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泰昌元年十月的一天。
    朱由校刚离结束经筵,魏忠贤就来禀道:“皇爷,保定东厂的人来报,奉旨进京的老将们及其家眷快到通州了。”
    朱由校听后因此笑了起来,看向徐光启和孙承宗道:“好啊,五虎进京了,徐卿家,你这个兵部堂官替朕去通州接他们。”
 第三十四章 熊廷弼
    徐光启起身称是。
    而朱由校则从魏忠贤手里接过奉旨进京的郭琥、秦良玉一行人的名单看了起来。
    看着这些人的名字,朱由校内心一时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据朱由校所知,这些人里面,不少人在历史上会在将来因为抗击东虏而战死沙场。
    其中,尤属秦良玉一家最为悲怆。
    几乎全族人都为大明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可谓是满门忠烈。
    而陈策一门也在抗清之事业中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历史上,陈策于天启元年赴辽东杀虏,先后斩杀甲喇额真布哈、石尔泰、牛录额真郎格等东虏强将。
    只是后来陈策及其家人被五万铁骑包围,损失惨重,其本人受伤十余处,壮烈牺牲。
    所以,朱由校看见这些名字后,内心是沉重的。
    朱由校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让这些人不再用热血去书写大明王朝亡于异族之手的悲歌。
    即便要流血也当是用热血铸就大明主盟地球、一统寰宇之伟业的丰碑。
    一时,朱由校不禁看向了殿外。
    此时,紫禁城已被十月初下的细雪笼罩,寂静地红墙外,谁也不知关外的豺狼何时又要张开他的獠牙。
    但朱由校知道他作为这琉璃世界一般繁华精美的大明之主,是需要让这个承平了两百多年的帝国用最好的方式完成他的蜕变的,而不是让他亡于野猪皮之手,沉沦为一个文明的悲剧。
    “这一世,朕要让你们皆封侯裂土,要让你们为朕开辟疆土至全球!”
    朱由校暗自说了一句。
    ……
    “这冬日的雪开始下了,野猪皮的日子恐怕是越发的难熬,最好是全部冻死!那样本官就好亲自领兵替朝廷收复所失之地!”
    熊廷弼一身红袍,眯眼看着沈阳城外的漫天飞雪外,说了起来。
    此时的熊廷弼刚刚在万历四十八年六月击退努尔哈赤的六万大军,后又在八月于沈阳外围据点蒲河击退努尔哈赤的两万兵马,使得一直想打破困局的后金军不得不依旧坐困于转蹇之间,而无法得到钱粮补充。
    而熊廷弼也因此意气风华,自觉接下来的辽地将会归于安定,而自己进军收复失地,将建奴困于更狭小空间并进而解决东虏之患的时机已是不远。
    毕竟他已经通过布将练兵的方式将辽东明军兵力恢复到了十六万,还四处筑城,使得后金军一直被困于荒野之地。
    所以,在熊廷弼看来,等这个冬天过去,努尔哈赤必会因为饥寒而实力大减,而给自己带来击败东虏收复失地的战机。
    但熊廷弼一想到朝堂上的纷争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已经知道冯三元弹劾自己的事。
    而且,熊廷弼也已从魏应嘉处得知御史张修德也要弹劾他的事。
    加上之前姚宗中、刘国缙等京官的弹劾,熊廷弼能够感知到朝廷对他不满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多。
    所以,熊廷弼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获得解决东虏之患至少是大胜东虏一次的机会。
    事实上,熊廷弼内心并不是很有底气。
    因为熊廷弼知道朝中很多人不希望他尽快解决东虏的问题。
    “部堂,我们的人来信说,朝中有许多言官准备继续上疏弹劾我们,言我们当尽快送银子去解决这些事,送于与我们联系的吏科给事中魏应嘉,让他帮我们打点!”
    熊廷弼的幕僚刘怀南走了来对熊廷弼说了起来。
    熊廷弼听后心情十分烦躁,声音颇有些大的说道:“又是要银子!本部堂那里有那么多银子塞他们的口!辽东之事迟早都要坏在他们这些言官手里!而非我边镇文武之过!”
    “部堂息怒,为了大局,当忍则忍。”
    刘怀南劝说了起来。
    熊廷弼叹了一口气:“也罢!一切你去处理吧,辽东这边这么多事务等着我去处理,我尚且忙不过来,哪里有空管这些事,不过,眼下朝廷刚换了天子,正是根基未稳、人心未安之时,这些言官难免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我也不能闲着,我也上疏解说此事于天子知道,剖明心迹,到时候你一并让他们把我的奏疏带回去!”
    “晚生领命!”
    刘怀南一句。
    ……
    而朱由校这里则在得知郭琥、陈策、秦良玉等老将进京的当天也从内阁阁臣们这里收到了熊廷弼的自白奏疏。
    “……辽地现已转危为安,为臣却要由生向死了,若朝廷真以为臣乃畏首畏尾之辈,臣愿缴回尚方宝剑,被陛下免职!”
    朱由校看了熊廷弼的奏疏后,问道:“此事,众爱卿又不知如何票拟?”
    这一次,刘一燝难得的主动站了出来,先说道:“启禀陛下,时下朝臣对于熊廷弼在辽东不复失地、一味修城练兵的行事皆颇为不满而物议沸腾,御史张修德也再次上奏疏弹劾他破坏辽阳,不纳流民,一味驱赶流民,所以臣等不敢擅拟,以臣之见,辽事不可轻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熊廷弼是否无能,经略是否当换,当谋之于众人,开廷议而决之!如此必为公允。”
    刘一燝说完就抬眼看了朱由校一眼,他现在只想赶紧让熊廷弼下台好完成辽地军镇等势力交给自己的使命,所以,他现在不得不透露出自己也想换掉熊廷弼之意而试探一下皇帝的态度。
    朱由校点首,没有明确表态,但心里却暗自冷笑起来:“想不到你刘一燝也有换掉熊廷弼之意!”
    方从哲则在这时候站出来道:“陛下,以臣之见,熊廷弼自上任经略以来并无大错,更无失利之战,骤然换之,并不恰当,若熊廷弼真有败事,真使辽事更糟糕,自当换之,然现在熊廷弼还依旧守有辽阳、沈阳,甚至连续两次击退建奴,故而臣认为现在不当换经略,更不用召开廷议而商议经略之合适人选。”
    韩爌也在这时候说了起来:“陛下,以臣之间,熊廷弼虽无失利之处,然亦无大功,朝廷为辽事靡费粮饷无数,不是让他熊廷弼仅仅守住现有之地即可,而是要让他收复失地、剿灭东虏的,因而臣亦认为熊廷弼难当大任,守城尚可,虽有谋才,却无胆略!”
 第三十五章 辽东经略不能换
    韩爌也算是在投桃报李,配合刘一燝在皇帝朱由校面前表达自己对熊廷弼也不看好的态度,并促使熊廷弼下台。
    毕竟刘一燝之前也愿意配合他发动言官阻止皇帝重设武学的事。
    可以说,刘一燝和韩爌因为都和东林党走得近,而算得上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而且因为韩爌没有和辽东军镇的人有什么勾结,所以,他反而比刘一燝表达的更直接。
    朱由校虽然也不是很了解熊廷弼,甚至他现在还不知道熊廷弼是什么样的面貌。
    但以唯历史结果论来看,朱由校可是清楚记得历史上辽东的战事自从熊廷弼走后就变得更加糟糕的。
    本来在熊廷弼还是辽东经略的时候,辽东的明军至少是敢战的,在万历四十八年六月和八月两次击退努尔哈赤的兵马。
    使得努尔哈赤一直未进尺寸之地,一直拿不下沈阳和辽阳。
    但等到熊廷弼被免职,袁应泰就让辽东经略后,仅仅七个月后,在天启元年三月,大明接连失去辽阳、沈阳等要地。
    所以,朱由校尽管不确定熊廷弼能不能彻底解决建奴,但他至少能确定熊廷弼是不能换的。
    “陛下,以臣之间,治大国如烹小鲜,眼下您又刚刚登基,当万事求稳,无论熊廷弼是否有胆略,都不能现在更换,京官不知辽东之事,难免失于实证,不能以此为凭,如今朝廷不但不能骤然换辽东经略,还当降旨给熊廷弼以安其心,如此方能使前线得安,前线得安则内忧不起,内忧不起则中心可望!”
    方从哲据理力争起来,虽然他只想当个好好首辅,还权于皇帝,但涉及到这种关系社稷安危的大事,他也不得不强自争辩起来。
    朱由校点了点头,他很欣慰首辅能在这件事上坚持原则,也就顺势说道:“元辅所言有理,内阁立即降旨熊廷弼,加其官为兵部尚书太子少保,令其安心在辽东做事!”
    方从哲大喜,忙率先拱手:“臣遵旨!”
    刘一燝不禁瞪了方从哲一眼,但立即收回目光,掩饰住了内心的不满。
    韩爌则将刘一燝的神色尽收眼底,他能猜到刘一燝的无奈,但他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何皇帝陛下如此信任方从哲。
    “有方从哲在朝堂一日,熊廷弼的经略一职就稳一日,陛下对方从哲可谓是言听计从,老夫亦是无能为力!过些日子,老夫就会上疏辞官。”
    不过,刘一燝倒也没有因为熊廷弼没有被扳倒而多么灰心丧气,毕竟他也只是替人做事而已。
    事实上,刘一燝现在只想全身而退,至于辽东经略是熊廷弼还是袁应泰对他而言都不是很重要。
    所以,此时,刘一燝就在这时候对魏应嘉和范毓卿二人如此说了起来。
    “这个方贼,表面上中立,实际上就是浙党、齐党、楚党等的庇护者!”
    魏应嘉因此颇为气愤地说了一句。
    “如此说来,得先想办法把方从哲搞下台?”
    范毓卿因此问了一句,且颇为焦躁地看了刘一燝一眼,想从刘一燝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出什么答案来。
    范毓卿暗自心道:“辽东的事拖不得呀!明年开春之前,如果熊廷弼还不被赶走,到时候努尔哈赤他们攻打沈阳、辽阳无疑又甚是艰难,到时候拿不下沈阳、辽阳,刚过严冬,努尔哈赤他们就又得熬春荒,大家就更加难发财了!”
    但刘一燝没有给范毓卿明确的答复,因为他已经不想参与他们的事。
    毕竟刘一燝早就知道范毓卿这些商人是没有什么忠义廉耻之心的,满脑子就只有钱利二字,哪怕是亡国亡社稷都不关心的,甚至即便知道这样做会害死他们自己,他们也会为了利而做的。
    所以刘一燝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想说。
    范毓卿因此只得看向魏应嘉。
    魏应嘉作为东林党官员,对方从哲这种非东林党的阁臣本就不满,自然也就说起来:“自然是要先把方贼弄下台,先帝服红丸而崩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
    说着,魏应嘉又道:“眼下熊廷弼的贿金已经送到了,还有他写给我的信也到了,到时候我一并作为他熊廷弼行贿的罪证上奏,此番有实证在,我就不相信他方从哲还能护住熊廷弼!”
    刘一燝抬眼看了魏应嘉一眼,他想劝阻魏应嘉,毕竟作为内阁阁臣,离天子更近,他更加清楚当今皇帝朱由校的秉性以及皇帝对方从哲的信任,而且他也不想魏应嘉等东林官员再和范毓卿这些人一起在熊廷弼这件事上做文章,毕竟,刘一燝知道一旦这件事继续这么斗下去,会牵连到他自己的。
    因为刘一燝还是担心皇帝陛下真的继续对方从哲言听计从,将所有要求罢免熊廷弼的人治罪。
    但刘一燝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自己即便说了也劝不住这些东林言官,甚至还会被这些东林言官安上一个行事畏缩、懦弱无能的骂名。
    刘一燝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平稳致仕,带着自己为官所得的三百多万两白银回乡当一个富绅。
    ……
    “混账!他们这是要做什么,是不把熊廷弼扳倒不罢休吗?!”
    魏应嘉参劾熊廷弼行贿朝臣的奏疏一递上来就引起很大的反响。
    不过,最先发脾气的不是皇帝朱由校,而是一向性格懦弱的方从哲。
    方从哲自从朱由校采纳他的建言后就多了些底气。
    当然,作为三朝老臣,独撑内阁多年的他虽然算不上是强势的首辅,但他揣摩上意的本事倒不是几人能比的。
    所以,方从哲能清楚皇帝朱由校真正的心思,也知道皇帝朱由校想让自己扮演什么角色。
    因此,方从哲在一收到魏应嘉的奏疏就拍了桌子,大发雷霆起来。
    韩爌不由得道:“元辅何必如此,言官上疏弹劾不法事乃至风闻言事皆是职责所在。”
    刘一燝则渐渐感到有些不安起来,他知道方从哲不会无缘无故的因为言官上疏弹劾一个人而发脾气,也就笑说了起来:“元辅何必如此动怒,之前他人弹劾您自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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