说有,却开口说成了自己没有,省的让这位没自己个高的天子又生怀疑。
“回圣上,一应事体都是由大工匠与院首商议决断。学生只是安心读书。”
天子显然不信:“你会安心读书?”
李修回复:“若不是一心向学,学生又怎会万里迢迢来到中原,一等就是两年。”
天子嗤笑一声:“等了两年,就搬倒了一座国公府,你不亏。”
李修低头认错:“是学生错了,不该如此,被圣上软禁这些时日,学生痛彻心扉,决定痛改前非。”
诸位教习都扭头看他,你认错?你要是错了的话,那问你话的人岂不是错上加错。争这个口舌做什么,哄他高兴一会儿,咱们能高兴好久。
天子也听出些意思,半是嘲讽半是威严的第一次认真看着李修。
李修躬着身子不敢抬头,心里暗暗愤慨:怪不得都要当如是也,被迫低头的滋味,不好受哉。
天子挥挥手:“诸位先生请先暂避,朕要教教这个小子如何做事。”
教习们很是羡慕的纷纷给李修使个眼色,书院能否得益,就看你怎么君前答对了,切莫因小失大,慎重,慎重啊!
李修挑挑眉,示意自己明白,天子私服前来书院,为的就是对付甄家,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多借些龙宫宝贝也好一战。
等众人都散开了些,天子指指那处瀑布:“去那坐会儿,有茶么?”
“有,新的明前。”
“是林姑娘的?”
“正是。”
“那好,你给朕泡上一壶来。”
李修想去取茶,回首见到了跟在戴权身后的朋友们。一个个的挤眉弄眼,都等着机会呢。
李修也是想笑,犹豫了一下,躬身问天子:“敢问圣上,学生这里有几个不怕死的,用不用他们试茶?”
不知从何朝何代开始,君主饮食成了宫内闲谈的忌讳,一茶一水,一饭一菜都要贴身的內侍先行尝过,半个时辰过后,无虞,才能随即进献给圣上。
李修也是听戴权给他念叨过这些,本意是说內侍外面看着风光,内里苦不堪言。试菜之人,必须剪舌,尝不出酸甜苦辣咸五味者,才能办差。
防的就是他们透露皇上的味道喜好,以免有心人暗中调制滋味,加害天子。
皇上并不答话,只是自顾自的进了幽潭边的草庐,抬起头看着那条白练。
李修站在草芦外面,背后伸手使劲的招呼。
冯紫英等人茫然不解,还是戴权冷笑一声说穿了谜底:“这是在要茶呢!你们谁去生火,谁去煮水,谁又试茶?”
毕星一拍胸脯:“我可是龙禁卫,试茶的差事责无旁贷。”
戴权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见不着皇上,跟着他们来起什么哄?”
“那不一样!戴总管,下官见皇上的时候都是公差,如这般私下见面,谁还不愿意多见一面。”
柳湘莲一抱拳:“小弟跟着圣驾次数也有,不如我去打水好了。”
“那我就劈柴生火。”冯紫英觉得自己泡茶的功夫不够,还是退让了一步。
卫若兰和陈也俊互看了一眼,最后一步献茶才是根本,咱们俩谁来?
陈也俊眼珠一转,自己后退了一步。
卫若兰好生感激诸位朋友,作了个揖,几个人小心的伺候起来。
烟火气一起,天子才坐下来,指指李修:“你看,又是你暗中自作主张了不是?朕说你做的错了,就是指的这点。”
“学生恭听圣训。”
天子翘起二郎腿,指了指他对面的座:“进来坐吧。朕也是有求与你,怎么也要给你这个主人些许面子不是。”
李修想说学生不敢来着,可身体却抬腿迈了进去,看的戴权眼角直抽抽。几步走进来,侧立在天子与李修之间,面对着李修不言不笑。
天子一笑:“瞧瞧,你就是傻大胆儿!要不是戴权知道你是个什么人,就凭着你这么一坐,他就敢冲进来制住你。”
李修有些羞恼,都是你说,让进来的也是你,我进来还有错不成。
天子玩味的看着李修,与他慢慢的道来:“小子别不服气!朕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每天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一动一静之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朕。稍有个疏忽,君前就是一顿喝骂;但凡有个闪失,朕就要换一任总管。那时,朕还只是个亲王,尚且如此。戴权,你是第几任的?”
戴权躬身:“老奴是第五任王府的总管。”
天子用手点点戴权:“不容易啊,也只有你活到了朕登上大宝的日子。”
李修悚然,抬眼去看戴权。
戴权嘴角微微颤动,硬是咬着牙不让自己有丝毫的表情。
草庐内又安静了下来,天子回忆了片刻后,又对李修说道:“所以朕才说你错了许多。你坏了朕多少的事,朕只软禁你,已经是看在敦煌宗为国戍边的功绩上,对你轻轻的发落。”
戴权眼皮往下一耷拉,李修只好撩衣襟跪倒,磕头称罪。
天子嘲笑他起来:“你怎么会认罪呢?连个错都不认的,还很会合纵连横勾连众人,尤其是生财的手段,让朕怎么舍得哟。戴权,他知道他给朕挣了多少吗?”
戴权恰到好处的笑的得意:“回皇上,此子是个不过手的性子。若不是如此,老奴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哟?是个清官的坯子?”
戴权不慌不忙:“做不做官的老奴也不懂,可是不贪财这一点确实的难得了。”
天子哈哈笑起来:“能让你说这么句话,看来你也是没少挣啊。李修,朕要谢谢你。”
“学生不敢。”
“这个可以敢,半年的光景,你给朕的内库添了一百万两现银,还把太上陵寝的份子给朕摊派了下去,这也是朕把你放在这里软禁的意思。有功就要赏,朕继位三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内库有了新银进库,你居功不小。”
示意李修坐下说话,天子来了兴致,喊了声在草芦十步外装门神的毕星。
“毕家子,进来说话。”
毕星面无颜色一本正经的走到草亭外,磕头叩谢:“臣在外就行,此乃臣的本分。”
李修倒吸一口冷气,原来你是这样的毕星,失敬失敬!
天子斜眼看了一下李修,让李修坐立不安,自己是该站着还是继续的坐着啊?
“毕家子,御马监给户部送了多少?”
“启禀皇上,半年来,臣在戴总管的督领下,兢兢业业不敢有半分的懈怠,臣的手足也是披星戴月不辞辛劳,共为我朝户部献上税银五十万两。”
李修一愣,心内赶紧的算计,戴权悄悄伸出几根手指头在拂尘的一侧,李修才明了,半年内他们共赚了能有三百万两!也太能生发了,这才是半年的量啊。
“李修,听见了吧。你不想和朕说点什么?”
“我朝官员的家财还真是不少。”
毕星头上的青筋直蹦,天子恍然后哈哈大笑,挥手让毕星继续装门神去,用手点着李修笑道:“敢这么说的,你还是朕见过的第一个。朕还以为你会说我朝百姓安居乐业呢。”
李修苦笑一下,扭头去看书院。
读书人都穷的没地吃饭了,何况土里刨食的百姓乎。
就说那御马监吧,面对的不是皇商就是豪商,次一等的也是各宅门府里妇人开的买卖,寻常商户哪能争得过他们。
小买卖人家糊口度日而已,御马监也犯不上为难他们,挣得可不就是那些人的银子。半年来,就能平平稳稳的挣这么多,可见他们手里的余财,竟是京城里最多的人。
天子笑了一会儿,忽然问到李修:“敦煌郡现有多少户人口?”
李修不假思索回到:“九千一百一十二户,总计四万九千五百余人。”
“连万户都没有么?”
李修黯然奏道:“天灾连年,经常是颗粒无收。本就不多的粮田,哪里能供给更多的人吃饭。何况域外胡民生计艰难时,举族来攻,战火之下还能有四万生民,已经是李家承受的极限了。”
“那你要朕做些什么?”
李修猛然一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当今天子,本以为要高中进士时才能有的廷对,竟然在此时发生。不枉自己苦苦熬了两年。
“恳请朝堂下旨移民戍边!并准敦煌开化胡民,入我汉家则为汉民矣!”
天子点点头:“这就是你来京城科考的原因?”
“不敢欺瞒圣上,修确实是为此而来。不如此,修怎能面见圣上陈述实情。”
戴权吃惊不小,原来李修还藏着这么个秘密呢,自己还真以为他就是来科举求官的。
天子给戴权解了惑:“敦煌李家世代镇守敦煌郡,不用朝廷颁旨,他家自己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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