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距离倒也甚近。许兄,我们这便过去吧。”范宇挥了挥手道。
“侯爷请。”许当伸手一请道。
他们两人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来到了造作院的一条河旁边。
因为造作院是用水大户,这条河便是流经汴梁的蔡河,从造作院中穿过。
在蔡河边上,被人另外挖出一条两尺多宽的水沟引入活水。
在这水沟的上方,便建起了一个小木屋一样的东西。
范宇看到,在这小木屋的最上方,是一倒缩小了许多倍的浑仪。浑仪又叫浑天仪,是模仿地球自身的一件仪器。
千万不要以为中国古代就只认为这世界是什么天圆地方,那根本就不是古代专业的天文人才说的。
中国在唐代僧一行便测量了地球的子午线,而更早在汉代发明了浑天仪的张衡,便说过“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
所以说,中国对于世界本身的认识,其实并不是儒家所说的那一套东西。只不过是科举是出仕的主流途径,因此儒家学说遮掩许多闪动思想之光的理论学说。
“这便是水运仪象台?”范宇看着这小木屋,还有上方的浑仪,有些莫名其妙的道。
许当指着如同木屋一样的水运仪象台道:“侯爷只看外面,当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上面有个门,打开之后,才能看到里面的样子。”
范宇围着这水运仪象台转了一圈,这才在一侧看到了木门的把手,他便伸手去拉。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的这把手,便突然听到有人暴喝一声:“住手!”
这人的嗓门之大,将范宇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过去,便看到一位三十余岁的官员,正大步的赶过来。
这人虽然才只三十余岁,但是身上已经是绯色的官袍。
对方大步来到范宇和许当面前,愤然的挡在水运仪象台的小样之前。
“你是何人,莫要乱动这等精密之器。此物乃是上知天文之器械,岂是小儿的玩物。”这人沉着脸,对范宇呵斥道。
范宇被对方给训的懵了,一时不知是先问对方的身份,还是要先与对方吵一架。
许当急忙上前,对着这人拱手道:“杨监事,你误会了,这位并非闲人,而是当朝安乐侯,也是造作院的知事通判。这水运仪象台,也是侯爷亲自过问并筹集的费用,方才有了现今的样子。”
这位杨监事听到许当的介绍,看着范宇的目光有些愣神。
忽的恍然道:“原来是安乐侯,这、这……是在下鲁莽了,在下亦是无心,只是太过在意这水运仪象台,却是、却是十分失礼。”
说着,这位杨监事便对着范宇躬身一礼,显是真的在很有诚意的道歉。
范宇笑着摆手道:“杨监事,不知者不怪。何况你是专注于保护这水运仪象台,我有何资格怪你啊。”
“惭愧,在下杨惟德,被官家任命为判司天监事。早先司天监的浑仪,便已经陈旧破烂不堪使用,此次多亏有侯爷仗义直言,要修这水运仪象台。谁想我却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怪了侯爷。”杨惟德连连自责道。
“杨监事如此年轻,便已经是五品官,乃是有真本事的。”范宇笑道:“我不过是出人出钱,杨监事出的却是有钱难买的学识,亦非常人,岂能以常理度之。”
听到范宇说的有趣,杨惟德不由哈哈大笑,对范宇拱手道:“侯爷不怪我,我便十分感激了。再如此亏我,岂不是使我羞愧。侯爷可不只出钱出人,那百工技院之中的能工巧匠,果然是有藏龙卧虎之辈。若非百工技院中的工匠们出了大力,这水运仪象台怕是造不出来。”
范宇摇了摇头,“杨监事,我今日听说水运仪象台已然成功,便过来一观究竟。若是可以的话,还请杨监事为我言说解惑可好。”
“别人想要一观当然不行,但是侯爷要观自是不成问题。”杨惟德错开身,将那木屋上的门把手拉开,“侯爷请看,这便是水运仪象台的内部了。”
随着杨惟德拉开水运仪象台的门,范宇只看到里面分了上下数层。甚至还有小小的楼梯、楼板,在其间穿插相连。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里面的一套木制齿轮组,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齿轮,范宇便有些眼晕。
没想到古代的水运仪象台,居然也如此的复杂。虽然他知道这东西如果分成几个部分,便可清晰的知悉其功用,但是范宇自己前世就不是学的理科,只觉得头大了一倍。
杨惟德却是兴致漾然,指着一个个的部件,给范宇解说。
“侯爷请看,这里有水流过,便会带动齿轮转动,最终使得上面的浑象旋转。当然,这第一层为正衙钟鼓楼,这个木人每到正时、时半,皆可击鼓撞钟。第二层……”杨惟德近来最得意的事情,但是参与了这水运仪象台的设计制造,随口道来如数家珍。
范宇对于这水运仪象台的热情只不过三分钟,听杨惟德讲了一会儿之后,便如同听体育老师讲数学一般,显得索然无味。
“侯爷请看,这乃是擒纵机关,可使得报时精准……”杨惟德眉飞色舞道。
范宇却是听到了这擒纵二字,这个他倒是颇有印象。因为这个东西便是钟表的雏形,却是大有用处的。
“杨监事且停一下。”范宇看着这水运仪象台上的擒纵机关道:“这擒纵机关,可否制成铁的。”
“侯爷莫要说笑,这水运仪象台常年建于河道之上,若是铁制则沉重无比,且极易锈蚀,反而不美了。”杨惟德摇头笑道。
范宇用手比划了一尺高下,转向许当道:“只要尺许大小,以机簧带动亦可报时,可称之为钟表。”
第499章 吃不了亏的
原来范宇这话却是对许当所说,言下之意也只有许当能听懂,这是又要给造作院安排事情了。
杨惟德却是看了看范宇和许当两人,不由插言道:“侯爷,这擒纵机关如何能做的如此之小,这不是开玩笑吗。而且铁制的话,哪里有这等厉害的铁匠,可以在这么小的东西里面,做出如此复杂之物。”
虽然杨惟德知道些机械的原理,可是对于材料加工却是并无多少认识。在他的想法中,便是铜铁木料之类。但是对于改变其物性,就不怎么了解了。
许当也是苦笑,这位侯爷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就象是杨惟德后说,要在这尺许大的盒子里面,制造一部报时的钟表,在大宋却是有些科幻。
“侯爷所言之物,倒是有可能造出来。只是这东西,怕是造不了这么小。”许当有些为难道。
范宇哈哈一笑,“你想的过于复杂了,钟表并不是仪象台,只是用来计时罢了。因此许多不必要的部分,便可不用理会。只将用得到的齿轮组合在一起,能够用来计时便可。有了此物,度过这一天十二个时辰,便也更加精准一些。”
道理大家都明白,有了这计时的钟表,自然这一天下来便可比平时看天色要准得多。
“侯爷既然说行,那自然便是行的。”许当如今倒是不抬杠,他信范宇的话,“只是如何来做,到时还请侯爷给指点一番才是。”
范宇看了许当一眼,这家伙现在倒是真听话。
“此物并不着急,让百工技院慢慢的做就是。我所揣测的这钟表不过是个方向,或许百工技院有人的想法更好也说不定。”范宇笑了笑,“工匠若是读了书学了那些教材,便远不是普通的匠人可比。只怕都不用你我操持,只须说上一声,他们便将东西做出来了。”
许当亲自编过一部分教材,自然知道那都是些高深的知识,因此深以为然。
“如此,我去试试。”许当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杨惟德却是听着两人说话,也不知该不该插话。
范宇看向杨惟德,拱手道:“适才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倒是打断了杨监事的讲解,还请恕罪。请杨监事莫要因此而不肯为我讲解才是。”
对于范宇如此的客气,杨惟德还能说什么。
“侯爷乃是建造水运仪象台的主张之人,些许小事不必在意。”杨惟德也急忙摆手道:“这仪象台已经讲解的差不多,但是关键便是这水运二字。若是将这仪象台放于平地,它是无论如何也转动不起来的。所以,才要将之置于河边,用水力来推动。侯爷请看,这座仪象台的小样,现在并没有转动。但是只要拔开这个销子,它便会转动了。”
范宇顺着杨惟德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果然最下方那木质齿轮上有个卡住了的木头销子。
只见杨惟德上前伸手一拔,便将那销子拔开。
下面水沟中的流水推动了水车轮,这座水运仪象台便开始运转起来。
范宇看到水流带动齿轮转动,最后传导至浑象与浑仪上,使上面的刻度缓缓变化。
“非常好,这水运仪象台,看来是真的成了。”范宇赞叹道。
杨惟德的表情,则有些痴迷,他盯着这水运仪象台道:“此物甚为复杂,堪称前无古人。我能参与建造这水运仪象台之事,便可此生无憾了。”
他这是发自内心的,对水运仪象台关注爱护。
之前范宇刚到来之时,便被对方喝斥,竟是让人觉得非常理解。
看过水运仪象台后,范宇又与杨惟德攀谈了几句,摸清了对方的根底。
这位杨监事年纪轻轻便做了司天监的监事,并非是他有后台,而是因为他自幼便精通天。
在大宋通晓天的人才极少,许多司天监官员的天学知识,都是家传而来。
自古留传下来的天书籍,若是无人指点,能看懂的都没几个。因此,天学成了家传之学,却也并不奇怪。
也正是因为如此,杨惟德才会三十多岁便成了判知监院事这样的五品官。
能与此人相识,范宇也觉欣喜。
司天监可不只是观察天象,还有为朝廷占卜吉凶之责。将来只要在紧要之时,让这位杨监事开口,便足可转变朝堂风向。
如今这位杨监事,看范宇的目光便如看着恩人,那种无言的感激却是流露于表面。
在范宇的刻意结交之下,杨惟德只觉这位安乐侯平易近人,交谈之下更是谈吐有趣使人如沐春风。
往往这样的人,都是积年老吏才有可能,偏偏这位安乐侯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却是让杨惟德暗暗称奇。
“杨监事,你比我对这水运仪象台更加了解,莫如向官家上疏,请旨选地开始正式修建这水运仪象台如何。”范宇自己是不想出头的,他不想出这个风头。
杨惟德却推辞道:“侯爷言重,若论起官职,我与侯爷是平级。但是别忘了,您还是朝廷的安乐侯,也是太后义子。这等事,哪里轮得到我来上疏。”
“这水运仪象台,本就是为了司天监后修建。而且修建仪象台的主事,朝廷的工部怕是根本弄不明白。所以主持修建水运仪的主事,也定然是杨监事。杨监事有个准备好便是,我还有些事并没做完,这就告辞吧。”
杨惟德目瞪口呆,安乐侯出人出钱,居然便要这样平静的离开。
许当也对杨惟德抱了抱拳,便追着范宇一同离开。
一回到范宇的值房,许当便对范宇道:“侯爷所说的钟表,可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看来许当是将此事记在心里了,这让范宇满意。
“此物交给百工技院,慢慢来就是,不用太急。成固欣然败亦可喜,总是吃不了亏的。”范宇笑道。
第500章 真是稀客
对于钟表这东西,范宇前世的小时候就拆过。
他记得自己将家里的闹钟给拆了之后,便换来了一顿父母的混合双打。
主要是拆了倒没啥大事,有问题的是装不到一起去了。否则的话,定然会被父母所赞赏,又怎么可能受到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打击。
现在想起来,范宇还有些唏嘘。
只是许当却不死心,他觉得侯爷一定知道这所谓的钟表是如何制作的,只不过是懒得插手管。
“侯爷,这东西交给百工技院倒是可以。”许当看着范宇道:“只是百工技院的那些匠师们还有各自的事情要忙,只是带学生,便已经占了许多时间。莫如侯爷给他们一些提示,也好节省些耗费与时间才是。”
范宇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这个倒是可以,只不过如今我也并不专精于此。只是有些想法可以用在这钟表之上,现在拿出来,供百工技院的工匠们去琢磨吧。”
许当心道果然如此,这位侯爷真是深如渊海,让人看不清根底。
不过,范宇的将研究钟表之事交给百工技院的意图,许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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