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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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残明-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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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军哨兵拼命敲打铜锣,声音几乎响成了一串,营寨里立刻一阵大乱,虽然分不清到底是几棒锣,但旗杆上赫然挂着三面小黑旗,那是最高级别的告警信号,代表营墙马上就要失守。

    清军守将闻声钻出军帐,急匆匆地集合了数百亲兵,向着营墙跑来,一边跑一边怒气冲冲的下令,让亲兵队长先去把那几个惊慌失措的哨兵砍了,免得他们继续扰乱军心……营寨外面有两条深沟,还有一道鹿角障碍,最少也能争取到两柱香的缓冲时间,现在就挂出黑旗,只会引起士兵们的慌乱。

    亲兵队长带着几个人,加快脚步登上营墙,提着钢刀直奔那三面黑旗而去,眼看到了跟前,他的动作突然停下,没有去执行命令严肃军纪,反而转过身来向着清军主将连连摆手,大喊大叫:“南蛮,南蛮攻上来了!”

    清军主将连忙登上营墙,向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楚军竟然已经攻到了墙下,一架架简易云梯被搭上了墙头。

    “这伙南蛮好厉害,应该是贼人中的精兵!”

    那清军主将临危不乱,指挥士兵们顽强防守。

    撑住,撑住就有机会,眼下的情况还远未到绝望的地步,自己的后面有石鼓山炮兵支援,前面有上万友军正在进攻,这伙南贼来偷袭草桥,只是企图混水摸鱼罢了,只要能顶住他们的三板斧,等友军回头两面夹击,就能把他们击败……

    但是,这边已经打成一团,石鼓山怎么还没有开炮,难道说他们的耳朵都聋了吗?

    正想到这里,身后突然传来隆隆的炮声。

    “太好了!”清军主将立刻把目光投向楚军藏身的那片树林,那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目标,离清军营寨也足够远,不会误伤营寨里的自己人,天佑兵的大炮肯定会朝着那里打。那几门红衣大炮重达三千多斤,可以发射九斤重的炮弹,威力之大不在神威大将军炮之下,肯定能把南蛮轰得鬼哭狼嚎。

    “嘭!嘭!”

    炮弹落地,营墙上都有一丝微微的摇晃,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清军主将茫然不解地回头看去,只见自家后寨里一片狼藉,那两颗炮弹竟然打到了自己人头上!

    “一定是误射!这帮笨蛋!快重新瞄准啊!”

    他正在破口大骂,却见又有两颗炮弹飞来,看来势还是瞄准的自家后寨……

    石鼓山上,吴老兵左手捏着一只鸡腿,右手提着一把钢刀,冲着杜成比比划划,嘴里含糊不清地威胁道:“瞄准再打,有一颗炮弹打到俺楚军,老子就割下你一颗蛋蛋。”

    “总爷放心,总爷放心,小的操炮多年,这点准头还是有的,保证每颗炮子都能砸到鞑子的脑袋上。”不远处就是彭耀祖的尸体,杜成向他瞥了一眼,不由得轻轻哆嗦了一下。

    他早年是炮手出身,升官后就很少直接参加战斗,这回当了楚军的俘虏,才重新亲自操刀,想立下些功劳保命,当下抖擞精神,使出全身本事,果然是炮不走空,连连命中,堪称宝刀不老。

    炮兵阵地外面,两百名被俘的清军步兵正在挖掘壕沟,修筑工事,清军在石鼓山脚下有一座营寨,炮兵阵地周围的防御工事相对还是较弱,黑鱼和甘剩指挥士兵,押着俘虏挖出两条深深的壕沟,再用挖出来的泥土筑起一道胸墙。

    火枪队的一名队官在坚持缴获的武器,挑出了几十支鸟铳发给大家:“这些鸟铳基本上都能用,天佑兵比绿营兵强,知道爱惜自己的保命家伙。”

    鸟铳当然比不上燧发枪,但总比没有强,楚军士兵携带的基本都是冷兵器,有这些鸟铳防守就更加稳固。

    衡阳的清军反应不会那么快,唯一可能对突击队造成威胁的,就是草桥对岸的清军回头来夺取大炮,等到恭义营和通城营消灭了这股敌人,派兵过河来支援,石鼓山就固若金汤了。

    ……

    对岸的清军营寨里,清军主将带着几百名亲兵穿寨而过,向着草桥奔去。

    “撤,撤下去,这里守不住了,回头夺下石鼓山再说。”

    顾不上去管其他的部下了,只要能拖延些时间,就算把他们全打光了也无所谓,眼下最重要的是夺回石鼓山,用大炮把楚军堵在草桥对岸……那清军主将已经隐隐猜到,占领石鼓山的只是一支明军的小部队,这几百名亲兵都是用银子喂饱了的,只要拼命冲过去,未必不能夺回大炮。

    “拿下石鼓山,每人赏银二十两,杀敌一人赏银十两,第一个冲上山头的赏银一百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百名亲兵一起狂呼呐喊,冲上草桥。

    在他们背后,楚军士兵已经杀进了营寨,但被清军溃兵拦阻,一时追不上来。

    机会!还有最后一线机会!

    清军主将身先士卒,冲在全军的最前头。

    “嘭!嘭!”

    石鼓山上腾起了几团不祥的烟雾,那清军主将的眼神猛然变得呆滞,视野里几颗炮弹越来越近,正在急速变大。

    ……

    内个,晚上应该还有一更。


………………………………

第一六四章 意志消沉的“赵括”

    接到夺取草桥的捷报后,汪克凡立刻下令,命楚军全线退却,摆脱清军的纠缠,一部在外围继续保持威胁,一部迅速向草桥靠拢,准备抵御清军的反扑。

    刚才还在顽强抵抗的楚军突然败退,令耿仲明喜出望外,虽然这个变化有些突兀,他也顾不上揣摩其中的原因,立刻挥兵急进,与被困的勒克德浑会师。

    两军相遇,欢声雷动,勒克德浑揽住耿仲明的手臂,用力地振了两振,然后高声向周围叫道:“怀顺王兵锋所指,南贼土崩瓦解,真不愧我大清善战名王!”

    “善战名王!善战名王!”天佑兵齐声高叫,士气震天。

    “本王只是一名走卒罢了,多罗贝勒运筹帷幄,才是此战得胜的第一功臣,堪称当世起翦颇牧,无双帅才!”起翦颇牧,用军最精,是启蒙读物《千字文》里的一句话,指的是白起、王翦、廉颇、李牧四位战国时期的名将,耿仲明虽然是武将,也知道这句话。

    “起翦颇牧,无双帅才!”八旗兵振臂欢呼,风云变色。

    大军会师的场面是如此壮观,清军官兵无不热血沸腾,似乎已经用铁蹄把敌人踏为齑粉,谁也没有注意,一名满脸焦急之色的军校挤进人群,凑到耿继茂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耿继茂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上前两步来到耿仲明的身旁,小声说道:“父亲,草桥和石鼓山失守。”

    耿仲明突然愣住了。

    勒克德浑愣住了。

    周围的将领也愣住了。

    外围的亲兵军校都愣住了。

    仿佛突然变成了寒冬,气氛在突然间凝固,一圈圈扩大开去,几万清军都闭上了嘴巴,互相茫然看着,不知所措……

    从当天晚上开始,石鼓山的炮声就一直没断。

    楚军突然夺取跨过蒸水河,夺取石鼓山。跳到了清军的背后,五万大军的补给线受到严重威胁,勒克德浑哪怕再骄狂,也不敢冒险坐视不理。

    按照他的本意。是要分兵两路,在水师的配合沿着蒸水河两岸同时向草桥发起进攻,但是,楚军的岳州营蒲圻营都在侧翼虎视眈眈,浮桥又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如果在北岸留下的兵力过少,反而会成为楚军的打击目标,如果留下的兵力过多,又无法保证南岸粮道的安全,勒克德浑只好留下一支偏师,在浮桥前面筑营修寨。暂且采取守势,主力却大多退过蒸水河,向石鼓山发起猛攻。

    一开始的时候,清军主力尚未赶到,勒克德浑急令衡阳清军发起进攻。楚军凭借那八门缴获的红衣大炮,再加上恭义营和通城营的优势兵力,轻易击退了金砺的进攻。

    第二天,撤到南岸的八旗兵和天佑兵相继赶到,清军的攻势异常猛烈,恭义营和通城营却咬紧牙关不退,一直坚守在石鼓山周围。

    天佑兵随即架起大炮。猛烈轰击楚军的阵地,楚军也利用红衣大炮还击,两军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炮战。

    清军的水师赶来支援。

    楚军的炮兵也赶来支援。

    有草桥连接蒸水两岸,楚军的炮兵源源不断地来到石鼓山,几乎把这座小山占满,后来的只能在山下建起炮兵阵地。他们在前几天的战斗里一直当观众,早就憋足了斗志,大炮打得又狠又准。

    清军的战船越来越多,石鼓山的大炮变得越来越多,石头山终归比木头船结实多了。清军的战船不断被击毁,石鼓山却几乎还是老样子。

    陆路方面,天佑兵的炮兵集中了所有火炮,几门神威大将军炮昼夜不停的连续射击,但楚军的炮兵占据地利优势,在对射中也完全支撑得住。这其中,刚刚投降的杜成表现尤为出色,面对过去的老东家毫不手软,硬生生打坏了两门大将军炮,天佑兵只好把炮兵阵地向后退了一千步,虽然自己变得安全,对石鼓山的威胁也小了很多。

    连续三天的激战,石鼓山一直牢牢掌握在楚军手里,耿仲明坚持不住,对勒克德浑提议撤兵。

    “南贼一只虎已经进了衡阳,前锋距离赵家湾不足二十里,一天一夜就能赶到战场,衡阳战局已经难以挽回,不如趁着南贼尚未合围,尽快把兵马撤往长沙……”耿仲明越说声音越小,生怕心高气傲的勒克德浑发怒,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出乎意料,勒克德浑并没有暴跳如雷,好半天才听他喃喃说道:“长沙,长沙,撤往长沙就能扭转战局吗?”

    耿仲明抬头一看,只见勒克德浑满眼血丝,昔日英气逼人的面庞上满是灰败之色,嘴唇上布满燎泡,不禁叫道:“哎呦,你怎么病得这么重!”

    “我没病,只是心力交瘁罢了。”勒克德浑苦笑着摇了摇头:“将帅无能,累死三军,我和那纸上谈兵的赵括一样,本来就是个庸才,见了汪克凡屡战屡败,根本不配做三军统帅。”

    刚则易折,勒克德浑少年得志,一帆风顺,几乎没有受过挫折,如今面对必败之局,心智一下子乱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今日虽败,明日卷土重来,再和汪贼决一高低就是,贝勒何必在意,当下还是该尽快撤离衡阳……”见他意志如此消沉,耿仲明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苦口婆心地劝说。将为兵之胆,主帅都没了斗志,五万大军的士气立刻就会一落千丈,这个仗更没法打了。

    “不,我不走!”勒克德浑突然激动地叫道:“我深受皇上和摄政王的大恩,率数万八旗健旅南征湖广,三年来却寸功未建,损兵折将,有何面目这样子回去!一只虎来就来吧,让何腾蛟也来吧,本贝勒要与之决一死战,一雪前耻!”

    无论耿仲明怎么劝说,勒克德浑都坚决不愿逃走,既然在衡阳打不过明军,到了长沙又有什么两样,还不如留在这里拼上一把,全当死中求活好了,说不定还有取胜的可能。

    ……

    看了一下,现在的月票数已经达到107张,除了月票双倍的时候,这本书第一次月票上百,在此深深鞠躬感谢。

    不算凌晨补昨天的那章,今天也三更了,对快手来说一天三更算不了什么,但对我这个手残就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多少能表达一下我的感激之情,再次感谢各位书友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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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章 如你所愿(上)

    勒克德浑无论如何都不愿离开衡阳,而且情绪很不稳定,耿仲明不敢再劝,告辞回府,满腹心事的独自呆坐了半天,命人把耿继茂叫来,交给他一支将令。

    “大军粮草匮乏,我命你担任押粮官,去岳州府筹粮。”

    “父王,你这是何苦!”耿继茂鼻翼煽动,大声叫道:“父王困守衡阳,孩儿怎能独自逃生!”

    “怎么?你想叫我耿家绝后么!”耿仲明也动了感情,唏嘘说道:“我耿家全族几乎都在衡阳,一旦城破,玉石俱焚,怕是全都难逃性命,不早做打算留下一线血脉,我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你是家中长子,我殉国之后应当能继承王爵,重新耿家光大门楣……”耿继茂再也听不下去,跪下哭泣道:“既然如此,就请父王一起走吧,咱们还有三万兵马,总能护得父王周全!”

    “荒谬!这不是造反么!多罗贝勒既然矢志死守衡阳,我又怎能把兵马带走,到时候连你也走不脱。”耿仲明嘴里厉声斥责,腹中却暗自心酸,眼前的局势已经无解,他只有出此下策。

    如果勒克德浑和近万满蒙八旗折损在衡阳,自己却在危机时刻逃走,肯定会遭到清廷的严厉惩处,到时候除了拥兵自重或者扯旗造反,再没有任何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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