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一些张梁的生平,也因此得知了张角和张宝两人的一些的事情。
张氏三兄弟,没有一人有存世的子嗣。
他也从张梁的口中得知了张角最后的遗言。
“若有那一天,一定要记得告诉我,被黄天所照耀的世界,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自始自终,他们都在为着黄天之世而奋斗,从未有想过退缩,从未有想过投降,从未有想过屈服。
哪怕是被围困在广宗弹尽粮绝。
哪怕是身患重病,连战连败……
最初黄巾军的构成是哪些人?
他们真的只是一群只想着打家劫舍,四处流窜只知道破坏却不事生产的暴民?
还是一群被邪教所洗脑的狂信徒,一群被蛊惑了的百姓?
有的人坐在温暖的房舍之中,翻阅着薄薄的史书,指着书中那些走投无路,愤而发起反抗的人,自以为是的将那些人划归到暴民的行列,指责他们不顾全大局,指责他们烧杀抢掠。
他们根本就不管,哪怕是史书之中,史官都提上一笔,那些人做出了烧杀抢掠的事情。
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他们不是暴民,也不是被所谓的邪教蛊惑的百姓。
他们是因是不堪连年征战的逃兵。
是失去土地被欺压的佃农。
是引为灾害而无奈背井离乡逃亡避难的流民。
是迫于赋税而走投无路的升斗小民。
是没有了生计饥肠辘辘的走夫贩卒。
是因征伐鲜卑羌人而家破人亡的兵丁家属。
他们不过是饱受欺凌的升斗小民,不过是不为大汉天子所知的,对于高高在上的世家豪强,不过是蝼蚁的升斗小民……
天下大旱,颗粒无收。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死相枕藉,民相食。
他们没有等来赈灾的粮食,等来官府的赈济,却是等来了加税的通告,等来了官吏手中的棍鞭,等来军兵手中的枷锁。
他们其实只不过是想要活着……
但是没有人愿意给他们一条活路,汉庭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内外俱起,八州并发,四海沸腾,天下震动!
贫无立锥,手无寸铁。
他们没有坚固的盔甲可以佩戴,也没有锋利兵刃可以使用。
他们所能凭借的只有人多势众!
他们聚集在黄天的战旗下,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跟随在张角,跟随在他们的大贤良师身后,向着汉庭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
皇甫嵩目光阴狠,手执着长戟,目视着不远处那面越来越近的赭黄色大纛之上。
四周凄厉的哀嚎声徘徊在皇甫嵩的耳畔,但是却没有引起皇甫嵩脸色任何的变化,彷佛死的人不是汉军的军卒,只不过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豚犬牲畜罢了。
周泰和蒋钦两人脸色僵硬,纵使是溃兵,但是他们的心头仍旧是淤积着巨大的压力。
“冲上前,不要犹豫!”
皇甫嵩的声音阴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周泰和蒋钦两人也知道这是最后的一线生机,他们咬紧了牙关,举着手中的兵刃,继续为后续的汉军甲骑开辟道路。
鲜血飞溅,腥风扑面。
“都躲开!”
周泰怒吼着纵马向前,挥动手中的长钺,他曾经跟着孙策冲锋陷阵,斩将夺旗,但是所杀的都是敌人,但是这一切却是要让他去杀同一阵营的军卒。
蒋钦亦是怒吼挥动手中的长刀,他和周泰一样,心中也如同有一块巨石压在其上一般。
但是他们都没有勒停住座下的战马。
旌旗一动,千军向前。
军令如山,令下军动,不可违逆。
“举弩!”
面对着直冲而来的汉军甲骑,前阵的明军武卒没有丝毫的惊慌。
何曼手执着双锤,沉着冷静的下达着命令。
“放!”
漫天的箭雨在同一时间飞掠而起,汉军的一众甲骑皆是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护住了盔甲防御的薄弱地带。
“嗖!嗖!嗖!”
无数箭矢急射而来,汉军骑阵之中一阵人仰马翻,大量的汉军被射落下马。
战马嘶鸣,骑士哀嚎。
除了重装的骑兵之外,骑兵正面冲击有着防备且训练有素的步兵方阵,其下场多是凄惨无比。
骑弓的射程小于步弓,在骑弓还没有射击之时,步兵方阵的弓手便已经引弦开弓射出了第一波箭雨。
而后,骑兵就算突进到了近前,也难以冲开层层叠叠的枪阵。
骑兵真正强大的是高速的机动性,还有强大的冲击力,正面冲阵,一般都是在敌军已经发生了混乱的情况之下,而非是在敌军严正以待的情况之下。
“幼平!”
蒋钦眼睁睁的看着周泰的坐骑发出一声嘶鸣而后猛然栽倒在地,看着周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但是他却没有机会去救助周泰。
“继续向前!”
皇甫嵩此时已经红了眼睛,他只看到了他们正在离前方那面赭黄色大纛旗越来越近,却全然没有注意到明军的武卒只是以弓弩射击,而并没有去阻挡他们前进,反而是让开了一条足以让他通行的道路。
汉军的甲骑就在这种情况之下,不知不觉进入了许安早已经准备好的战场。
“许安!”
战马飞驰,皇甫嵩已经可以看清许安身上战袍的模样,也看到了黄天使者、腾骧卫、弓弩手、弩车组成的四层军阵。
“杀!”
皇甫嵩没有去想能否突破,他知道能够斩杀许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宁愿死在冲锋的路上,死在战阵之上,也不愿意在逃亡的时候被斩杀,对于身后之名,皇甫嵩一直都十分注重,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了直冲敌阵,而非是向东而逃的主要原因。
而这也是为什么许安设下这一计策的原因,他很清楚,皇甫嵩是一个极其爱惜羽翼的人。
就在皇甫嵩发现了许安的同时,而许安也一样发现了皇甫嵩。
他虽然以前从没有见过皇甫嵩,但是他认定了,那穿着赤袍,身穿赤炼铠的汉将,绝对就是皇甫嵩!
许安目视着直冲而来的皇甫嵩,眼神清冷,而后缓缓的举起了右手。
皇甫嵩心中一紧,只见视线之中,许安的右手猛然握成了拳头,紧接着一声奇异的哨音陡然响起。
“咻”
皇甫嵩心中一沉,只听“绷”的一声,他便感觉到一阵整个世界猛然向下翻转而去。
就在预留出的道路之上,数道绳索在一瞬间被绷直,上百名汉军的骑兵躲避不及,被绊倒在地。
皇甫嵩强忍着眩晕从泥泞的草地之上艰难的爬了起来,此时他的衣甲不整,战袍破损,顶上的头盔也是已经不知所踪,鬓角的头发都脱离了出来,显得狼狈不堪。
就在皇甫嵩还在眩晕之中没有恢复过来之际,数道飞索抛出明军的军阵,其中两道从其左侧飞来,绳索精准的从皇甫嵩的头顶落到身躯处,而后两道猛然被拉紧。
巨大的拉力直接将还在眩晕之中的皇甫嵩狠狠的再度拽倒在地,皇甫嵩直挺挺又是一头栽进了之前那泥泞的草地之上,土腥味一瞬间充满了皇甫嵩的口鼻。
第七百八十章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随着皇甫嵩一起倒下的,还有他身后那面火红色的大纛旗。
绊马索绊倒了执旗的旗手,那面火红色的大纛旗就这样随着旗手一起重重的摔倒在地,落在了泥泞的草地之上。
污泥爬上了那火红色的大纛旗上,将其染成了玄黑之色。
那大纛之上所写的“皇甫”两字此时已经被淤泥所尽数覆盖。
那火红色的大纛旗就倒在皇甫嵩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但是皇甫嵩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去让那面大纛旗重新竖起。
大纛旗倒;汉军军阵之中那些还在勉强抵抗的军卒彻底失去了战斗意志。
汉军的军阵的彻底陷入了崩溃。
兵败如山倒。
但是明军的军卒却没有任何一丝的心慈手软。
哨音长鸣,意为决死。
哨音长鸣,有死无生,有进无退。
冲入汉军军阵之中的明军军卒高举着冷森森的雁翎刀,握持着锋利的的枪戟,冷酷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明军左翼的骑兵也趁乱冲破了汉军的右阵,整个汉军的阵势被冲的大乱。
大量的明军骑兵突入阵中,他们甚至连兵刃都没有去挥动,只是纵马践踏。
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于己方的残忍。
战场之上;容不得心慈手软。
汉军人数占优,而且其外还有大军在繁阳城中,因此许安没有下达停止进攻的指令,而是下达了继续进攻的指令,许安要完全瓦解皇甫嵩带领的这股汉军抵抗意志。
“噗!”
刀剑入肉声不断在皇甫嵩的耳畔响起。
皇甫嵩半跪于地上,两道绳索一左一右拉的绷直,使得他不能倒下,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左右两侧手执着雁翎刀的明军武卒正在毫不留情处决那些摔下了战马的汉军军卒。
那些战马是冲锋的路上被绊倒,巨大的惯性让很多汉军的军卒都遭到了严重的损伤,很多人甚至当场毙命。
战场之上,哀声连绵,哭声不断,马嘶声凄厉。
很多战马的马腿引为巨大的冲击力而折断;或者是因为猛然倒地而遭受了严重的内伤,它们很多都无法活着走下这处战场,就算治好,它们也没有办法再作为战马。
实际上;等待着它们的只有死亡一条路可以选择。
鲜血喷涌而出;那些手执着雁翎刀的明军军卒皆是面无表情,他们没有放过任何一名倒在地上的汉军,他们无情的举起手中的雁翎刀向着那些汉军的脖颈和胸腔直接砍去,只求一击毙命,无比的干净利落。
一名刚刚恢复了意识,从地上艰难爬起了身形的青年汉军将校刚刚爬起,便被人从后面锁住了喉咙。
身后那人用手臂锁住了他的喉咙,一柄利刃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那青年汉军将校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剧烈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身后人的束缚,但是架在他脖颈之上的利刃只是轻轻一转动,一股热血便已经从他的脖颈处喷涌而出。
喷溅而出的鲜血顷刻间便已经染红其身前的原本碧绿的草地,将其染成了一片血红。
“仲岳!”
皇甫嵩怒目圆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侄儿被明军的武卒割开了喉咙却是无能为力。
他的很多亲卫都是他族中的子侄,而现在他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接着一个被明军的武卒所残杀。
蒋钦本能想要爬起来,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现在的神智都还没有恢复清醒;他感觉自己浑身都疼痛无比,根本无法动弹。
许安也注意到了蒋钦的情况,蒋钦穿戴着将校金银铠;和其他的普通骑卒明显不一样。
许安双目微眯,他本能的觉得这个人并不简单,很有可能在原本的时空是一员名将。
不过许安并没有下令活捉,只是单手微压,示意处决。
太平道内并非是没有选择归附的汉将。
张扬曾经是汉庭的将军但是却是主动来投,不过张扬的情况特殊,他作为并州军一系被董卓排挤,关东联军又拒不接纳他们,无奈之下他听从贾诩的建议北投太平道。
而除此之外,吕布不过是一名军侯,颜良、文丑两人也不过只是军司马,许攸是和冀州刺史王芬一起准备弑君被绣衣使者发现而后仓皇西逃,逃入了太行山中。
这种跟随在皇甫嵩身边将领怎么可能投降,就是真投降,许安也不敢去用。
魏庭的将校倒是可以争取一番,至于汉庭的将校,尤其是汉庭的高级将校,许安不准备多费什么口舌,去分散精力。
管亥注意到了许安的手势,当即越众上前,锵然拔出腰间的雁翎刀。
但见寒光乍现,蒋钦刚刚爬起来的身形顿时又矮了下去,管亥一刀从蒋钦的后紧颈刺入,然后从其喉咙处透出,淋漓的鲜血顺着管亥手中的兵刃流到了身下泥地之中。
转瞬之间,整个包围圈中的汉军,只剩下皇甫嵩一人仍然还有生息,其余的人都已经被明军的武卒所斩杀。
周遭的杀伐喧嚣声已散,四周一众明军的军卒皆是阴狠的盯着皇甫嵩,他们都知道,这個人就是那个屠戮了他们二十余万同胞还修筑成“京观”在广宗和下曲阳两座城池紫外的刽子手。
两名黄天使者走出军阵之中,将皇甫嵩反缚于地,用脚踢向皇甫嵩的小腿,迫使皇甫嵩不得不跪在地上。
皇甫嵩疼的冷汗直流,但是他终究是没有叫喊出来。
“皇甫嵩。”
前方传来的声音吸引了皇甫嵩的注意。
皇甫嵩艰难的抬起头,直视着前方,两名黄天使者的按着他的身躯,腿部传来的疼痛也让他没有办法再做出其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