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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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宋天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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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陈耀已经开始扯着赵权的衣摆,摇着嚷道:“快点呀呀呀,赶紧把礼物给我呀呀!”
    梁申望向赵权,第一次正经地打量起他来。
    这小娃娃身高也就是三尺多,比那个胖小子高半个头,但两个人坐在一起,赵权似乎只有陈耀一半宽。
    两个人穿着一般材质的麻布衣裳,赵权却不像陈耀那样,身上总是糊着一块块各种颜色的脏东西。一张脸不认真看绝不会留下太多的印象,但那双眼神中却似乎含着一丝让人无法理解的深邃。
    赵权感觉到了梁申的注视,对他露齿一笑。从腰后拔出一个东西递给陈耀。
    这是一个用长树丫做的东西,在顶端绑着两根牛筋,牛筋之间兜着一块牛皮。
    陈耀扯着牛皮,晃了晃,问:“啥东西呀,这是?”
    赵权从地上捡起一块小拇指大的石子,包在牛皮之间,左手握住树丫,右手用着劲往后扯着牛皮,崩直了牛筋,瞄着院角那株丹桂,右手一松,“噗”的一声,数朵桂花迸跳而落。
    “呀!”陈耀一把就要抢走这个长树丫,叫道“真不错,明天我可以拿这个去打李勇诚的屁股!”
    “哼?”陈锃脸一板,就要开始发脾气。
    “姐夫,”赵权把长树丫递过去给他,“没关系,这个东西还伤不到人。”
    “前些天村子里那头老牛死了被宰杀后,我要了这根牛筋,就做了这东西。我把它取名为弹弓。牛筋弹性还是不够,如果有皮筋的话就好了。这玩意最多也就射个十来步远,差不多可以打打树上的鸟。”
    梁申一边想着“皮筋是什么”一边凑过去看。陈锃拉了拉牛筋,似乎感觉不到特别的危险。他还是别着脸对陈耀说:“若发现你伤及他人,小心你的皮子。”顺手把弹弓还给赵权。
    “弩生于弓,弓生于弹”,弓箭的原型据说就是弹弓,两者弓型一样,只是弹弓的弓弦处有一皮兜盛弹丸,发射的不是箭而是石弹。
    传说中的二郎神,手上拿的武器就是弹弓。当年宋国民间禁止使用弓箭的时候,还有些人会用那东西拿出去射鸟。不过因为射的是石弹丸,其实比弓箭更不好掌控,一不小心就会伤及握弓之手。
    对于“弹弓”这个名字,梁申倒是不陌生。不过长这模样的弹弓,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好奇之余,梁申心里涌出对赵权更深的兴趣感。
    “梁兄弟!”陈锃侧身叫道,打断了梁申的思索。
    梁申稍微抬了抬眼,又马上把眼睛垂下,对着陈锃拱了拱手。
    虽然在这里已经呆了近一个月了,但每次面对陈锃,依然会让他感到万分不自在。
    如果可以,他宁愿在这个人面前永远地消失。可每一次想着离开这地方,就会一种揪心的舍不得。
    “不知是否方便告知,梁兄弟以前在夏国做的是什么营生?”对于梁申,陈锃有些好奇,虽然落魄,却知书达礼,一副忧郁的眼神中却掩藏不住他骨子里头的一些书香之气。
    不过对于梁申,陈锃也仅仅只是好奇而矣。
    “在下原在夏国群牧司与农田司任职。”梁申毫不犹豫地答道,依然低着眼睑。
    “哦,梁兄弟原来是官家人物。”陈锃越发的好奇了,接着说:“当年蒙古人将中兴府屠杀一空,梁兄竟然有幸可以从大军中脱逃,委实不易!”
    梁申神情微微一窒,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敢隐瞒陈先生,我乃西夏梁家之后,当年城破国主降敌,家父感觉到危险,在蒙古屠城令发布之前,强逼着在下离开,希望可以保住梁氏一脉,因此得以脱逃。”
    陈锃怂然一惊,起身拱手道:“不知梁兄弟出身名门,陈某失敬了!”
    梁申回了个礼,摇着头说:“在下如今落魄子一个,居无所依,名门之说只会让在下愧对先人。”
    “只是,夏国梁氏身份敏感,还请陈先生代为隐私。”
    “这个自然!”

第六章 夏国梁氏
    赵权这时凑过头来,问道:“夏国梁氏是什么?很厉害吗?”
    “夏国梁氏,当是夏立国以后最为显赫的汉人家族了。大小梁后、父子相继为相,掌控夏国朝政数十年,当时就是连夏国皇族见到梁氏,都得退避三舍。”陈锃的语气中有着满满的佩服。
    梁申却满脸苦涩,“先祖当朝时,见罪于皇家,受人挑拨导致族内失和,自此失势。家父毕生以振兴梁氏与夏国为己任,可惜……”
    赵权哈着嘴,没想到自己在村口捡了个这么有身份的乞丐回家。
    陈锃知道,夏国当年梁相与梁后互相勾结,权倾朝野,要不是小梁太后与梁乙逋失和,夏国皇位很可能已经被梁氏取代。从夏国皇族的角度来看,这梁氏当是夏国罪人。当是作为汉人,陈锃还是相当佩服梁氏在夏国的所为。
    陈锃跟着叹了口气,说道:“夏国已没六年,梁兄弟这些年能避灾躲难,实属不易啊!”
    “实不相瞒,六年来乞讨为生,彘狗不如。从中兴府到临洮、凤翔、京兆,再到蔡州,一路动荡飘泊,上个月才逃出蔡州至此。”
    陈锃等的就是这句话,长临地处金国南端,许多消息往来不便,都说金主已经南迁蔡州,也不知道如今形势到底会是如何。
    陈锃便趁机问道:“梁兄弟离开蔡州时,那边情况如何?蒙军可会南下?”
    梁申沉吟了一下,说:“据在下看来,金主南迁并非上选,蒙军一定会挥师南下。”
    “不过,如今蔡州外围遍布金国精兵,蒙军南下之路并非坦途,加上黄河之南赤野千里,蒙兵已经无法就粮于此地。蔡州应该还可以支撑一段时日。”
    “那如何宋国与蒙古联手对付蔡州呢?”赵权在边上突然插了一句话。
    梁申与陈锃同时一怔。
    “小子胡说!宋国怎么可能做此龌龊之事,须知唇亡齿寒,金国一灭,宋国哪来安宁?”陈锃喝斥着赵权,眉头却越皱越紧。
    梁申微皱眉头,手指轻敲着桌子,陷入沉思。
    赵权心里却有些小得意,对于金国的灭亡,他只知道两个事,一是金国是被宋蒙联军所灭,宋国的那个将军好像是姓孟;二是金国在公元1234年灭亡,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当年学历史时这个年份太好记了。而让他头疼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公元哪一年。
    所以,也搞不清楚金国到底会在什么时候灭亡。
    梁申一旦忘了心头的那根刺,就恢复了冷静的思维。他抬起眼,看了看赵权,说道:“小权说的不无道理。宋军一向懦弱,数次北伐都是以向金国求和收场。但是怨恨与耻辱已经积累百年,看到这时候有落井下石的机会,应该是会来插上一脚的。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的兵力,如果他们向蒙军提供钱粮,那蔡州要守住就很难了。”
    陈锃哑口无语,想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作为汉人,他从心底并不讨厌宋国,反而一生痴迷于宋国的文化。但自己毕竟是金国人,如果宋国真的联合蒙古人把金国灭了,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宋人。而且自己之前还一直在琢磨着是否该举家迁往南宋,以避兵灾。要不是岳丈还在蔡州,他可能早就渡淮南下了。
    陈锃想了一阵,勉强说道:“自国主南迁蔡州之后,大赦蔡州,宽免差税,重用乌古论镐、张天纲等人,有中兴之势。还听说已经派出使者结交宋国,形势应该还不至于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随即,又问道:“梁兄弟,不知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梁申心里又是一痛,他很想说出离开的话,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锃看他有些茫然,接着说道:“梁兄弟,你别误会。我并非催促你,如有去处,可随时离去。若是你愿留下,鄙人欢迎之至。”
    梁申低着头说道:“我实在是没地方可去,夏国与宋国为世仇,我对宋国并无好感,避祸于敌国,非我所愿。只是……只是……。”
    梁申这话漏洞实在有些大,夏国与宋国为世仇不假,但是跟金国更是仇得一塌糊涂,金国入主中原之后,百年来与夏国之间的争战,已经不知道死去多少人了。而且当年夏国灭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金国在边上坐视不管。
    赵权有些想发笑:这厮说个谎都不太利索,也不知这些年怎么把命给混下来的。瞧他看自己姐姐那眼神,跟当年自己看着系里校花时一模一样,看着看着结果就把自己给看自卑了。而这种眼神显然是最无害的那种,有一句话描述的很到位:有贼心没有贼胆。
    姐夫一身的书生气,竟然丝毫感觉不到这种威胁。赵权却因此对梁申产生了一种莫明的好感。
    赵权心里一动,说道:“梁大哥管过牧马司,对养马应该很了解吧。”说着,指了指院子北侧棚子里的那匹小马。
    梁申眼睛一亮,看着赵权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丝感激。
    “我当年曾在农田司任职,后转至牧马司,专管夏国的国马。”
    几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向院边的棚子里,那匹小马已经看了他们一个晚上了。
    梁申站起身,来到棚前,曲起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小马的鼻尖。那匹小马甩了甩头,却并没有躲开的意思。
    梁申随后又捋了捋小马的鬃毛,挠了挠小马的下巴。
    小马又晃了晃头,微微地喷了口气。
    梁申把手指伸进马嘴,摸了一圈随即退出来。问道:“这马刚送来没几天吧?”
    陈锃跟着过来,回答道:“是的,这是上个月岳丈托人送来给内弟的礼物。”
    “这个马差不多才六个多月,还不到七个月,你们实在不该骑着它跑。”
    赵权在边上伸了伸舌头,作傻笑状。而陈锃想用眼睛剜下陈耀,扭过头,却发现他趴在石桌上已经睡着了。
    梁申自嘲地摇了摇头,“幸亏我命大。不过倒不是担心它伤到人,这个小马驹撞到人也不过令人受伤,但是还没长开的小马,骑上去会伤到它,而且还影响它今后的发育。”
    梁申把小马从棚子里面牵出到院子里。
    月色中,小马黑灰色的毛打着卷,身上有不少的灰尘,前蹄有些不安地不停抬起又跺下。身高还不超过梁申的胸口。
    梁申一边扶摸着马的额头,一边解开小马的马勒,说:“小马一岁前最好不要给它戴笼头,就算是戴,不需要时还是得尽可能解开。”
    解开马勒的小马,舒爽地仰了仰脖了,喷出一声更响的鼻息,伸着头往梁申身上蹭着。
    赵权很惊讶地发现,此时的梁申眼神清澈而从容,与这些天见到的那个颓废中深带着自卑的梁申几乎判若两人。
    梁申接着说道:“这马蹄坚而有力,眼神透亮,口齿利落,真的是匹上好的河曲马!”
    他转过头看着赵权,“这应该是军中的马吧,金国现在马已经不多了,这样的河曲良种民间应该基本没有。”
    赵权心下有些佩服,梁申才摸了一会儿小马,不仅判断出这马的年龄,连马的品种都能分得一清二楚。
    “是,我父亲现在金军中效力。的确是快满七个月的河曲马。”
    梁申心下明了,想来赵权父亲在金军中官位应该不小,否则凭着陈锃一介乡村私塾也很难养得起这大大小小几口人,而且没一定权势也不可能让这样的良种小马流入民间。
    更何况,现在金国上下连个人都很难养活了,更何况养马。
    “虽然是良种,但也得精心伺候,尤其是在一岁之前,否则会给它留下硬伤。”梁申也有些喜欢上这小马了。
    陈锃有些信服了,说道:“别说家里没人懂得养马,整个村子也就里正原来在军中有伺候过马匹。小儿莽撞,差点误伤了梁兄弟。如果不是梁兄弟提醒,这马可能真的会被养废掉。”
    “现在这小马需要的尽快与人熟悉,也需要人的照护,在喂食方面尤其要注意。一岁之后,再行调教。”
    “梁兄大才!”陈锃有些犹豫着说:“不知可否委屈梁兄留下,助内弟调教此马?”
    对于岳丈送来的这匹小马,陈锃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他明白岳丈的心思,虽然不一定要让赵权日后从军,但也希望赵权从小能够熟悉兵马。
    只是自己满腹书文,但毕竟是纸上文章。要说军阵兵马,还算是略知一二。要论养马、农桑,乃至妻子操持的酿酒之事,那根本就帮不上忙了。
    陈锃也看出来了,这梁申应该是有真才,想着以他的学识肯定可以教会赵权一些自己教不了的东西。
    梁申的目光又开始躲闪着陈锃。嗫嗫嚅嚅着说不出话来。
    赵权笑着过来抓住梁申的手,“你就留下吧,不过我们家没工资给你,但是饭管够!”
    梁申的脸微微一红,有些窘迫地说:“不敢不敢,先生愿意收留,梁某感激不尽!只求一饭,足矣!”

第七章 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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