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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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宋天下-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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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天在这群孩子面前,一向都是没大没小的模样,他也凑过来说道:“小权,你是不是真去过福建?好像不可能啊?还是说你已经瞎掰出水平来了?”
    赵权只能苦笑以对,一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以后说话一定得注意些,一边打着哈哈糊弄。
    历阳城已经没必要再进了,一群人说说笑笑地绕过城池,往城外的江边渡口而去。
    发源于含山的横江,从西往南绕过历阳城后,在横江埔汇入长江。历阳渡口就位于横江浦边上。
    赵权一行人,顺着横江,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横江浦。
    一阵巨风突袭而至,众人顶着风来到江边。赵权张开双臂,闭眼抬头,感受着来自南方的潮湿与温暖。浑身舒爽。
    其他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吴天,被这风一刮,浑身粘粘乎乎的难受。
    码头上人头攒动,边上卫士林立,查访甚严。好在一行人也只是过来看看,并没有渡江的打算。
    距码头不远处,有一幢两层高酒楼,悬檐峭立,上书“横江楼”。一群人腹中正饥,吴天稍一提议,丁武便带着他们进了酒楼。
    酒楼伙计将一群人引至二楼。上面人不多,赵权要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看着长江开始发呆。
    自称真定军中第一美食家的吴天,当仁不让地负责点菜。对他来说,这很简单:“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上些来,先来四个冷盘四个热菜。”
    “有好酒吧,打个……”吴天看着丁武,见他“咕噜”一声吞下一口唾沫,眼色犹豫,但还是没有开口制止,于是接着说:“就两斤吧。”
    “有甜食不?——有,好,也来一份。”
    不多久,酒菜流水地上来。赵权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眼角扫了下酒楼,在他们邻桌略略停了下。那一桌有两个人,一个是三十来岁的青衫儒士。眉头紧锁,正怔怔地盯着窗外。在他侧边打横而坐的,似乎是他的一个老仆。桌上酒菜几乎未动。
    赵权的注意力很快地被桌上的美食吸引住了。就刚才怔神的一会儿,菜竟然就快被抢光了。陈耀搂着两盘肉菜,也不用筷子也不用勺子,直接用手去抓,肉沫菜汁在他的手上与脸上飞舞。
    赵权怒极而乐:“你个饿鬼投胎啊!有点吃相好不好!”
    陈耀哼哼唧唧地根本腾不出嘴巴来应答。
    丁武笑着说:“好了小耀,慢点,没人跟你抢,吃不够咱再点啊!”
    陈耀这才有些不甘愿地挪开埋在下巴的两盘菜,随即又把爪子伸向另外一盘。
    “啪!”的一声,陈耀的手被赵权筷子猛敲一下,他委屈地看了看赵权,只好右手拿起筷子去夹菜,嘟囔着说:“我用筷子每次都抢不过你们,直接用手多方便啊!”
    说着,左手乘赵权不备,又抓起酒壶,直接对着嘴便吸了一口。
    还没等赵权出身怒斥,就喊道:“这酒也太难喝了,这么淡!”又转过头恬着脸对赵权说:“还不如小舅酿的酒好吃。”
    赵权感到另一桌有人眼睛瞟了过来,只好在桌子底下踹了陈耀一脚,低声喝道:“你少说点话!”
    终于酒足饭饱,一群人坐在桌边,望着一堆光溜溜的盘子,敞着腿不想动弹。
    夕阳渐下,阳光斜射在江面上,将不断翻滚涌动的丛丛浪花点成碎金。浪花如披着金鳞的勇士,争先惧后,向前奔流。或撞到江中沙洲之上,激起更强烈的咆哮。
    风如号角,催促着江面上的万千金甲勇士一起挥戈怒吼。
    望着如此雄阔而壮丽的长江,赵权心里一股莫名的气慨在涌动。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他忍不住吟出了这一千古名句。
    “好诗!”邻桌那位儒士突然一拍桌子,大喊了一声。
    赵权吓了一跳,赶紧住嘴。心里想着:坏了,又忘了这首诗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应该是是明朝吧。
    这时,吴天在一旁对着丁武问道:“老大,你觉得这江面能有多宽?”
    回过神的赵权捅了捅陈耀,说:“来,小耀,给天哥测一下。”
    “有什么好处没?”陈耀一脸不甘愿。
    “三天不打你!”
    陈耀拿袖子蹭了蹭嘴角,小肥手敲着桌子,仰着脑袋哼道:“纸来!笔来!”
    一旁的李毅中笑着跟店小二拿来笔墨纸砚,摆在桌上。
    陈耀对着长江,平抬右臂,握拳竖起大拇指,一会闭左眼一会闭右眼,左瞧右看,记下一个数字。接着跳上椅子,又闭上一只眼竖起大拇指,嘴里默念不停,然后在纸上开始画画算算。
    陈耀所使用的,正是赵权教他的“大拇指测距法”。这是利用观测者两瞳孔的间隔与自己臂长,来估算目标距离,当年曾盛行于炮兵之中的一种测距法。
    不一会,陈耀抖着手中的纸张,得意洋洋地说道:“从这江边到江中那个沙岛,距离约为三里,三百步为一里,差不多是九百步。沙岛之后的江岸看不见了,没法测。”
    赵权正想小小地夸他一下。边上传来一声“噫!”的轻呼,然后有一只手伸过来,直接从陈耀手中拿走那张纸,看了起来。
    赵权一看,正是他们邻桌的那个儒士。
    陈耀纸上胡乱涂抹,写得乱七八糟,那人微皱眉头,却看得很专注。
    “计裹画方?不是!海岛算经的望波口?不对!三角测距?”那人一边看一边惊疑不定地说着,而后一声大喝:“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会这个!”
    几个人被吓了一大跳,吴天顺手便要去摸兵器,一摸个空,才想起来,与吴一虎他们分手时,为了安全早把兵器全交给他们保管。
    赵权看着那人的脸色,只有惊却没有怒,眼睛也没瞧着自己一伙人,只是紧盯着那陈耀的那张纸。便给丁武与吴天使了个眼色,示意没事。
    赵权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不知——?”
    那人这才抬起头,说道:“哦,惊扰各位了!”他转过头吩咐他的同伴,:“老伍,你让店家重整些酒菜,我与这几位再喝几杯。”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何为几何
    赵权这才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这男子年过三十,头载罗巾,一身青衫,白面短须,脸庞清瘦,举手投足之间隐有威严。
    男子掂着手上的纸张,问陈耀道:“小子,能否跟我说,你这是从哪学到的能耐?”
    陈耀不吭声,却朝赵权努了努嘴。
    赵权只好清咳一声,躬身回道:“是家学。”
    “你们哪里人?”
    “胡建人。”赵权答道。
    虽然这次是很确切地知道赵权在瞎掰,但吴天不再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只是有些警觉地看着这个问话的男子。
    “家祖跑船出身,偶尔得到一本大食人所著之书《几何原理》,因此略有学习。”
    “几何?何为几何?是九数之学吗?”男子问道。
    东汉时,当时的数学知识被分成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九个部分,称为“九数”,九数之学也是《九章算术》的最基本内容。
    “何为几何?”这问题却问得赵权有些挠头,“嗯,差不多,就是——噢,跟勾三股四弦五一样内容的学说。”
    那男子点了点头,有些明白。解勾股形及若干测望之法,并未脱离《九章算术》内涵,海外有此学说也算难得。
    “这几何,你能懂得多少?”那男子又问道。
    这话问得,算是搔到赵权的痒处。自己高考时数学成绩最好,大学上的文科,却让数学没了用武之地。来到这个世上,总算是有个东西可以抖一抖的了。
    他清了清嗓子,答道:“几何、术数,都略知一二。”
    “哦?”那男子有些惊讶,略想了想,手背于后,问赵权道:
    “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有几何?”
    这题目简单,是后世小学竞赛的常见题型,也被称为“中国剩余定理”。
    赵权开始默念:先求被3除余2,还能同时被5、7整除的数,这样的数是140;再求被5除余3,还能同时被3、7整除的数,这样的……
    “二十三,最小数为二十三!”赵权还没算清楚,边上的陈耀竟然先报出了答案,赵权惊讶之余才想起来,这题目自己似乎都教过陈耀,结果他记住了答案,自己却没记住。
    更加惊讶的是边上的这个男子。“大衍之术,如今竟然连小儿都知道了吗?”他喃喃自语数声。接着又问道:
    “问,沙田一段有三斜,其小斜一十三里,中斜一十四里,大斜一十五里,里法三百步,欲知为田几何?”
    赵权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先生,你这三斜,指的是三角形吗?那里法是什么意思?”
    那男子有些奇怪地看着赵权,说:“是,三角各边为三斜。里法是一里为三百步。”
    赵权点了点头,对于古代这些数学单位的换算,包括里、步、亩、顷什么的,他一直就没搞得很清楚。
    他拿过纸笔,开始一边思索一边计算。三角形已经知三条边求面积,可以套用海伦公式,不难。没算多久,得出一个数是7056,得开根号,这下有点难住了。
    男子凑过来,看着赵权在纸上写写画画,符号看不懂、数字也看不懂,一头雾水。听到他在念叨着“七零五六开平方要怎么算?”,此时已经知道这小子差不多是可以算得出来了,只是没有算筹辅助,的确算不出最终得数。
    丁武等人更是一头雾水,简直就是鸡在听鸭讲。只能安安静静地坐着看赵权抓耳挠腮。
    那男子见赵权卡在了那,便说道:“七零五六,开平方之积,为八十四里,折三百一十五顷。”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计算的吗?”那男子接着问道。
    “以周长的一半作为基础数,乘以周长与各边之差的积,再开个平方。”赵权一边在图上写写画画,一边跟他解释着。那人听了掩卷长叹:“吾以为,世间只我一人知道此三斜求积之法,未料到大食竟然早已有人知晓。”
    “三斜求积法?对,对,好像是这个,是那个,那个……”赵权突然就想不起来中国古代提出这个数学公式的人是谁了。
    也亏得他没想起来。
    男子长叹一声,又拿起陈耀计算的那张纸,问道:“你们,刚才测量江宽的方法,可否说明一二?”
    赵权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个,可以称为跳眼法。人两眼的距离是固定的,臂长是可测的,只要估算出待测目标在两眼中的距离,就能大概估算出目标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将目标之一定在江的这一岸,目标之二定在对岸,江宽就可以测出来了。”
    “不过,这只能是大概估计,测不准。”
    唐代李淳风在其《海岛算经》中,记有“望波口”的算例,即测量河流宽度的方法,但必须借助矩、表、绳的工具来进行测量。这些方法这男子倒是知道,却从来不知道,只依靠人的手、眼就能测得江宽的。
    道理他一听就知道可行,具体的方法他听得还不是很明白,正想接着再问。他的老仆过来,躬身说道:“老爷,船来了。”
    那人有些遗憾地直起腰,看着赵权问道:“还没问你姓名呢!”
    “在下赵权。”赵权毫不犹豫地答道。丁武等人却很惊讶,不知道赵权为什么会这么直接地把自己真实的姓名说出来。
    “好!鄙人,秦九韶!”
    丁武首先被吓了一大跳,来和州之前,他就知道,和州现任知州就是秦九韶,却不料会在这酒楼之上跟他一起呆了大半天。想想之前在城外茶肆听到的消息,他才有些明白,这秦知州大概是被丁忧了,已经去职。可一个知州走的时候就身边就这么一个老仆人,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赵权却是怔了一怔,然后跳起来大叫:“你,你,你是秦九韶?”
    秦九韶,大名鼎鼎的南宋数学家,简直就是赵权小学开始的偶像,如今竟然有个活人生生的就摆在他面前,那种激动心情,让他忍不住就想扑过去狠狠地抱他一抱。
    “放肆!”那个老仆的一声怒斥却让赵权立时清醒过来。
    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先生,你,你这是要去哪?哦,不用告诉我……我,我,抱歉,小子太激动了!你那《九章算术》,不对,《算术九章》?我……”
    赵权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地发现自己竟然也会有口齿不清的时候。
    秦九韶微笑地看着面前这个高不及己肩的少年,未料到还有人听到自己名字会有如此激动的时候,而且这少年的激动显然发自于内心,绝非做作。
    “我要去临安,为父丁忧。”秦九韶犹豫了下,还是没向赵权发出邀请,“日后各位有去临安,不妨前来找我。”
    “一定,一定,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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