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长,等于原地不动,包括隆武帝在内的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趁机对其拉拢分化,收为己用。
像堵胤锡这样熟悉楚军内情的,却根本不报什么指望,周国栋、谭啸这样的将领和楚军早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仅凭一个阳朔侯就想让他们改变阵营,天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况且周国栋、谭啸都是中人偏上的资质,做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有力不从心的感觉,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知道离开楚军自己什么都不是,岂会轻易受朝廷的拉拢,更重要的是,汪克凡对楚军的控制力远远超过一般的大明军头,周国栋如果背叛楚军,背叛汪克凡,立刻就会变成孤家寡人。除了少数的心腹手下,别想把整个部队拉走。
见驾之后,周国栋对隆武帝等人行礼说道:“西贼兵马众多。且骁勇善战,刘文秀更乃一时名将,灵川县不是久留之地,还请陛下尽快北上灵渠,入湖广,到永州才可脱险,灵渠有谭啸迎驾。末将留在灵川县挡住西贼追兵,必能护得陛下周全。”
到了这个时候,隆武帝身边的大臣多半失散。重要官员只有何吾驺、文安之、陈子壮和刚刚追上来的堵胤锡几个,见周国栋大包大揽的直接替皇帝作安排,几个人脸上都微微变色,陈子壮忍不住第一个出头。皱起眉头严厉地说道:“如今正在危难之际。陛下如何行止进退,干系重大,当全凭圣裁,阳朔侯无须多言。”
周国栋脾气执拗,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对陈子壮话里的骨头听得很明白,眼睛陡然一眯,声音却高了三分:“末将既然前来迎驾。陛下和各位大人的安危便担在俺的肩膀上,陈相不知兵事凶险。还请免开尊口!”
内阁在明朝中后期的权力很大,内阁大学士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南明武将的地位虽然不断提高,但在内阁大学士面前还是差得太远,陈子壮没想到竟然当着皇帝的面被顶个跟头,当下面皮就涨得通红,扯着喉咙和周国栋吵了起来,周国栋也不甘示弱,两人就在隆武帝面前打起来了嘴巴官司。
文安之轻叹一口气,劝道:“久闻阳朔侯快人快语,性情耿直,他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陛下安危着想,应当没有别的心思,秋涛先生(陈子壮)多虑了……不过,不过陛下刚出桂林,驾前的臣工兵马都跑散了,还是在灵川等两天才好,西贼左右没有水师,灵川哪怕丢了陛下也能从容脱险。”
文安之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朝野间门生故旧无数,这些年来一直在湖北宜昌老家赋闲隐居,和川东、湖广西部的大土司关系深厚,周国栋年少时就听过他的大名,对其非常尊重,当下皱眉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也罢,留两天就留两天,但陛下一定要留在船上,无论何时都不能上岸,以防万一。”
桂林丢了,隆武帝和一众大臣下一步去哪里还没有定下来,不愿轻易踏入湖广。湖广是楚军的老巢,太平时候隆武帝去走一趟还不打紧,现在却是逃亡途中,慌慌张张跑过去搞不好就变成了汉献帝,一切都受制于楚军,所以宁可冒些风险等在灵川县,收拢兵马臣子后再做定夺。
周国栋如果用强胁迫众人去湖广,隆武帝现在无力反抗,见到他还守着臣子的规矩,大家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桂林战事进入收尾阶段,隆武军的残兵败将和西军追兵不断涌到灵川县,同时带来了许多真假莫辨的消息,两天时间一晃就过,刘文秀终于确定隆武帝就在灵川县,带着数万大军杀了过来,在周国栋的多次劝说下,隆武帝终于决定离开灵川,暂避西军锋芒。
向北航行五十里,前面就是灵渠,在何吾驺等人的坚持下,船队暂时停了下来,向桂林派出打探消息的斥候,等待战局的进一步明朗。
船泊江中,夜色已深,何吾驺却没有丝毫睡意,和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坤一起站在船头,手扶船舷,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放低声音说着什么,几名侍从远远站在身后。
“陛下入湖广,离广州就是南辕北辙,元辅还是再去劝劝皇上吧。”王坤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太监中的第一人,号称内相,这两年和何吾驺走得很近,在几件大事上共同进退,算是比较松散的盟友,两人之间有合作,有利用,也有暗中提放和一直被掩盖的矛盾。
“无能为力啊!”何吾驺意兴阑珊地叹口气:“自正德朝以后,我这个首辅大概是当得最窝囊的,不说武勋和外藩,连六部和六科都指挥不动,陛下那里也早失了圣眷,所以才有今日之困境。”
文官这些年不断受到打压,对武勋的优势不断减少,隆武朝庭的文官又偏偏山头林立,内斗不断,何吾驺自称大明百年来最窝囊的首辅,倒也是毫不夸张的真实写照。按照南党的本意,西军攻入广西的时候当然希望隆武帝去广州,但是形势的发展根本不受他们的控制,隆武帝在桂林、柳州和西军决战,大伤元气后才被迫逃走,现在想去广州,却没那么容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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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心存侥幸
皇帝,自古称孤道寡。
对隆武帝来说,除了完全忠于他的内庭太监和帝党以外,南党和楚勋之间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汪克凡固然尾大不掉,何吾驺同样不能无条件的信任,如果说楚勋等地方割据势力俨然是国中之国,一直陪伴在左右的南党和隆武帝的矛盾更直接,也更激烈,这两年间皇帝和文官集团之间明争暗斗不断,甚至差点闹出宫廷政变的大乱子,在刚刚大败于西军的敏感时刻,隆武帝不会轻易踏入广州。
这一点,何吾驺和隆武帝心照不宣,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圣上这几年励精图治,却未免失于急切,所以才会惹出今日这场大祸,桂林城破之后,广西全境很快就会落入西贼手中,可惜呀!可惜中兴大计终归是水中花镜中月,一场空罢了。”何吾驺扶着船舷远望南方,意兴阑珊,桂林方向的火光烽烟一直未停,却比前两日小了很多,说明西军已经控制了形势,桂林内外的民生秩序正在渐渐恢复。
“元辅大谬矣!西贼拥立永王殿下,所图的乃是大明万里江山,不可以平常的反贼视之,陛下若是一路东逃,置两广川贵于不顾,南方各省恐怕立刻就会土崩瓦解,唯有移驾广州,整军备战,才能扶大厦于将倾!“王坤见何吾驺有退缩之意,不禁又急又气,说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三分,他和南党是政治上的盟友,关键时刻何吾驺却想往后缩。岂不是把他给卖了?
“大厦将倾,更不能起内乱。圣驾到底去哪里才好,应当全凭圣裁!我等。我等若是三心二意,只怕真的会让朝廷万劫不复。”何吾驺神色凛然,顿了顿又说道:“如今局势纷乱,不做便不错,多做便多错,你我手中没有兵权,还是以静制动为宜。”
“这个……”王坤原本憋着一肚子话想要说服何吾驺,突然间却泄了气,何吾驺说到了问题的关键。文官和太监手里没有兵权,凭什么“说服”隆武帝和满朝文武去广州?
乱世中,拳头大才是硬道理,隆武帝和南党在军事上打不过别人,政治上玩出花来也不顶用。
南党一流的文官集团不直接掌握军队,只能随波逐流,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发动,唯一有本钱和周国栋、谭啸抗衡的就是隆武帝本人了。广西之战中隆武军虽然损失惨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很有一些军队效忠于他,其中实力最强的是从福建赶到广西东部的数万勤王大军,如果再把其他被打散的各支残部都收拢起来,实力仍然不可小觑。最起码兵力上远远超过周国栋和谭啸……
隆武帝一行逃出桂林后三步一回头,磨磨蹭蹭的向湖广方向撤退,在西军的不断追赶和逼迫下。他从灵川县撤到灵渠,再顺着灵渠撤到兴安县。很快又退出兴安县继续北撤,到了腊月里。这个船上的临时“流亡朝廷”已经到了全州附近,距离湘桂边界不足百里。
随着距离的拉长,一直紧紧跟在屁股后面的西军终于被甩掉了,他们人生地不熟的,而且没有水师,也不敢过于孤军深入的紧追……刘文秀用兵谨慎,看着隆武帝总在眼前晃晃悠悠的却一直吃不到,分明就是一根引诱驴子的胡萝卜,随即就不再理会,攻占灵川县后传令主力不可轻进,只派小股部队的精锐追赶,大军则及时调整部署,抢占广西境内的其他战略要地。
这里面,颇有些欲擒故纵的意味。
腊八前后,刘文秀已然平定桂林府大部分地区,又出兵进攻湘桂粤交界处的平乐府,看样子随时会挥师东进广东,同时也可能南下占领广西全境,但在不动声色中,他却一直冷眼盯着全州方向,冷眼盯着留在那里的隆武帝……
暂时摆脱危险后,隆武帝的“流亡朝廷”人心稍定。
隆武帝身份特殊,就像一块吸力超强的超级大磁铁,这些日子除了引来西军的追击之外,被打散的残兵败将和文武官员、王公勋贵也纷纷追到全州,由于家眷亲人多有死伤离散,全州城里每天都充满了悲悲切切的哭声,往日里一个个气度俨然的高官勋贵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对未知的前途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两万余残兵老弱困于一县之地,绝不是长久之计,陛下当尽快定下去向,尽快将其分批送离全州,否则西贼大军追杀而来,我军欲战而不能战,欲走而不能走,犹如刘玄德携十余万百姓败走江陵,尽为曹阿瞒五千虎豹骑所擒!”堵胤锡刚刚从前线赶回来,来不及更衣沐浴就登船面圣,觐见隆武帝,衣袍上尽染征尘。
在桂林之战中,堵胤锡的同样损失惨重,但这支部队到底是和清军多次交战的精兵,没有被一下子打垮,把麾下各部收拢整编后,君子营仍然有一定的战斗力,负责配合楚军断后,沿着灵渠两岸节节阻击西军追兵,这段时间激战不断,有胜有负。
隆武帝的眉头抽搐了两下,和侍立在旁的庞天寿对视一眼,问道:“牧游如此焦急,兴安城防莫非不稳吗?”
“岂止是不稳!”堵胤锡重重叹口气道:“刘文秀在灵川休整十余天,不断调集粮秣,征集民夫船只,三五日内定会再次引大军追杀而来,兴安小县决计抵挡不住,全州多半也会陷落!”
隆武帝现在还在桂林府境内,和数万西军之间只隔着一个兴安县,兴安如果守不住,他必须早作打算,就算他本人再呆几天看看风向,最起码也要先把那些文官勋贵和他们的家眷送走。
但到底送去哪里呢?隆武帝还没有拿定主意。
皇帝移驾何处,关系到方方面面,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如果为了送走文官和家眷而走漏风声,很难说那些骄兵悍将会不会采取过激手段,比如说楚军的周国栋和谭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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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八章 乱(上)
隆武帝在全州十几天,追随而来的“难民”蜂拥而至,把小小的全州搅得鸡飞狗跳。
这些“难民”的成分很复杂,有被打散的军队,有文武官吏和他们的家眷,还有一大帮子王公勋贵和普通的士绅百姓,形形色色,而且很多都是拖家带口的,加起来足有两三万人,这些人刚从生死关捡了一条命回来,不管不顾的什么都不在乎,根本不把朝廷的法令法度放在眼里,为了一口吃食,一件衣裳就敢动刀子伤人,正在逃亡中的隆武朝廷乱轰轰的,根本无法对他们进行有效的约束。
全州,只是一个山区小县,这几年一直担负着沉重的战争负担,西军攻打桂林的时候更是被掏空了家底,突然间又涌来这么多的难民,连基本的钱粮都无法保证,除了朝廷的军令政令之外,全州城里反倒是朴素的丛林法则最好用……谁的官大拳头大,谁就能吃饱肚子。
这其中最骄横的,就是隆武帝的御林军。
在诸多忠于隆武帝的兵马中,御林军的战斗力肯定要排在前三名里面,兵力多,装备好,又最得隆武帝的信任,和别人发生冲突后总是受到偏袒,就像大户人家的嫡子一般的受宠,所以全州的条件虽然艰苦,御林军却没有饿过肚子,真要是哪天粮食不够了,御林军就像饿狼般到处抢食,其他的各家兵马虽然挨打加挨饿,却也不敢和他们放对火并。
败军的军纪最差,御林军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们在全州城内外横冲直撞,唯一不敢招惹的就是堵胤锡的君子营。
君子营。在堵胤锡的调教下颇有君子之风,军纪极为严格。打起仗来偏偏又很厉害,广西之战中不计代价的和西军拼命,几次在关键时刻救援隆武帝和御林军,皇帝对堵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