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呼勒安答格根的婆娘。格根一样不知所踪,两个儿子却被同时征召入伍,大儿子随着斡赤斤王爷西去,小儿子随着帖木迭儿王子向东准备攻打南京府。
吉利吉思部中,能骑马的男人,几乎全被征走了,留下的多是妇孺。但这些人大部分都选择留在了斜堆。不管如何,人多点可以相互照应。而她与格根婆娘,已经变相地被驱逐了。
像她们俩这样,身边没有一个男人,不要说一伙盗匪,只要几匹饿狼,便可以将她们吞噬得一干二净。
不过相比饿狼,达娃更愿意面对饿狼一般的男人。再肥硕的女人,对于草原来说也是个宝贝,因为她们可以牧羊、可以放牛、还可以再生产几年,只有女人,才是维系一个草原部落繁衍的根本。
只要不反抗,达娃相信,任何男人都会善待自己的。即使是把自己抢走,也绝不会饿了自己。
可是,当她看着眼前的几个对着她虎视眈眈的男人时,却忍不住产生了恐惧。
还好,这些男人并没有全部都挤入她的帐篷,只是驱赶着她与格根的婆娘,往东而去。
恤品路?率宾府?还是大海?达娃不知道她们目的在哪,却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无论如何,现在的情况都比自己母女俩在草原中孤独的游荡强上几十倍。
至于呼勒,等他有能力时再来救自己吧。
每一天,都有人被汇入这个队伍之中,被驱赶的人与她们一样,竟然全是女人和孩子。
当达娃看到队伍中,竟然出现了留在斜堆的部族妇孺时,她就再也不伤心了。而且每天还得努力地掩藏着,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的阵阵快意。
每一个人,对快意的理解都是不一样的。
十年前的丁武,一直以为让自己感到快意的日子,应该是走出太行山,成为真定军一员的时候。然而,这么多年之后,他竟然发现,无穷无尽的山林,才是他充满快意的源头。
跨下之马,算不上神骏,然而自从进入这片山林之后,丁武便依靠着自己灵巧的控马技术,将身后的几个蒙古游骑耍得晕头转向。
在平原里,丁武相信自己根本摆脱不了身后的蒙古人。但这里是春日勃发的山林,在这里,丁武决定让自己说了算!
一根粗大的树枝横在自己的前方,丁武却未降低马速。眼看就要撞到时,丁武在马上纵身一跃,双手扣住树枝,双腿荡起,整个人在空中晃了一个圈,便牢牢地蹲坐在树枝之上。
丁武不去管已经消失在树林之中的坐骑,矮着身子刚藏入树叶之中,三个蒙古骑兵便先后而至。
丁武望空一跃,让过第一骑,扑向第二骑,左手抛出的套索却如一条颤抖的长蛇向最后一个游骑张口咬去。
丁武右手叉剑准确地击中第二骑的脖颈,这个蒙古人一声未吭便被扑下马去。与此同时,已经套中第三骑脖子的套索,被丁武顺势一拉,勒得这人发出一声闷雷般的惨叫。丁武一手拔出叉剑,一手卷着套索,一脚点地,一脚往树干上一蹬,人便腾空跃起。套索绕过横着的横枝,连着蒙古游骑,一起晃荡。
不一会,便没了声息。
此时,前面那个游骑才发现了不对劲,勒住马大叫两声,却没人反应。他的脸上不由地现出些许的慌乱,拔转马头,便想从来路退出这片山林。
一张渔网突然从天而降,这蒙古兵身手也算矫健,离马挥刀,将渔网砍破一角,人便从网中窜出。
但是,身子才一落地,一柄叉剑便直刺眼前。蒙古兵刀势已老,只得将头强行往边上扭开,耳边一凉,顾不得查看自己的伤势,弯刀往前直劈而去。
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响起,连着叉剑的铁链缠上弯刀,被丁武一抖,在空中翻了两个圈,依然往蒙古游骑的脸上刺去。
蒙古兵避无可避,只得抬起左掌往游动不止的叉剑抓去。剑倒是抓住了,但掌边立时冒出淋淋鲜血。
蒙古兵咬着牙,两手同时用劲往边上扯开,丁武似乎力有不逮,被扯着向蒙古人手中的弯刀直撞而来。蒙古兵脑子刚闪过一丝暗喜,却听得“扑”的一声,随即腹部传来一阵剧痛,“啊”的一声惨叫而出。
丁武一脚踢中之后,右手再用力一抖,蒙古骑兵手中的弯刀终于脱手飞出。
又一张渔网飞起,这次蒙古骑兵再也无法逃脱了。随即被裹成一个粽子,扔到了马上。
丁武一声长啸,带着他的两个部下、一个挣扎的粽子,还有新获得的三匹马,就此消失于山林之中。
山林的尽头,是蜿蜒南下的合兰河。
顺着合兰河边上的道路,丁武几个人将马速摧至最快,一个多时辰后,便到了火罗村。
傍着火罗村的合兰河,依然在静静地流淌,只是水量比往年少了许多。
村后的山坡上的田地间,密密的是正在劳作的人群,其中竟然有许多的女子。
合兰河的葑田之上,有些多人正在忙碌,但并不是在种植水稻,反而是把上面的淤泥往河里拨拉。看到全身是泥的王铠,丁武笑着朝他挥一挥手,纵马过河,往“火罗村一号”土楼而去。
土楼中庭的县办公室,已经被改造成战时指挥部。
见到进来的丁武,赵权对他点了点头,拉过一把椅子放在身边,拍了拍。
丁武一屁股坐下,接下边上一个少年递来的水,猛地灌了一大口。这时才发现,屋里进进出出有许多的少年,有些他认的,比如权氏兄弟。但大部分丁武都不认识,想来是海东学院的学生。
“怎么样?”赵权问道。
“斡赤斤已经动身西去了。帖木迭儿的一万部队已过斜堆,离我们还有三百里。”
“还要多久到火罗村?”
“最少七八天。”
“怎么可能这么慢?”
丁武呵呵一笑,说道:“我这已经按最快的估计了,帖木迭儿一万兵,总共只有不到五千匹马……”
赵权一怔,随即呵呵一笑。
权宋天下
第四百九十七章 战意
丁武接着说道:“帖木迭儿自己的侍卫兵与开元府兵,共1200人,每个配备双马。其他九千部族兵,也只有二千五百匹马,因此行进速度极慢。不过,他们的前锋游骑已经逼近火罗村,不足百里之地。”
赵权起身,转向挂在墙上的大地图。
这份地图是府城内那个沙盘的原型图,是目前南京府制作最为详细的地图。当然,也可以说是整个天下关于辽东区域制作得最为详尽的地图。
权承仁已经在地图上标出了帖木儿军的具体位置,一些代表着游骑兵的标志,与火罗村最北部的墩台,相距不过三十里。
赵权眼神顺便移向南方,辛邦杰的部队已经如期抵达岗后,并在那驻营。
岗后,即后世被称为“人参之乡”的抚松县。此处位于长白山西北麓,正好在南京府与五老山城的中间位置。洪福源要想领兵攻打南京府,岗后为必经之地。
此次南京府双面受敌,赵权被迫将有限的兵力,做了极为细致的分割。
大乌泰肯拍着胸脯镇守府城,让赵权心安许多。于是给他留了一百老兵与四百新兵,以及让缪风与最不让自己放心的夹谷勒协助其守城。
五百兵守城,守的更多是城内而不是城外,这些兵力只够防止城内发生的变动。帖木迭儿或是洪福源,只要有一路兵马突破南北其中的一道防线,这战也基本不要打了。
不能做到毙敌于外,外面的人就不要再回南京府了,这实际就是大乌泰摆出的态度。他可以允许赵权或辛邦杰自己逃生,但他会咬着牙做最后的坚守。
相对于火罗村,实行“以攻为守”策略的南路军要面对更大的压力。
在索要高丽人未果之后,恼羞成怒的洪福源最终几乎倾巢而出。其麾下竟然有五千战兵与二万五的辅兵。
为此,赵权把东真军四千多的老兵,分配了3100人给辛邦杰,并给他配备了另一个最有战力的千夫长马德铠。除此之外,还有新兵700与辅兵2000。
但即使做了倾斜,辛邦杰手下的总兵力也只有5900人。
不过,相对于洪福源来说,南路军最大的优势,是拥有二万二千匹战马,人均超过三匹。
除此之外,最好的三千匹战马,全部留给了正在外围作战的大岩桓。
“要不要派些兵,绕到后路,吃掉帖木迭儿的一些步卒?”丁武问道。
“不!”边上的侍其轴说道:“蒙古人行军,最不耐步行,如果派兵过去,他们此时憋着一口气,巴不得与我们对战。不如待其赶到火罗村防区时,趁其疲惫,再行出击。这样才能最充分弥补我军兵力不足的弱势。”
“老侍说的有道理!”赵权点了点头。
丁武也就是随口说说,他自然知道,只要是涉及战场上的排兵布阵的事,自己一向都是说了不算数的。
“令!”赵权盯着地图看了一阵,开口说道。一直候着的权承仁,立刻拿起纸笔,开始记录。
“李勇诚与史青,各率部下,以墩台防御为中心,自北往南,轮流阻击敌军。以袭扰为主,不得近距离接敌!”
“我呢?”陈耀跳了起来,有些着急地问道。李勇诚分到了四百个兵,史青分到了七百个兵,就连王铠,也有一百个水兵与一百个老兵。只有他自己,直到现在还是光杆一人。
“你的任务最重!”赵权说道。
“又忽悠我!你好歹给我分几个兵啊!”陈耀不满地嘀咕着。
赵权没理他,转而问高正源:“山坡上的春播,还需要几天?”
“估计有三天就能全部完成了。”
“小耀,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必须保障在春播结束前,各处的水渠能有充足的灌溉用水。而后开始,在几条支流水坝上全力储水,所有的储水量与进度必须计算得不差分毫。”
陈耀哼哼了两声,满脸的不乐意。
“你要误了事,小心你的皮子!”赵权看着陈耀惫懒模样,声调不由地提高了八度。
“好——”
“春播结束后,罗纪明的五百辅兵,可以供你暂时调度。”
“那还有二千五百辅兵呢?”陈耀眼中冒出了一些精光。
“你别想了,春播一结束,那二千五百辅兵,全都归毅中节制。”
赵权不再搭理又泄下气的陈耀,接着问道:“小铠那边什么情况?”
高正源答道:“他说最多再五天,就可以全部准备就绪。”
“对了!”赵权突然想起来,问道:“丁大哥,你派人去跟帖木迭儿接触了没?”
“去了,这厮还是那种态度。派去的人,并没有受到帖木迭儿的任何为难,人倒是见到了,可只是光听,什么话都没说,又把咱们的人给送出来了。”
赵权点了点头,说:“看来,无论如何,还是得先打一仗再说了。”
自知道开元府准备对南京府用兵之后,赵权已经派了数波信使,或明或暗去见帖木迭儿。但是得不到他任何的回应。
不过,也许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利用火罗村的地形,以守待攻,虽然加上三千辅兵,赵权也只有5100人的兵力,对上帖木迭儿的一万人马,数量还是处于绝对劣势。
但是,看来帖木迭儿的战意也不是很强,这其中也许还是有着可乘之机。
只是,潜意识之中,赵权依然不太想与开元府军队进行面对面的开战,东真军真的损失不起。为了这场战争,已经把整个南京府所有的成年男子全部动员起来,损失每超过一成,就意味着南京府会多出一千个破碎的家庭。
无论如何,还是先打一战再说。
这也是一路上纠结的帖木迭儿,不停地给自己鼓劲的最大理由。
他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骑虎难下”。要是可以,他是真的不想打这一仗。
单单驱逐着数千人靠着双腿行军,都已经快把他给逼疯了。要知道,蒙古人连窜个门都得骑马,什么时候会走上这么远的路,而且还得再走好多天。
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随军的部族兵,大部分都是第一次上战场的小孩子,比较好管一些。
祖父已经领着开元府所有的精锐西去,自己又领着剩下的一千多兵力南下,其实开元府已经空了。但是帖木迭儿依然不敢回去,他相信只要自己一露怯意,祖父专门调给自己的一百个亲兵,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就地给分尸了。
其实,这也是祖父给自己的一个机会,当然也许是最后一个机会了。
两路人马共四万兵,以四倍有余的兵力,对敌南京府,只要不出差错,获胜的可能性还是相当大的。
哪怕自己带的部族兵,全部死光,只要最终占领南京府,自己获得一府之地以后,虽然谈不上前途远大,起码开始有了安身立命的所在。
想及于此,帖木迭儿又觉着心中似乎涌