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怔怔地看着侍其轴,只能在心里大骂了一声:
老流氓!
“而且,郭娘子马上就要到南京府来,你作为他们的长辈,怎么可以在此时离开南京府?”梁申又劝道。
“申哥,你过分了啊!陈耀老婆生孩子,可是我的孩子也快要出生了啊!”
“人家生的,是嫡子!”
这个回答,让赵权只能抚额长叹。
锦州到南京府城,道路已经基本修筑完成,而且在刚刚进行的这场大战中,也已经厘清了境内隐藏的危险因素。因此即使郭筠有孕在身,也可以保证她平安而舒适地来到南京府。
可是多泉子到南京府城,要翻越大兴安岭。冬日将至,路上若是遇上一场稍大的雨雪,便可立时绝了交通。
而且,这一路过来,随时都可能遇到塔察儿残部的攻击,甚至一些依然隐藏于大兴安岭中的野人。
这对于一个怀孕的女子来说,完全没有必要非要在这个时候,去经历这种凶险。
所以,即便赵权心里再有不甘,他也只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而等待,似乎很容易就可以成为一种习惯。
比如,等待戈多……
还好,自此之后,缉侦局加大了对多泉子至南京府城海东青的投放力度,并保证每五天都有一封信件送来。便可以让赵权全方位地了解那边的情况。
包括犹太教堂的建设进度、敌烈部几乎每一个人详细情况,以及多泉子方圆五百里之内,所有牧族的动静。
在大兴安岭第一场落雪之前,南京府派出了一支千人队西行多泉子。
这支队伍中,不仅包括一百个战兵与大量的生活物资,甚至还有两个老妈子。
郭筠的到来,只是让赵权心里起了一丁点的波澜。
两人相互正式施礼之后,在郭筠看着陈耀幸福而坚定的眼神之中,昔日一切,若过往云烟,再不留一丝的芥蒂。
至于陈耀欠下的六百万两巨款,赵权只能让他自己想办法来填补这个漏洞。
以免被郭筠发现到事实的真相。
“小舅,你说辽东这鬼地方,咱们原来根本不屑于来的,怎么就一口气呆了这么多年了?”
“小舅,咱们会不会回中原去定居?”
“小舅,你说海外会不会有仙山,咱们去找个仙山看看,我觉得一定比这里更加漂亮……”
深秋的凉风,寒气渐重。
赵权与陈耀两人,已经在城东之外的这个小亭中,呆了大半个的晚上。
亭外,是汩汩东去的合兰河。亭内,伴着温暖的火炉,陈耀一边继续饮着酒,一边嘴里不停地唠叨着。
赵权却呆呆地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神游天外。
“小舅,我看你还是别要那个女人了,让我叫她舅妈,太丢份了!
不过,算了,我也不能管你的事。
我们家小筠,这次真的是原谅你了,我也放心了。你想娶谁就娶谁吧……
但别太多啊。
我叫舅妈倒也算了,你让小筠叫这么多舅妈,她会生气的!”
赵权终于从夜空中收回目光,无语地看着满脸已经赤红的陈耀。
“你放心,我不会喝多的。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见我喝多过?我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我每时每刻都得让自己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哪里敢让自己喝多了?”
权宋天下
第七百四十五章 挺进中原
“小舅,我真的在问你啊,是不是得一直在南京府城这里呆着?这里离中原,实在是太远了点吧!”
赵权犹豫一阵,终于回答道:“再过几年吧,等形势稍微稳定点,可能会考虑先把行政管理中心移至抚松或是辽阳。这里当作学术中心与科研中心。”
“这还差不多……不过,如果哪天蒙哥死了,忽必烈也不在了,小舅你是不是得考虑挺进中原了?”
“挺进中原干嘛?”赵权顺口回应道。
“当皇帝啊……”
当皇帝?
赵权心里,又是一阵迷茫。
他实在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头戴冠冕、身着黄袍,坦然地面对着一众兄弟对自己的三叩九拜。
可问题是,自己又更加无法忍受,对着别人三叩九拜。
蒙哥不行,忽必烈不行,而南边的那个皇帝,更加不行!
不想被人朝拜又不想朝拜别人,在这个时代,似乎根本不可能。
赵权只能将目光,重新投回空旷的夜空。
“哪怕不去中原当皇帝,在东北当个皇帝也算不错啊!我跟我们家小筠说了,你当了皇帝,我可是这世上,最牛的外甥。
就是辈份有点低,这真的很烦人的!
不过没办法,大概习惯就好了。”
陈耀一双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手在桌上摸了半天,也抓不住酒杯。
赵权叹了口气,把陈耀眼前的酒杯端起,一口喝干。而后把空酒杯塞进他的手中。
喝不醉,对于以前的赵权来说,是最大的悲哀。
无法让自己的脑子麻痹,无法不让自己思考,也无法彻底地融入其他人的狂欢与放肆。
这样的生活,其实真的少了太多的乐趣。
可是,唯一一次的酒醉,却给自己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赵权不知道,自己今后的人生之中,还敢不敢让自己喝醉。
陈耀仰着头,把空杯中唯一的一滴酒灌入口中,将杯子往桌上一顿,轻喝道:“倒酒!”
随后又开始叨咕道:
“你说,咱们俩指腹为婚如何?我觉得我生的一定是儿子,你们那个生的肯定是女儿。
不过要是反过来,好像就不太合适了,我们家的要大两个月。
不对啊,凭什么我们家的早出生,却又矮了一辈?
可怜的娃,也不知道会不会怪我这个矮辈的爹。
不行,以后得让我儿子,离你们家的远一点,肯定会被欺负个半死。那样的话,小筠又该伤心了。
小筠伤心了?
那我该怎么办?”
陈耀的声音终于渐渐低沉,随即趴倒在桌上不再动弹。
赵权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个胖子。
在很多年之前,陈耀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了自己所喜欢的女人拼命地去努力、争取,最终得成正果。
可是,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
伴着淡淡的忧虑与深深的迷茫,以及陈耀时断时续的呼噜声。赵权在这个小亭子中枯坐,直至天明。
忧虑是属于晚上的,当天亮的时候,各种不必要的情绪,就必须随风抛去。
陈耀可以醉酒不醒,可以受自己的照顾而享受数日难得的休息时间。
但是,自己却是不行!
迎着又一天的朝阳,赵权重努起气定神闲的脸庞,开始又一天的忙碌。
高丽的和约,谈得不算顺利。
虽然崔沆依然被扣押在东真军手上,但崔瑀却丝毫都不肯妥协。
反而是高丽王室的态度相当配合。除了耽罗岛之外,其他条件全部应允了下来。
耽罗岛位置的确敏感,高丽目前来并未在这个岛上投入太多的精力经营,那只是因为他们无力而为。
敝帚尚会自珍,更何况一座耽罗岛。
如果强攻,南京府水军想抢占耽罗岛,自非难事。但如果面对无休止的反朴,那抢来了耽罗岛,意义也不大。
更何况,若是把高丽逼得太急了,一旦联合日本势力对抗南京府,那便会给下一阶段的图谋带来更大的不确定性。
赵权判虽然有些怀疑,崔氏与高丽王族一个在唱红脸一个在唱白脸。但他终于还是决定支持王栖梧的决定,与高丽王氏签订了身弥岛条约。
让赵权有些意外的是,被释放的崔沆,回到江华岛之后,其父崔瑀却似乎根本没在意他在辽东的失败,依然将其委以重任,授予左卫上护军,统领崔氏三支别抄军之一的左别抄军。
也好,起码高丽军中有一个是王栖梧认识的人,以后打起交道时会方便了许多。
五年,赵权给了王栖梧五年的时间,希望到时能让自己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高丽半岛。
与忽必烈之间的暗斗,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停了下来。
双方隐然间以榆关走廊为界,一方在拼着命扩张自己在中原的影响力,另一方则全力开始经营东北与北高丽。
隐藏于东北的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之后,忽必烈大概也终于认识到,再与南京府纠缠,会严重地影响到他在中原的布局。
所以,只能暂时隔置。
益都突然调集了一支军队,驻扎与巴掌城相邻的登州城。益都李璮终于以此行动,向忽必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对此,赵权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不过益都兵似乎也只是驻扎而矣,并没有过多干涉巴掌城的经营。但是却彻底扼制住了巴掌城试图在登州悄然扩张的计划。
还好之前,巴掌城已经以租赁的方式,又在巴掌城之外,临时圈了十倍于巴掌城的面积,并建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商贸市场。
而且,自巴掌城建立之后,沿海百里之内,无论是船工、船匠还是造船大料,已经几乎被巴掌城收罗一空。巴掌城虽小,但对岸的旅顺可是拥有无限的腹地,再多的人与船也都安置得下。
登州城,想再发展水军与造船业,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条件。
这一点,别说登州或是益都,就连忽必烈都没有意识到,在他未来与南京府的争战中,失去的先机,竟然会在这个小小的巴掌城。
开春之后,南下宋国的赵复终于北归。
虽然满身的疲惫,但赵复的眼神中却清明而透亮,并隐隐带着一丝的坚定。
权宋天下
第七百四十六章 失望
许多年未曾回到宋国,当赵复以南京府外交部负责人身份重新造访自己的故国,他所看到的,已经是一个与他印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宋国。
笙歌依旧,暮气已沉。
往来诸人,除若衣冠楚楚之文人雅士,便是指划江山之激莘莘学了。
所有人都在悠然自得的享受着后方的安平与富足,没有一个在担心前线战事。在他们看来,讨论宋国是否会灭亡,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此行让赵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赵权会让自己亲身前往宋国。
只要蒙古国新汗一立,全力南下,凭宋国那些人,是绝难抵挡得住蒙古军的全力进攻的。
说赵复是现在最了解蒙古内情的宋国人,这一点丝毫也不为过。
他很清楚蒙古国的现状与短板,宋国想要获得对蒙战争的最终胜利,如果无法利用这两年蒙古国权利真空的难得时机,以后只能此消彼长,而渐渐走向失败甚至灭亡的深渊。
但是,宋国人不这么认为。
自端平元年金国灭亡至今,与蒙古人的战争已历十余年。虽然整体上来说,宋国败多胜少,而且淮水防线屡遭突破。但是蒙古人毕竟从未攻至长江沿岸。
对于现在的宋国人来说,蒙古人再凶狠,也不过是一群财狼,让他们捕到一些食物之后自然便会退去。
像赵复这样把他们描绘成虎豹,无非是危言耸听而矣。大概为了给南京府争取更多的支持,而夸大蒙古人的威胁。
一如当时的高丽。
据江淮之险、凭万千水军,以及十倍百倍于北方的士卒,那些只会马上作战的蒙古人,哪里可能打得到临安?
正因为如此,赵复在杭州不仅饱受卖国的指责,还被士子们形容为一个色令智昏之徒。为了新东家的利益,甚至已经抛弃了一个文人最基本的操守。
看看安于享乐的宋国士子,再看看正在奋发图强的南京府诸人,赵复明白,想救宋国,想保留住汉家王朝,想让汉文化得以延续,唯一的希望,只能在南京府。
自己不被故国之人所理解、被他们谩骂与责难,对于赵复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在年近半百的时候,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值得自己为之而奋斗的目标。这才是他最觉得庆幸之事。
虽然在杭州的赵复根本不受待见,但是在泉州的赵复却若众星拱月般,不仅是海商日日宴请,就连当地的皇亲宗族与文人士子,也是邀约不断。
不管如何,赵复在士林之中,还是拥有一定的声望。尤其是其代表着东北的一股新兴势力,只要是势力,便说明拥有无限的商机。
显然,泉州的官商比临安的官员,现实多了。
有赵权打下的基础,有李勇诚的坐镇,有伍家的尽民力合,还有李家与朱家的倾力支持,此次北上,一次就组织了八艘商船的货物。
这八艘货物,虽然金额也算相当巨大,但对于泉州海商来说,却只是小试的牛刀。只要能顺利地从巴掌城或是旅顺、丹东,将同量的货物安全运回泉州,才谈得上重开南北海上商路的可能。
如今北方水域,除了登州,再无其他商船运行。
高丽水军经过身弥岛之战,元气大伤,也不敢轻易发起挑衅。
剩下在山东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