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被吓了一跳,连忙握住梁申双肘,说道:“申哥,你别吓我。我哪里受得了你这种礼!”
梁申没再坚持,望着赵权,目光如即将点燃的火炬。
“对于蒙哥,咱们还是得保持敬意,起码是表面上的尊重。不过,底线是要守住东北,维持现有的局面。
我们可以允许帖木迭儿继续管理开元府;也可以允许也速不花继续呆在辽阳,甚至占据沈阳;洪福源的沈州地盘,咱们也不会吞并。
但是,其他势力,再想进入东北,就必须予以最坚决的制止。
尤其是,忽必烈……”
“支持蒙哥,打击忽必烈?”梁申沉吟着问道。
“是的,尤其是趁蒙哥在忙于上位的时候,必须要给忽必烈一次教训。”
“这样,会不会引发与蒙哥一系的矛盾?”
“我看重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咱们得让蒙哥明白,我们只是支持他,起码不反对他成为汗王。但是,其他人,不行!
有一天,他会明白咱们做出的选择。
而且,目前表明态度,但未来有一天,我们与忽必烈彻底反目的时候,起码道理,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
梁申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是并未出言。
“发出通缉令!通缉南京府的叛变者张靖,勾结外敌,不但在南京府挑起内乱,还意欲联合外敌伏杀东真军。
发出追捕令!追捕畏兀儿人廉希宪,私自收留南京府的叛变者,怂勇塔察儿部与东真军为敌,鼓动敌烈部一小撮不良牧民,无故攻击南京府百姓。致东真军损伤惨重。
任何人,只要能提供这两人的线索,南京府将给予重谢。
咱们,不鼓励暗杀,只要活人。死的,不会给赏金。
但是,若有人阻挠我们捉捕这两人,我们会予以坚决的反击!”
风雨将至,梁申却感到被激起了全身的斗志。他勉力地抑制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梁申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着赵权低声说道:“上个月,派人去了趟长临村。”
同样处于心情激荡中的赵权,尤如一辆正在高速行使的大客车,突然活生生地被人给踩了刹车,由于巨大的惯性,赵权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快被甩出窗外。
有点晕车的呕吐感,赵权却不得不迅速收回心思。
转而愕然问道:“长临村,什么情况?”
“去给令堂与令姐、姐夫扫墓,并且看了看村里的情况。结果有些奇怪……”
赵权眉头轻蹙,问道:“村里,还有人吗?”
“只剩下一个李遥李老汉了。”
“真的,竟然还有人活着!他,他靠什么活着?”
梁申却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派人过去时,有见到李老汉。说这些年,一直有人定期给他送来粮米以及过冬的衣物。”
李遥,差不多也有八十岁了吧。
赵权是真的没想到,长临村竟然还有人依然能活着,那一瞬间,他突然很想自己跑过去,再看一眼长临村。
权宋天下
第六百七十章 长临村的消息
“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不过也许一样,李遥已经分不清楚了。他也不知道是谁让人送东西过来。
春秋两季,一定会来人,有时冬夏时也会过来。
村子其他人去世时,也是那些人过来,帮着一起下葬。
那些人也曾问过李遥,愿不愿意离开长临,但李遥宁愿守着长临村等死。那些人,最终也没有强求。
咱们的人去时,李遥神智也算清楚,说话还比较利索,绝非被人逼迫或是蒙骗所致。”
儿时的一些记忆,突然如潮水一般涌入赵权的脑海。
“另外一个事,就是令堂等人的墓,被打扫得很干净,问李遥,他也说不知道是谁打扫的。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送东西过来的人。”
赵权双拳猛地一握,呆呆看着梁申,欲言又止。
谁?
谁会经常的派人去长临村?谁会去照顾唯一的孤寡老汉?又是谁,会给自己的亲人扫墓?
赵权脑子有些混乱,他努力地想抓住什么,却只是让自己更加的迷茫。
“你自己派人去的吗?”赵权终于艰难地出声问道。
“是——我让陈耀派人过去的。”
赵权皱了皱眉头,临行前,自己还特地交代陈耀,让他抽时间回长临村看看。显然陈耀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结果还是梁申想到此事,催促陈耀派人去了趟长临村。
“小耀呢?”
梁申脸上突然现出一些怪异的神色,“他,他正在修路——”
修路?
是的!
不过,更准确点来说,此时的陈耀,正在锦州,一边与郭筠过着没羞没躁的生活,一边遥遥地监督着数千人,在百里之外热火朝天地修路。
自在山东与赵权分别后,陈耀便赶至燕京,把自己跟郭筠关在房内,三天三夜,足不出户。
第一天,陈耀只用一句话,便很轻松地就挑起了郭筠的怒火。
“我小舅让我转告你,你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像你这样的女人,他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哪怕就是有时间,他也绝不可能特地过来见你,至于道歉,那更是无稽之谈!”
被突然关进屋里的郭筠,如一颗被点燃的旱雷,顿时起爆。
数年的委屈,愤懑,不服。
被陈耀劫掠式的逼婚,而家里竟然没有人过来干涉。
到燕京后,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与朋友,尤其是陈耀一走数月,连个发泄的对象都没有!
她不止一次地想象,如果赵权在自己面前出现,自己应该怎么对待这个无礼的家伙。
是漠视他,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
或是让下人狠狠地打他一顿,此事作了?
或是连见都懒得见他,让他羞愧至死?
然而,她却等到一个让自己如此羞辱的结局。
想想自己,一个世家出生的大小姐,身份尊贵,几个兄长都是军中高级将领,义父一方诸侯!这样的身份,哪怕配不上这个可恶的赵权,还不能让你过来见我一面吗?
郭筠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双眼赤红,抓起桌上的茶壶,就往陈耀身上砸去。
陈耀头略一侧,茶壶砸在他胸上,壶未破,壶中热水却将他浇个结实。
陈耀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阴声说道:“我给你一天时间,这一天都是你的,只要不出这个门,无论你怎么发泄,我都接下了!
但是,不能打脸!”
屋内乒乒乓乓的声音开始奏响,伴着郭筠撕心裂肺的吼叫,还有陈耀不断的闷哼声。
屋外所有人面面相觑,但没人敢进去,此时撞入枪口,那俩,可真的都会杀人的!
第二天,天还未明,守着的几个仆从,就听到了更怪异的声响。
“你发泄了整整一天,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除了脸,身上每个角落都让你揍遍了。现在,你连发泄的力气也没有了吧?
今天,该轮到我了……”
“陈耀,你,你想干什么?”
“你好大胆子……敢脱我衣服!”
“死胖子,我,我要让人杀了你!”
“不要……疼……”
“呜……”
似乎是女主人的嘴巴被什么东西给塞了进去,再也骂不出声来了。
屋外几个不由地把脑袋凑到门边,侧耳细听。
“砰”的一声炸响,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屋里砸到门上,把几只贴着的耳朵震得嗡嗡乱叫。
而后里面传出陈耀冷冷的怒哼:“都给我滚远一点,敢乱说一句,我就剁了你们喂狗!”
第三天,屋门终于被打开了。
衣衫褴褛的陈耀出现在门口,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之外,几乎体无完肤。
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黑一块。
犹如掉进了染料缸中,色彩缤纷却又让人望而生惧。
陈耀疲惫至极的脸上,却闪着一丝胜利的狞笑。
“不准开门!”屋里响出郭筠的羞怒声,柔软而无力。
“好好!”陈耀往屋里抛了句谄媚的回音,又对外吩咐道:“熬些粥来,多放点好料!”
门随即又被关上。
“疼……”
“别动,我下次,会小心点!”
“你找死,不可能有下一次的!”
“没事,第一次都疼。”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有好几次了?”
“我对天发誓,我也是第一次!”
“你说,以后咱们家都是我说了算?你有没有骗我?”
“当然了!不过,只是在这屋里,有外人时,你当然得给我留点面子。我希望啊,你有气冲我发,随便你打随便你骂,我绝不还手!你就是别把愤怒闷在心里就好。
我真的很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
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赵权那家伙,真的敢那样骂我?”
“这个,是我瞎扯的,你要在意的话,再揍我一顿好了!”
“你以为我就没力气撕了你吗?……”
搞定了郭筠,让陈耀觉得人生一片坦途。
其实,对女人,真的不能太好了。
当然,也不能太坏。
不过,不管是哪种态度,像小舅那样,漠视与逃避,都是一种最为拙劣的手段!
充满斗志与信心的陈耀,用最快的时间处理好燕京石忽酒楼的一些事情,便带着郭筠去了趟南京府。
权宋天下
第六百七十一章 榆关走廊
打扮得一清二楚,显出端庄模样的郭筠还是很招人喜欢的,她以让人完全挑不出错误的礼仪,拜见了大将军与各位叔叔伯伯,还有陈耀的兄弟们。
大部人都不在南京府,这也让郭筠私底下松了口大气,不过很迅速地便与杨淑真与杨淑琳姐妹,建立了极为深厚的友谊。
彼时,多泉子与捕鱼儿海的大战还未结束,形势虽然紧张但并不紧迫。
大乌泰与特地从辽南赶回南京府的梁申,为刚成为夫妇的陈耀与郭筠,张罗了一场还算盛大的婚宴。
在南京府呆了一个月不到,陈耀便带着郭筠来到锦州。
锦州一向是东北最重要的门户,也是中原进入东北的唯一通道。
但是,这只是对于中原王朝势力而言。
对于出身自东北山林或是草原的蛮族势力来说,一旦以东北之地攻占中原之后,锦州自然就没那么重要了。
这里,无非就是一个交通要道而矣。
尤其是攻下中都,占据整个东北之后,锦州对于蒙古人来说,就显得更加无足轻重。
但是,对于南京府来说,锦州却是一个不得不守的门户。
守住锦州,就意味着将南京府的防线往前移了五六百里。
守住锦州,就意味着以后南京府就可以完全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规划整个东北,以及高丽。
守住锦州,就必须先占据锦州至海阳长达近四百里的榆关走廊。
自窝阔台为汗之后,便开始在蒙古国管辖区域内,推动驿道的建设。蒙古以骑兵立国,道路状况对于军队的重要性来说,不言而喻。
淮水以南,之所以一直攻打不下,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蒙古人的战马无法顺利渡过淮水,以及长江。
无论是和林还是燕京,对于东北的管理,一直处于粗放式的状态,就是受限于进出东北的糟糕道路。
如今,和林至燕京的驿道已经修建完成。下一阶段,必然是修建燕京至中原各地的驿道,而燕京往东北的驿道,一定会修。
只是什么时候修,大概没人知道。
承建燕京往锦州的驿道,正是时候。
秦灭六国后,秦始皇曾下令大修驰道,但是自无终往东北的通道,最终只修到了碣石,而未能贯通全程。
这个碣石,也是当初曹操痛吟一首传世佳作的那个碣石。
金太宗时,曾在此通道上置驿,但并未完成整个榆林道的修建。这条路,实在是太难修了。
整条通道,背山面海,丘陵起伏,形势险要。
沿途河流密布,四处是河床、沙石、杂草、淤泥与浮柴。稍微一场雨,便是洪水成涝。
当然,陈耀不会以南京府的名义来承建这条长达近四百里的驿道。
出面承揽这个大工程的,是锦州张家。
立足锦州数百年的张家,曾是锦州的第一豪族。
五十年前,张鲸在锦州反金,自立为临海王,归附蒙古后却被以谋反罪诛杀;其弟张致又自称汉兴皇帝,兴兵反蒙,归附金国。不久,这个张氏政权就被木华黎率兵剿灭。
自那时起,锦州张家便一蹶不振。
但是张氏大族,其子弟与旁支依然分散于锦州各处,乃至东北其他州城。
数年前挑动南京府内乱的张靖,便是张氏族人。
而如今,还能公开代表张氏族人的,就是张靖的族弟张赫。当时跟随张靖一起在南京府发动内乱,被捕后投入劳役营。
只是,外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